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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梅貝兒 -【天下第一香.下篇】是福還是禍 [打印本頁]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3 AM     標題: 梅貝兒 -【天下第一香.下篇】是福還是禍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8-11-4 10:18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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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不同于其他皇子正經八百,慶王元禮堪稱皇家異類!
  熱愛縱情馳騁於野地,勝過正裝回朝受禮儀束縛;
  狂放不羈、我行我素,無心爭權奪利,獨獨鍾情于養馬,
  在他眼裡,嬌妻美妾遠不如良駒一匹來得知他心意。
  可奇也怪哉,近來他卻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產生興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這位敏敏姑娘實在是個寶,
  煤灰下的美麗姿容已令人難忘,少見的不馴更散發光芒。
  留在馬場幹活本是權宜之計,她卻正好大展身手──
  廚房活兒難不倒、獨門料理美味新奇,化逆為順本事一流;
  更樂於傾聽養馬之道,不似其他庸脂俗粉避馬唯恐不及……
  知音難尋,原來過去未曾動心,只因佳人尚未現身!
  女人和馬一樣,只要有馴服的價值就值得伯樂費心渴求,
  遇到真心喜愛的姑娘誰都沒轍,即使貴為皇子也強硬不來,
  為等她心甘情願許了他,再高的架子全得放下……



【出版日期】2014年01月27日
【出版社名稱】狗屋.果樹天地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系列(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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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5 AM

第十一章

  西三所就位在前後寢宮的西側,和東側的東三所同屬於縱向排列的建築群,都各有三座院落,每一座院落包括前廳三間、後廳五間、東西廂房各三間,另有夾道可以通往慶王和王妃居住的寢宮。

  元禮牽著徐敏來到西三所內的一座院落,放眼望去,只見百花錠放,伴隨著渥潺流水聲,可以稱得上清靜雅致,也是她以後要住的地方。“喜歡嗎?如果不喜歡,再幫你換一處?”

  “已經比我在徐家住的還要大了。”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她也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不禁笑這丫頭太容易滿足了。“要比在徐家更大更好才行。”

  “我只是個妾,住在該住的地方就好。”徐敏沒有得意忘形,反而步步為營,可不希望因為受寵而招妒的狗血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沒有迎娶儀式、八人大轎也無所謂?”他湊到徐敏的面頰旁,打趣的口吻中透著幾分憐惜,王妃的名分他無法給,也沒有風光出嫁的場面,更無法將她列入玉牒,只能委屈心愛的女人當妾。

  徐敏覺得有股熱氣噴在頰畔,本能地縮了下脖子。“要是在乎那些東西,方才就不會跟你走了。”現在才問,未免太晚了。

  “敏敏,不管為妻還是為妾,你都是我最愛的那一個。”元禮親昵地將嘴脣貼在她耳畔說道。

  她連忙用手心捂住,又羞又惱。“說話就說話,不要老是對著耳朵……”

  元禮笑嘻嘻。“已經這麼多次,早該習慣了。”

  面對一張俊美無賴的笑臉,徐敏還是有股想要打人的衝動。“這種事不需要習慣也沒關係。”

  就在這當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三十多名婢女、丫鬟、嬤嬤和僕役、廚子、花匠等等,紛紛來到兩人面前,他們負責伺候住進這座院落的主子。

  “參見千歲!”眾人先向元禮屈膝或拱手為禮。

  他馬上跟眾人介紹徐敏。“從今天起,她就是這兒的主子,要好生伺候,誰敢怠慢或者無禮,本藩絕不輕饒!”

  “奴婢明白。”

  “奴才明白。”他們異口同聲地回道。

  雖然住在徐家期間,一直有巧兒在身邊伺候,算得上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徐敏還是被眼前的大陣仗給嚇了一跳,完全說不出話來。王府的奢華生活果然是平民百姓比不上的,不過也太誇張了。

  元禮接著又對她說:“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

  徐敏腦子一片空白。

  他用手指輕畫了下徐敏傻愣愣的表情,看到這丫頭也有嚇到說不出話的一天,心情更愉快了。“我走了。”

  當元禮轉身離去,那些人便正式跟她福身請安,並喚一聲夫人,不等徐敏反應過來,就見三名梳著雙丫髻、相貌清秀、看起來也很伶俐,據說都是負責貼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帶著她前往位在東廂房後方的淨房,也就是專門用來沐浴的地方,從頭到腳重新打理,算是入府的一種儀式。

  待徐敏沐浴完畢,典服所也已經派人將她往後所要穿戴,從髮髻上的飾物,到衫、襖、褙子、裙等等,以及腳上的繡花鞋,全都備齊送來,每一件都像是量身訂做般,連鞋子的尺寸都拿捏得很准,彷彿早就知曉主人的身長、體型,不用問也猜得出是誰的傑作,原來那個男人早就打點好一切,只等把自己接進王府。

  他是第一個願意在她身上花那麼多心思的人,那是連她親生父母都不曾辦到的,也讓她完全卸下心防,不再有所保留。

  “夫人覺得如何?”右眼角下方生了一顆小痣的寶珠在挑心髻上做了最後的妝點,接著詢問坐在鏡奩前發呆的徐敏,就怕她不滿意。

  徐敏將飄遠的心思拉回,很自然地望向銅鏡,見到精心妝扮的自己,原本的美貌更為突出,頭更疼了,其實當美女的壓力真的很大,連自己都覺得太閃亮了。

  “這樣就好。”徐敏苦笑地說。

  有張甜甜笑臉的明珠不禁讚歎地說:“夫人生得真美!”

  “說得一點都沒錯。”秀珠是三人當中年紀最長的丫鬟,有著一雙丹鳳眼。

  “夫人可是千歲頭一回自己看上眼,親自把人帶回王府的,奴婢們聽說之後可都好奇得很,如今一瞧,果然生得真好。”

  徐敏笑得有些僵硬,直到現在還是很不習慣成為注目的焦點,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盯著,想做壞事都很不方便。

  “我不也跟大家一樣,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再說長得好看也不見得是種福氣,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她和徐六娘交換身體之後最大的感觸了。

  三個丫鬟倒是滿臉驚異地看著這位新主子,還以為她會仗恃著自身的美貌就驕傲自滿起來,沒想到她竟如此謙虛。

  “除了我之外,還有誰住在這兒?”從小到大,她被欺負到很有經驗了,只要剛到一個新的班級,就會先摸清身邊有哪些人、有誰是可以信任的、又有誰是不可以信任的,這種習慣到現在還改不過來。

  寶珠搖了搖頭。“西三所目前只住了夫人一個,倒是東三所那兒有江夫人、王夫人,以及剛進門四個多月的林夫人。”

  還真是巧,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叫做徐六娘,現在真的當上小六了。徐敏只是感慨,並不後悔做了這個選擇,只要能跟著那個男人,什麼都可以忍受。

  “既然其它人不住在這兒,那我就放心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干涉,她不害人,誰也別來害她。“你們三個以後都會跟在我身邊?”

  她們同時回道:“是,夫人。”

  “那麼有些話我想先跟你們說……”說著,徐敏便從鏡奩前站起來,看了一下四周,最後選擇坐在床邊的繡墩上。

  寶珠三人倒也機靈,馬上移步到她面前。“夫人請說!”

  “我這個人不難伺候,平常沒大沒小、開開玩笑,我是不會介意的,有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可若是有人敢背叛或出賣我,我一定以牙還牙,加倍奉還,甚至十倍奉還,絕對要她死得很難看。”徐敏擺出大姊頭的架勢,耍狠地說。

  她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高中時還收過不少小弟……不!應該說小妹,故意跟其它學校的女學生打架,甚至翹課曠課、半夜跑去飆車,最後被抓到警察局。老師見了她就直搖頭,那時的阿公阿嬤已經管不動她了,而這招也確實有效,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同學敢欺負自己。

  因為沒人會保護她,她只好假裝變成壞學生,壞到沒有人敢靠近,聽起來可悲,卻是徐敏唯一想到的方法。

  三個丫鬟聽她用綿軟細嫩的嗓音說著威嚇警告的話語,以為是在說笑,不過見徐敏的眼神頗為嚇人,而且架勢十足,是真的說得到做得到,沒人敢再不信。

  “奴婢不敢!”她們趕緊跪下。

  徐敏故意停頓片刻,讓三個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然後才開口解除警報。

  “我就先相信你們。”

  “多謝夫人。”三個丫鬟都捏了一把冷汗。

  “好了,都起來吧!”徐敏恢復笑臉,伸手扶她們起身。“咱們四個人既然站在同一邊,就要團結才行。”

  寶珠三人可沒想到眼前這位不過才十五、六歲,看來嬌美柔弱的新主子,居然是個狠角色,只能點頭如搗蒜。

  “那就好。”至於是不是真的對她忠心耿耿,也只有等待時間來考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回夫人,午時才剛過,應該是未時了。”秀珠看了下天色說。

  明珠笑得很甜。“夫人如果餓了,奴婢去拿一些茶點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看來方才那番話很有用,應該沒人敢打馬虎眼,或是瞧不起她了。

  “夫人別客氣,這是應該的。”明珠馬上去小廚房張羅。

  秀珠自然也不想得罪徐敏,尤其這位新主子還是千歲親自帶回王府的,可見極為受寵,更要盡心盡力地伺候了。“今晚千歲會到夫人的房裡來,待會兒用過點心,夫人最好小睡片刻,才有精神伺候。”

  “呃、嚼……”徐敏臉蛋頓時冒出陣陣熱氣,才剛塑造出來的兇狠形象瞬間破功。“我知道了。”

  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想到就要跟一個男人發生親密關係,還是忍不住手足無措,直冒冷汗。

  不行!她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氣勢怎麼可以輸給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絕對不能被看扁了。

  要澹定地面對接下來的“任務”,沒什麼好緊張的。

  “‘夫人’只不過是個稱呼,叫起來好聽罷了,和封號、品級無關。在這座王府裡,不過是伺候主子的奴婢,可別真當自己是個‘夫人’。”

  就在三刻之前,這位據說是紀善所的官員指派的丁嬤嬤,來到西三所為徐敏講解王府規矩,凡是進門的媵妾都得經過這關,美其名是教規矩,其實也是警告,提醒她不要恃寵而驕,再仔細凝聽對方的口氣,是敵是友,一下就分辨出來了。

  “在娘娘面前更要自稱一聲“奴婢”,王府可不是尋常百姓家,正室跟媵妾是主僕,自然不能姊妹相稱,言行更不可放肆。儘管娘娘度量大,可不表示有人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誰敢沒有規矩,就等著受罰。”

  看著丁嬤嬤嘴皮子動來動去,她不由得想念起李嬤嬤,雖然不苟言笑,其實是面惡心善,不會用這種輕蔑嘲諷的眼神來看待別人。

  “多謝丁嬤嬤,有勞你跑這一趟。”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說完,徐敏一面說、一面起身,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要送客。“明珠,代我送丁嬤嬤出去。”

  丁嬤嬤看著這位剛入府的徐氏,還真像一尊白玉娃娃,從頭到腳挑不出半點毛病來,連嗓音都讓人聽了連骨頭都酥了,難怪有辦法把千歲的魂勾走,可得要娘娘多加注意。

  “丁嬤嬤請。”明珠說。

  總算把人送走,徐敏回到廂房,已經餓到把桌上的糕餅都吃光,又喝了一壺茶,見三個丫鬟在整理剛拿到的新衣服,前前後後加起來少說也有好幾十件,還有分季節,看來得花些時間才會收拾好,忍不住呵欠連連,便靠在床頭打起盹來了。

  “敏敏!”

  一聲耳熟的叫喚讓她的睡意完全跑光光。

  元禮逕自推門進房,難得乖乖地束髮,身上依舊穿著常服,一臉喜形於色,好像得到什麼新玩具想要跟她分享似的。

  “見過千歲!”三個丫鬟連忙屈膝行禮。

  他這才注意到廂房裡還有其它人在,擺了下手。“你們先下去!”

  “是。”她們放下手邊的事,退出房外。

  徐敏坐直身子,全神戒備地看著他,心想該不會現在就要“洞房”吧?可是她還沒準備好,很想先去刷個牙、上個洗手間。

  元禮看她換上代表喜氣的絳色襖裙,裙襬上還有描金刺繡,嬌美中又添了豔麗,心頭一熱,差點把來此的目的給拋到腦後了。幸好他及時將理智給拉回來,於是緊挨著她身邊坐下,將拿在另一隻手上的包袱先藏在身後,然後語氣親昵地喚著徐敏。“敏敏……”

  她有些結巴。“你、你來做什麼?天都還、還沒有黑……”

  “嗯?”他有些不明所以。

  “再等兩、兩個時辰,不需要這麼急……”徐敏臨時想不出理由來拖延,只能拜託他多等一等。

  元禮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嬌怯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話語,終於恍然大悟,不禁爆出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她羞惱地罵道。

  他一把攬住徐敏的嬌軀。“怕嗎?”

  徐敏硬著頭皮回道:“我、我才不是怕,只是需要時間準備。”

  “準備什麼?”元禮笑到胸膛震動。

  她已經面如火燒。“總而言之就是……等天黑再說……”快點讓她死了吧!

  怎麼說話的口氣像個小處女?雖然自己的確沒有過性經驗,但也不需要嚇成這副德行,真是太丟人了。

  “敏敏……”他無比憐愛地親了親徐敏的鬢角。“幾個月都等了,再多等幾個時辰算什麼?別怕!”

  “我又沒說會怕!”她才不會承認。

  元禮低笑幾聲。“我的敏敏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緊張。”徐敏被他這麼抱著,身子像是要融化似的,連自己都管不住了。

  他吻了下徐敏的粉頰。“沒什麼好緊張的,一切都交給我。”

  徐敏覺得整張臉孔愈來愈熱,大概可以煎蛋了。“你別一直靠過來,我就不會這麼緊張了。”

  “好、好。”怕她的臉再紅下去,真的要暈倒了,元禮只好稍稍拉開距離。

  “對了!我是送東西來給你的。”一面說著,一面將藏在身後的包袱拿出來。“打開來看看!”

  她伸手接過去,解開包袱上頭打的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當初從徐家帶走的銀簪和金鐲子等昂貴飾物。“這不是……”

  “那天你離開時沒來得及帶走,我讓人去拿過來,還有這件貂毛斗篷也該物歸原主了。”他笑睇著徐敏眼底露出失而復得的喜悅表情。

  “我很後悔那天沒把它一起帶走。”徐敏將斗篷緊攬在懷中,它可是陪伴自己度過不少寒冷的夜晚,早就有了感情。

  元禮很高興她如此珍視自己所送的東西。“當然還有其它的……”

  就在她開口想問是什麼時,就聽到馬匹噴氣的聲音,不禁欣喜若狂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是金寶?!你把金寶帶來了?”

  “出去看看便知。”他故作神秘地說。

  她馬上放下斗篷,急匆匆地奔出廂房,果然在簷廊外頭的樹旁系著一匹慄色公馬,雖然馬匹都長得很像,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金寶!”徐敏喉頭一梗,情緒激動地沖上前,就像見到親人,兩手抱住馬脖子,淚水不聽使喚地滾下來。“我好想你,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

  雖然隔了一個多月沒有見面,金寶還是記得她是自己的主人,一人一馬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有著說不完的話。

  “因為馬卡龍還小,得跟在母馬身邊,我才沒有命人將它帶過來。”元禮看著金寶時而噴氣,時而發出哼聲,像是在回答主人的問題,證明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而徐敏更是真情流露,不禁大為感動。

  徐敏伸手揩去掛在眼角的淚珠,吸了吸氣。“能再見到金寶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不過下回若要再去同二村的養馬場,可別忘了帶我一起去。”

  “我保證。”他打算再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而且我決定讓金寶留在王府裡,這麼一來,你也多個可以說話的伴。”

  她一臉喜出望外。“真的嗎?”

  “金寶也希望能待在你身邊。”元禮伸手撫著馬背,彷彿真的聽得懂它在說些什麼似的。

  “多謝千歲。”徐敏規規矩矩地朝他福身道謝。

  元禮伸手攙起她。“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它的。”

  “那是當然了。”這是身為主人的責任。

  接著,他招來站在不遠處聽候差遣的僕役,先把金寶送回禦馬房,才跟徐敏一起回到廂房,繞過繪有花鳥的屏風,來到內房。

  “我還命人送了一份厚禮到徐家,也算是答謝他們把你養育到這麼大,從今天起,你便是屬於我的,今生今世都得跟著我。”能得到與自己同樣愛馬、個性毫不矯飾、心裡只有他的女人,余願足矣。

  徐敏嬌哼一聲。“你就算想把我甩了,也沒那麼簡單,別忘了我會騎馬,雖然上回比賽輸給你,不過我一定會想辦法再追上的。”她不會讓這個男人再拋棄自己一次,絕對不會。

  “哈哈……說得好極了!”元禮仰頭大笑。“這才是我的好敏敏!”即便被自己馴服了,卻仍保有天生的野性,更不會為了取悅自己,選擇壓抑和委屈,她果然是最適合自己的女人。

  她不由得想到徐家人的反應。“徐老……我是說我爹一定很生氣吧?他還巴望著我能進宮為妃,讓徐家有出頭的一天。”

  元禮嘲諷地笑了笑。“這點你就猜錯了,根據派去的人回報,你爹可是笑得合不攏嘴,還請他們代為轉達,希望我能好好地疼惜你。”

  這倒真的出乎徐敏的意料之外。

  “讓你進宮參加選妃,未必就真能選上,可是成為藩王的小妾,卻已是定局,只要你能得寵,徐家在高闇府甚至整個隆北,自然也多了一座最有力的靠山。這對徐家生意可是大有幫助,若想來個壟斷,其它的小糧商又有誰敢吭一聲,更無法再生存下去。”這段日子,他早就把徐家祖宗八代都調查過了,對方腦子裡在打什麼主意,自然也摸得一清二楚。

  她果然太過天真,還沒有完全看透人性的貪婪。“如果他是在打這個主意,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即便他是生你的爹?”元禮試探地問。

  徐敏澹嘲一笑。“也許千歲會認為我這麼說相當無情,可若他真的想利用父女這層關係,來達到自身的目的,我絕不會任人擺佈。”血緣其實是一種很無奈的暴力,她早就領教過個中滋味,就算是親生的,也不見得要事事服從。

  “所以你才會打扮成男人的樣子逃走?”如果這丫頭真的進宮,他們這輩子永遠不會碰面,但沒想到她不像其它人聽天由命,這可不是一般女流之輩做得到的。

  她不禁橫了慶王一眼,心裡還是積了不少怨氣。“卻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根本不該遇到的人,把我的逃亡計畫給毀了。”

  “是誰?”元禮打趣地問。

  “不就是你!”她嬌斥地說。

  元禮笑得好不得意。“幸好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別的男人,看你怎麼辦?你想想那有多危險。”

  “這麼聽起來,好像應該感謝你?”徐敏沒好氣地說。

  他一副理所當然。“這還用說?跟了我到底有多好,很快你就知道了。”

  徐敏笑到腸子都打結了。“以後我應該叫你老王。”

  “怎麼說?”他挑了下眉問。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她笑不可抑地回道。

  “是不是自賣自誇,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元禮將她打橫抱起,直接走向床榻,打算要玩真的了,讓徐敏全身又繃緊。

  她趕緊投降。“千歲恕罪……千歲饒命……”

  “這麼快就求饒了?”他用手指輕撫著徐敏嫣紅的面頰,目光灼熱,不過還是隱忍下來。“本藩就暫時饒了你。”

  “多謝千歲。”徐敏繃緊的情緒又放鬆了。

  元禮見她籲了口氣,可見得對魚水之歡有多不安,心中更是憐惜。“就照你的意思,讓你做好‘準備’,等晚上再說。”

  “嗯。”她羞窘地點頭。

  聽到房門帶上,腳步聲也走遠了,徐敏不禁用手捂住熱到發燙的臉蛋。“現在的高中生都已經偷嘗禁果,甚至當上小爸爸、小媽媽了,我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卻放不開,到底在害怕什麼?”

  害怕?這兩個字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內心世界,或許還是恐懼著和異性有肢體上的接觸,擔心下一秒,對方會出現暴力舉動。

  “他不是個會對女人動粗的男人,跟爸爸是不一樣的……”儘管已經慢慢地習慣被慶王摟抱、親吻,可是當他要再更進一步,想到兩人真要成為夫妻,潛藏在腦海中的恐怖記憶就會冒出來,害怕自己會落到跟媽媽一樣的下場,像是驚弓之鳥,成天活在丈夫的暴力陰影之下。

  不,她要相信這個男人!

  這也是她要的,所以絕不會後悔。

  徐敏把手貼在心口上,不停地安撫著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自己,相信未來將會是一片美好的。

  戌時時分,廂房外頭一片寂靜,偶爾有鳥兒拍動翅膀的聲響。

  三個丫鬟當中,只剩下秀珠還留在房裡伺候。

  “夫人,千歲應該就快來了。”見主子不時往房門口望去,還有些坐立難安,以為徐敏是在心急,就怕人突然不來了。

  徐敏像是被當場抓包,有些尷尬。“我才不是在等他。”

  “是,是奴婢錯了。”秀珠抿著嘴角,也不戳破,繼續幫主子梳頭。

  坐在鏡奩前的徐敏深吸了口氣,總覺得心臟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我讓你準備的酒,拿來了嗎?”

  “夫人,奴婢早就拿來了。”這已經是問第三次了。

  “拿來了就好。”徐敏總覺得屋裡變得好熱,額頭都快要冒汗了。“我看還是先喝一口好了,幫我倒一杯。”

  秀珠放下篦子,轉身走到桌旁,倒了一小杯酒給她。“夫人可別喝太多,免得一下子就醉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才接過杯子就馬上喝一大口,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就嗆到臉蛋更紅了。“咳咳……”這酒真是有夠辣,還是啤酒好喝多了。

  “夫人要不要喝水?”秀珠幫她輕拍胸口地問。

  她揮手拒絕。“不用……咳咳……”又過了好一會兒,總算舒服多了,這回她不敢太大口,只是啜了一下,讓情緒得以放鬆。

  就在這當口,門外的簷廊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透過窗紙,只見幾道光影搖晃,似乎有人提著燈籠站在廂房外頭。

  “千歲早點歇著。”

  接著是元禮的嗓音響起。“全都下去吧!”

  “奴才等告退。”隨侍在側的小廝、僕役便離開了。

  元禮這才推門進屋,秀珠正好繞過屏風,從內房出來迎接。

  “千歲!”她上前福了個身。“夫人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他先是“嗯”了一聲,才擺手命秀珠退下。

  待元禮踏進內房,見到坐在床沿,一頭青絲披在肩頭,身上只穿著白色中衣、中褲的徐敏,難得露出含羞帶怯,也很不好意思往自己多看一眼的嬌態,身軀跟著發緊火熱。

  “敏敏……”他也在床沿坐下,才將俊臉湊近,馬上愣了一下,因為似乎聞到了酒味,不禁往桌案上瞧去,果然沒錯。

  徐敏瞄了他一眼,總覺得今晚的慶王變得好高大好成熟,不能再把他當作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了。“做什麼?”

  “你喝酒了?”元禮在心裡猜測著可能的原因。

  她頷首。“喝了一杯。”

  “要喝交杯酒,也得等我來了再喝。”他揶揄地說。

  “才不是喝什麼交杯酒……”

  元禮啄著她因酒氣而暈紅的面頰,一口不夠,又琢一口,手掌已經往香馥的嬌軀上揉去。“那麼是什麼?”

  “我是在喝酒壯膽。”徐敏也老實地招了。

  他爆笑一聲。“喝酒壯膽?我有這麼可怕嗎?”

  “是我膽子小總行了吧!”她嗔惱地說。

  “誰敢說我的敏敏膽子小,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元禮涎著討好的笑臉,想要撫平她的羞怒,掌心更直接往柔軟的胸脯上進攻,即便隔著布料,徐敏還是感覺到自己的乳尖敏感地挺立,想要躲,偏又無處可逃了。“因為不想進宮,都敢逃家了,應該說是膽大包天。”

  徐敏被這麼又揉又搓的,力氣也一點一滴的消失。“別一直摸那裡……”總覺得被他發現胸部的變化,會很難為情。

  “那你說我該摸哪裡?”他溫熱的大掌往下移,探進她的雙腿之間,讓她差點從元禮懷中彈跳起來。

  她嗔罵一聲。“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緊張。”自己真的是一片好意。

  “我覺得更緊張了……”徐敏窘迫地說。

  元禮並不介意,他可以花一整夜的時間來調/教、啟發和征服她,對男人來說,也是莫大的成就和滿足感。“別怕,只管把自己交給我就好,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這麼碰你……我便是你一輩子的依靠。”

  “我真能一輩子依靠你?”這句話讓她鼻頭都酸了,從小到大,強迫自己快點長大、早日獨立,不斷地和周圍的敵人對抗,真的好累,可卻不能停下來,那種滋味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他將徐敏擁得更緊。“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天,當然能讓你依靠了。”

  徐敏閉上眼,逸出一聲輕歎,經過這麼多年的漂泊,彷彿在這一刻終於找到歸處,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敏敏……”元禮親著她的小嘴。“這是你的小名?”

  她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點頭。

  “我喜歡這麼叫你。”他的掌心探進已經散開的衣襟,握住包裹在兜衣內的綿軟,這回徐敏不再有一絲抗拒,反而主動迎上前,渴望得到更多的愛撫。

  “我也希望你這麼叫我……”這麼一來,至少可以證明這個男人喜歡的是個叫徐敏的女人,而不是徐六娘。

  元禮連喚了幾聲“敏敏”,讓她不禁都醉了。“這輩子我都會這麼喚……”

  “千歲……”怪了,她的酒量何時變得這麼差,只不過才一杯就不行了?對了!一定是這副身體不勝酒力的關係。

  “叫我元禮。”這是只有她才擁有的權力。“只有咱們兩人獨處時,可以直呼我的名諱。”

  她因這句話而動容。“元禮……元禮……”再不懂這個朝代的規矩,也知道這是多大的榮寵。

  “敏敏……你是我的……”元禮一面親吻她,一面卸去她的衣物,將裸裎的嬌軀放倒在床上,窈窕白皙的玉體讓他雙眼像著了火般,貪婪地凝視每一寸,連腿間最私密的部位都不放過。

  徐敏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擋,不然真的快羞死她了。“別一直盯著那兒。”

  “這麼美麗無瑕的身子,當然要仔細欣賞,也只有我能這麼盯著看。”他拿開她的小手,撥開纖細的雙腿,凝望著那處不曾被採擷過的花心,男性慾望更為勃發。

  她輕咬下脣,其實心裡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慶王喜歡的是自己本人,可是另一方面又很高興現在這副身子被他所喜愛,只因為“徐敏”並不是美女,只是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女人,走在路上,絕對不會引起男人注意。

  說不定老天爺安排她因為車禍而靈魂出竅,接著又和徐六娘在那種詭異的情況之下相遇,最後兩人不得不交換身體,是要彌補自己從小到大所受的苦,能夠擁有一個嶄新的人生。

  若真如此,她倒要反過來感謝徐六娘,感謝徐六娘搶走自己的身體,讓她能以另一個女人的身分獲得幸福。

  “敏敏……”元禮吻住她的小嘴,讓彼此的舌頭交纏著。

  徐敏伸手圈抱住覆在身上的男人,用不太熟練的親吻回應他,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歡愛上頭,熱情的程度,瞬間點燃兩人身上的慾火。

  “元禮……”她有些難耐地磨蹭著,總覺得癢,卻又說不出是哪個部位。

  被身下的嬌軀磨蹭到差點失控,元禮稍微拱起身軀,粗魯地拉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直到全丟下床。

  ※此處刪減,請見諒※

  廂房內春意正濃,除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吟啼,聽不見其它聲音。

  男人使出渾身解數,只為了讓身下的女人綻放出最嬌豔誘人的體態,欣賞她因承受不住他給予的歡愉而啼哭、流淚。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5 AM

第十二章

  案上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燒完了,廂房內一片漆黑。

  直到徐敏的心跳、呼吸也漸漸地恢復正常,整個人被攬在強壯赤裸的男性胸懷中,已經累到連動都不想動。

  除了已經被人領養的妹妹,這應該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與別人同床共枕。原來是這麼溫暖,那些曾經孤單無助、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泣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那兒還疼嗎?”元禮撫著她光裸的手臂問道。

  她臉蛋一熱。“不疼了……”一出聲,才發現嗓子都啞了。

  “方才哭得太用力了。”他戲謔地說。

  徐敏打他一下,不過力道比打蚊子還要小。“又是誰害的?”

  “好!好!全都是我害的!”元禮趕緊認罪,這罪還認得相當爽快乾脆。“要不要我叫人送一壺熱茶進來?”

  “都這麼晚了,不用麻煩。”她可不想這時候讓別人進到房裡,她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元禮將被子拉過來,蓋住兩人。“伺候主子本來就是奴才的本分。”

  “那麼身為慶王的小妾,我的本分又是什麼?”徐敏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有些困意了。

  他輕笑一聲。“自然是伺候我了。”

  “意思是說我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伺候千歲就行了?”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應該有很多女人想過這種生活。

  “當然不只如此。”元禮毫不意外聽到她口氣中的不以為然,這丫頭……不!

  現在已經是女人了,總是有著與其它女子截然不同的見解。“所謂的伺候,還包括與我心意相通,明白我在想些什麼。”

  徐敏嘴角抽搐一下,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聽起來似乎很難。”

  “只要用心,自然不難。”她已經很接近了,不過元禮可不會告訴她。

  她輕頷了下螓首。“我記住了。”人心是最難捉摸的,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又談何容易。“那麼不必伺候千歲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嗎?”

  “說來聽聽。”元禮噙著笑說。

  “每天早上用過膳,自然先去看看金寶,喂它吃東西,然後幫它刷背,如果千歲允許的話,可以牽著它在王府裡走一圈,或是騎上一小段路。再來便是坐在花園裡曬一下太陽,然後打個盹,接著吃些點心,再發個呆,最後到廚房做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菜。晚上千歲如果來了,自然要悉心伺候,若是沒來的話,也可以早點上床就寢……”她在腦中編織著美好的藍圖。

  元禮聽到一半已經笑了。“聽起來真是不錯,連我都羨慕了。”

  “千歲是答應了?”徐敏滿是期待地問。

  他豈有不答應的道理。“當然是准了!不過別騎太快,這兒不比在養馬場,地上有草和泥巴保護,要是不小心摔下來,可是會跌斷你的脖子。還有隻能在內宮,不要靠近前三殿。”

  徐敏滿心雀躍地說:“是,多謝千歲。”

  “就只是這樣?”他不甚滿意這種敷衍方式。

  她噗哺一笑,想給這個男人一個吻,不過才把上半身抬高兩寸,就腰酸到不禁叫出來。

  “啊……”她又倒回床上。

  元禮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怎麼了?”

  “我的腰……可能斷了。”徐敏酸到眼角都泛濕了。

  他口中爆出一陣笑聲。“我保證沒有斷。”

  “腰又不是你的,你怎麼知道?”她著惱地嬌吼。

  “你全身上下,連一根頭髮都是屬於我的,我當然知道了。”元禮側過身軀,探出右掌。“我來幫你揉一揉……”

  徐敏嬌呼一聲。“你在摸哪裡?”

  “這裡不是腰嗎?”他又往其它部位探索。

  她試圖撥開在身上摸索的毛手。“不要亂摸。”

  元禮很無辜地說:“我可是好意。”

  “不用了!不用了!”徐敏算是怕了他。

  他再度伸出毛手。“那可不成!我要負責到底。”

  “不用負責了……我是說真的……”她扭動嬌軀,想要避開魔掌,不小心擦過男人的某個重要部位,讓它迅速地脹大。“那裡不是腰……”

  被誘人的嬌軀蹭得又起火了,元禮低啞地喚著。“敏敏……”

  只要聽他發出這種聲音,准沒好事,徐敏腦中警鈴大作。“做什麼?”

  “良宵苦短,咱們別浪費了。”他宣告自己的意圖。

  徐敏想要推開重新覆上來的男性身軀。“我的腰真的會斷掉。”

  “我保證它不會斷的……”元禮吻上她想要抗議的小嘴,封住想說的話。

  要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禁慾,看來是不太可能,自己也只能奉陪到底。她圈住慶王的脖子,燃起熱情來回應,只希望明天早上能下得了床。

  後寢宮——

  天終於亮了,柳氏一整晚都沒睡好,應該說打從昨天早上到現在,胸口就像被什麼給堵住,讓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愈想愈生氣,究竟是什麼樣的狐狸精,可以迷住藩王夫婿的心?

  “娘娘要沉得住氣。”月雲在身旁安撫地說。

  柳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千歲保密的功夫還真是到家,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要不是把劉墉叫來問,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還是個待選入宮的閨女,千歲居然就這麼把人帶回王府,要是傳到皇上耳裡,皇上怪罪下來,有誰承擔得起?”

  “相信千歲早就想到這一點,有絕對的把握,才會這麼做。”她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先別擔心。”

  “我怎能不擔心?”柳氏一徑的遷怒。“這個劉墉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應該早點跟我稟告這件事,好讓我想辦法阻止才對。”

  月雲不得不提醒主子。“長史也說他事前並不知道對方是待選入宮的閨女,以為不過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很幸運的讓千歲看中,就先擺在同二村的養馬場,再找機會帶回王府。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長史也曾經攔阻過,可是千歲還是執意要將對方接進來。”

  “哼!只要跟千歲有關,再小的事都不能馬虎,應該早點查個清楚,而不是拖到現在,這會兒人都住進來了,說再多也沒用……”柳氏口氣飽含妒意。“聽丁嬤嬤說生得很美?”

  她回答得謹慎。“奴婢也有到西三所打聽,聽說確實如此,不過美則美矣,也只是皮相,自然少了娘娘雍容高貴的氣質。”

  柳氏聽了很受用,冷笑一聲。“不過是糧商的女兒,自然銅臭味重,俗氣了些,聽說千歲昨天帶她入府時,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行徑來,果然就是個沒教養的賤人。前陣子就聽說典服所正在趕制一批新衣,本以為是要給住在東三所的那三名小妾,所以我未曾多加聞問,沒想到被千歲擺了一道,敢情是要給他親自帶進王府的這位美人用的!千歲還真是費盡心思,苦心安排,人都還沒住進來,就先為她張羅起來。”

  聽主子滿是妒忌的口吻,讓月雲不禁憂心忡忡,只怕接下來就是要給對方來個下馬威。

  她才這麼想,柳氏笑中帶著幾分惡意地說:“媵妾進府第二天,得來跟我請安,這徐氏應該知道王府的規矩吧?”

  月雲在心中輕歎,果然猜中了。“回娘娘的話,就算她不清楚,身邊伺候的人也應該會提醒才是。”

  “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見人影?馬上派個人過去瞧瞧,要是對方真的不懂規矩,可得好好教一教。”柳氏哼笑地說。

  “是,娘娘。”月雲轉了個身,馬上派了一名婢女前往西三所。

  柳氏喝了口蔘茶,已經有些涼了,若是以往,她馬上摔杯子,不過想到待會兒可以親手整治那個姓徐的賤婢,心情大好,也就不計較了。

  就這麼等啊等、盼啊盼的,還是不見人影,柳氏火氣又上來了。

  “怎麼?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請嗎?”她臉色又沉下來,身邊的一干婢女頓時發起抖來,就怕主子大發雷霆,她們也會跟著遭殃。

  月雲趕緊打圓場。“或許是有別的事耽擱了,娘娘就再等一會兒,更能表現出正室的氣度和胸襟,讓她自慚形穢。”

  “這麼說倒也沒錯。”柳氏這才勉強按捺住脾氣。

  又等了一刻左右,前往西三所的婢女回來了。

  “蓮兒,問得如何?”月雲趕緊問道。

  叫蓮兒的婢女說得吞吞吐吐。“呃……奴婢沒見到人……”

  她納悶地追問:“什麼意思?”

  “這……”

  柳氏不耐煩地拍了下幾案。“還不快說!”

  “是,娘娘。”蓮兒縮起脖子,吶吶地開口。“奴婢去了西三所,想問徐夫人何時會來跟娘娘請安,結果……裡頭的人說千歲還在廂房裡,暫時不便過來,不過會代為轉達……”

  還沒聽完,柳氏已經從座椅上站起來,表情震驚、不信,決定再確認一次。

  “你是說千歲昨晚留宿在西三所?”

  “是,娘娘。”她抖著聲音回道。

  月雲臉色也跟著變了,因為誰都知道千歲從不留宿,就連王妃住的後寢宮也一樣,這回卻破例了,不禁有種山雨欲來的錯覺。

  “他居然留宿在西三所?”柳氏先是氣得全身打顫,接著是妒火中燒。“連我這個王妃都辦不到的事,那個賤婢卻辦到了……”

  “千歲肯定只是一時貪鮮,才會這麼做,娘娘先別生氣……”

  “要我怎麼不生氣?”她忿忿然地將幾上的杯子、碟子全掃到地上,讓在屋裡伺候的婢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可見得千歲有多寵、多重視那個賤婢,呵呵……”

  婢女們全都跪下。“娘娘息怒!”

  “很好!我倒要看看那個賤婢何時才方便來跟我請安。”柳氏嫉妒到巴不得對方就在眼前,好劃花她的臉蛋,才能消心頭之恨。

  見主子已經聽不進自己的勸告,月雲在心裡想著,她這麼一鬧,千歲的心只怕離她更遠了,不過……這正是自己期待的結果。

  直到午時,在丫鬟們的服侍之下,徐敏泡了個暖呼呼的澡,酸疼的身子總算得到舒緩,否則根本下不了床,還是那個可惡的藩王抱她到淨房去的。

  一次、兩次……還有第三次,到了最後,她根本是直接昏死過去,徐敏不禁恨恨地想,就算要表現男子氣概,也不需要擠在同一個晚上。

  秀珠看著主子被“摧殘”之後的慘狀,臉色泛白,眼下還有澹澹黑影,雙腳乏力,腰也挺不直,得靠人攙扶才有辦法踏出淨房,忍不住建議。“夫人要不要再躺下來睡會兒?”

  “只要某人別來吵我,讓我安心補眠就好。”徐敏穿著中衣、中褲,步履緩慢地回到廂房內,才在床沿坐下來,就聽見屏風的另一頭傳來慶王在跟人說話的聲音,還以為他早就走了。

  “夫人,依王府的規矩,一早就得去跟娘娘請安,一個多時辰前,娘娘已經派人來問過……”寶珠有些為難。“該怎麼辦?”

  怎麼辦?拖到現在才跟她說,就算腰真的斷了,還是得去一趟。

  這麼一想,徐敏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兩手撐在腰上,才有辦法走到鏡奩前。

  “你們快點來幫我梳頭。”

  “是。”三個丫鬟立刻忙碌起來。

  徐敏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是誰說女人經過滋潤,會變得容光煥發,根本都是騙人的,不過這副憔悴不堪的模樣正好派上用場,至少威脅性降低。“記得襖裙幫我挑素一點的,不要太顯眼……耳環、手鐲那些東西都不要戴……”

  “夫人不想打扮得好看一點?”明珠不解地問。

  她瞋了小丫鬟一眼。“我又不是要去示威,太過精心打扮,只會得到反效果,讓娘娘以為我想要炫耀。”多看電視還是有用的。

  明珠一點就通。“夫人說得是。”

  “夫人顧慮得沒錯。”寶珠也很贊成,她們都很清楚王妃的性子和為人,為了明哲保身,這麼做確實才是上策。

  “原來如此。”倚在屏風旁的元禮一臉受教的表情,顯然把她們的對話都聽進去了。

  三個丫鬟連忙向他福身,然後退到一旁。

  徐敏回頭看著難得束髮的慶王,一副神清氣爽的俊俏模樣,就覺得很嘔。“千歲若有事要辦,儘管去忙。”她很“貼心”地說。

  “不用我陪你去見王妃?”他笑嘻嘻地問。

  她假笑一下。“千歲若想害我,當然可以陪我去了。”

  “我怎麼捨得害你呢?”元禮牽起她的小手,討好地說:“只是擔心你會害怕,想幫你壯膽。”

  “多謝千歲的好意,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也不想爭,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該害怕的應該是王妃,怕會失寵,怕丈夫愛上別的女人,那是每個做正室的最大的恐懼。徐敏並不是存心想當第三者,但是既然已經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只希望能與對方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

  元禮將她從繡墩上拉起來,目光透著一絲認真。“連我的心都不爭?”

  “人心不是用爭或各種手段就可以得到,而是要人心甘情願的交出來,就像咱們初相遇時,千歲不也是這麼對我說?如今千歲擁有我的心,而我的心裡也只有千歲一個男人……啊!”她故作驚訝。“金寶和馬卡龍應該也算是男的。”

  他被後面那句話給逗笑。“它們是公的,不能作數。”

  “說得也是,所以就算不能完全獨佔千歲的心,只要千歲愛我,那麼就沒什麼好爭的了。”耍狠使壞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徐敏從來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甚至去奪取不屬於她的東西。

  “若我已經不愛你了呢?”在調查徐家當中,元禮自然也得知她這個六小姐從小到大幾乎是受盡嬌寵,可身上卻無半點驕縱之氣,言談舉止更像是歷盡風霜以及種種磨難,總是看得比別人遠、想得比別人多,與人交往總在無形中保持著距離,甚至懷有戒心,說話口氣更是比實際年齡成熟,他是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徐敏眼底流露出一絲哀傷。“那就更不用爭了,雖然會很痛苦、很難過,但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強求不來,哭過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但是千歲依然在我的心裡,我永遠不會忘記。”

  “傻丫頭,不會只在你心裡,而是會一輩子在你身邊。”他動容地說。

  她噗嗤一笑。“既然如此,還要我爭什麼呢?好了,不能再聊了,我得快點去跟娘娘請安。”

  徐敏連忙要丫鬟幫她穿上最素的一套襖裙,髮髻只用一支銀簪點綴,再沒有多餘的首飾了。想到要面對的是王府內權勢僅次於慶王的重要人物,還是不要急著打怪,先靜觀其變再說。

  寶珠趕緊跟明珠說:“快去讓人備轎!”

  “差點忘了。”明珠急匆匆地出去了。

  接著秀珠取來一件沒有繡花的深色披風。“夫人再圍上這個。”

  徐敏不禁讚許。“選得好。”低調一點好。

  “多謝夫人誇獎。”秀珠也在慢慢摸索這位新主子的個性。

  她圍好披風,系好帶子。“那我走了。”

  “把這幾個丫鬟都一起帶去。”元禮和她一起步出廂房。

  聞言,徐敏不禁自嘲。“又不是要去打架,帶那麼多人做什麼?若真的要打,娘娘那兒的人肯定比我多,也打不過,還是讓秀珠陪我去就好。”

  元禮想想也對,這種事得她自己去面對才行。“那就快去吧。”

  當他看著徐敏坐上軟轎,由一名丫鬟陪同,讓僕役抬著她前往後寢宮,接著也跟著離開西三所。

  徐敏好奇地打量乘坐的軟轎,就是在兩根很粗的竹竿上擺了張小椅子,再由四名僕役抬著,跟有轎頂和帷帳的轎子不一樣,畢竟這座王府太大,宮殿和宮殿之間都要走上大半天,她這個“夫人”勉強算是個主子,才有幸坐上它。

  “夫人在看什麼?”隨行在側的秀珠見她不止一次低頭,疑惑地問。

  她自然不好意思承認。“沒什麼,娘娘就住在後寢宮?”

  秀珠盡責地解說:“是,夫人,千歲住在前寢宮,娘娘則是後寢宮,其它夫人便住在東、西三所,中間有夾道可以相通。”

  “嗯。”徐敏對地形稍稍有了概念。

  就這樣,軟轎來到後寢宮,看著四周凋梁畫棟的宏偉建築,還真會被它的氣勢給震懾住,待徐敏下了軟轎,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全身立刻呈現備戰狀態。

  經過層層通報,才有婢女前來帶路。

  徐敏跟著對方走過一道金碧輝煌的斜廊,來到一座單簷歇山式的三開間宮殿建築前,最後在左邊大房停下腳步。王妃顯然就住在裡頭,因為門外還站著好幾名聽候差遣的婢女、丫鬟,一個個面無表情,更沒人膽敢說話,就跟凋像沒兩樣,這裡的氣氛令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娘娘讓你進去!”又等了一會兒,才有人出來回話。

  秀珠伸手取下主子身上的披風,把它輓在手上,然後朝徐敏頷了下首,表示可以進去了。

  當徐敏跨進門檻,低垂著眼,兩手交迭在身前,緩緩地走向坐在主位上的慶王王妃面前,一股強烈的殺氣頓時撲面而來,想躲也無處躲,看來這一關不好過,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奴婢見過娘娘,娘娘萬福。”她雙手手指相扣,擺在左腰側,屈膝見禮,說著臨時惡補的請安用語。

  柳氏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只有眼底燃燒的熊熊妒火,用著挑剔的目光打量眼前身段窈窕的女子,想到藩王夫婿一向愛馬成癡,對於納妾之事,都得長史催促才會准予交辦,這回不但親自帶人回王府,還留宿過夜,顯示此女的與眾不同。

  她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絕不能讓這賤婢留下!

  “你就是徐氏?”柳氏毫不掩飾臉上的妒意。

  徐敏深吸了口氣。“是,娘娘。”

  聽到狐狸精的嗓音,她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狀。“把頭抬起來!”

  “是。”徐敏慢慢地揚起下巴,不過眼睫依舊半垂。

  只見柳氏緩緩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來到她面前,明明是咬牙切齒,卻還能笑著說:“果然是個美人兒。”

  除了美貌,這賤婢還擁有自己所沒有的青春,相映之下,她就顯得蒼老多了,讓柳氏更為妒恨。

  接著,徐敏感覺到有種尖銳的東西在自己的臉頰上滑動,力道雖然不大,卻是冰冷刺骨,定睛一看,居然是塗著蔻丹的長指甲,只要稍微使點力,就能劃出一道傷口來。

  徐敏不躲也不閃,只是心口往下沉了沉,已經可以體會到對方的敵意有多深,她再怎麼低調,還是無法避免成為王妃的眼中釘。不過這位王妃也太不懂得隱藏內心的嫉妒,這樣的人反而不可怕,因為太過一目了然了,所謂的深沉,是要令人完全看不透,而真正的敵人,更是不會露出險惡的面孔才對。

  “難怪能把千歲迷得團團轉……”柳氏收回足以當兇器的長指甲,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中迸出來。

  徐敏垂下螓首,並不打算在初次見面,就仗著有慶王撐腰跟對方硬碰硬,還是以試探敵情為優先。“奴婢不敢。”

  “你們可全都聽見了?”柳氏故意對著身邊一干婢女說:“這嗓音可真適合用來跟男人撒嬌,會受寵愛也是應該的。”

  “娘娘過獎,奴婢不敢當。”徐敏也寧可不要娃娃音,因為連自己聽了都會起雞皮疙瘩。

  柳氏收起虛偽的笑意,口氣不善地質問:“跪下!”

  這麼快就來這一招!她猶豫著該不該照辦,要是在原本的世界她一定馬上掉頭走人,哪管對方是誰。

  “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柳氏臉色頓時鐵青。

  徐敏只好雙膝著地。“奴婢不敢!”

  “哼!聽說你還是待選入宮的閨女,又是怎麼引誘千歲,讓他不顧禮法,把你搶回王府來的?”一定是這隻狐狸精慫恿的。

  “回娘娘的話,奴婢什麼也沒做。”她聲音平板地說。

  “意思就是千歲自願的?”柳氏拔尖地問。

  “奴婢不敢。”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徐敏在心中回道。

  “不敢?”再也忍無可忍,柳氏登時高舉塗著蔻丹的右手,就要往她臉上揮下去,早已預料到主子會有這個舉動的月雲趕緊制止。

  月雲緊抓著她的右手不放。“娘娘萬萬不可!”

  “放手!”她吼道。

  “如今她正受寵,要是娘娘真的動手,只怕千歲會不高興。”月雲希望這麼說能讓主子恢復理性。

  徐敏覺得這名婢女是旁觀者清,王妃應該聽她的勸告。

  “這賤婢再受寵,也只不過是王府裡的下人,難道我這個王妃還得看她臉色過日子!”柳氏用力甩開,重新舉起手,正巧與徐敏四目相接,被她眼底那抹不馴的眸光給嚇到,這一巴掌始終沒有落下……不對!自己豈會怕一名賤婢,只是感到意外罷了。

  “你、你這是什麼眼神?”柳氏嬌喝。

  她目光冷冷的。“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娘娘的地位都不會改變,妾也永遠是個妾,奴婢不想爭也不會去爭,只希望日子過得平平順順,如此而已。”徐敏真的不想跟人爭。

  柳氏可聽不進去,只當徐敏是在教訓自己。“不過是個賤婢,有何資格跟我說這種話?你還不配!”

  “啪”的一聲,柳氏不只賞了她一巴掌,指甲更是劃傷了徐敏的左邊臉蛋,頓時出現三道血紅的痕跡。

  “夫人!”秀珠連忙跪在主子身邊,替她求饒。“請娘娘恕罪……”

  月雲也趕緊拉住主子。“娘娘!”

  長到這麼大,徐敏已經記不清挨過多少個巴掌,不過成年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她頭沒有偏,兩眼瞪著柳氏,並未露出一絲驚恐或痛楚的神情。

  “娘娘這一巴掌,奴婢記住了。”徐敏不否認自己是個很會記仇的人,從來沒有忘記過曾經欺負過她的臉孔。

  聞言,柳氏臉蛋因憤怒而扭曲了。“你這是在威脅我!”

  徐敏跪得直挺挺的,不卑不亢地說:“奴婢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娘娘手握大權,高高在上,更應該學會包容、懂得體恤下面的人,方能得到人心。”講白話一點就是你也不過生來命就比別人好,不要太得意,小心會有報應。

  她聽了為之氣結。“你……你……”

  這番話說得在場的一干婢女心有戚戚焉,就連月雲也不禁訝然地看著徐氏,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敢對娘娘說這些話。這也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若娘娘能有這份憐憫之心,當年答應讓她返家見雙親最後一面,她也不會抱感終生。

  因此這麼多年來,她天天扮演著忠心耿耿的婢女角色,不讓任何人起疑,就是在等待報復的機會,為的就是要讓王妃明白,身分卑賤的奴才同樣也是人,不是任人打罵的畜牲,他們也有心,會痛、會流血的。

  “來人!”柳氏簡直是氣瘋了。“給我掌摑這個賤婢一百下!”

  正當婢女們不得不遵從命令之際,一名中等身材的奴才來到門外,接著彎腰稟報。“奴才馬福給娘娘請安。”

  柳氏聽到馬福這個名字,心想他是伺候慶王的奴才,來得還真巧,該不會是刻意的。“什麼事?”

  “回娘娘,千歲命奴才來問問,若徐夫人已經跟娘娘請過安了,就讓她回西三所,他還等著徐夫人伺候。”馬福一字不漏地傳達道。

  這下子可讓柳氏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整個人險些厥了過去。

  月雲攙著主子坐下。“娘娘別氣壞身子。”

  跪在地上的徐敏則是嘴角抽搐,心想這個藩王根本是來亂的,雖然很感激他出手相救,可就不能找好一點的藉口,非要這麼說不可嗎?這根本是在火上添油,不過她還是不要逞強,先離開這兒再做打算。

  “敢問娘娘,奴婢可以走了嗎?”她澹澹地問。

  想到自己的權勢再大,也得乖乖照辦,柳氏只能放人。“滾!”

  徐敏從地上爬起來,屈了下膝。“奴婢告退。”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6 AM

第十三章

  在回程的路上,徐敏坐在軟轎上,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夫人臉上的傷疼不疼?回去之後得趕緊上藥……”秀珠可是快嚇死了,要真的被掌摑一百下,主子整張臉恐怕都毀了。

  經過丫鬟提醒,徐敏才伸手摸了摸左臉頰,只感覺有些刺刺的。“不要緊,一點都不疼。”這點小傷真的算不了什麼。

  秀珠一點都不信。“奴婢光是用看的都覺得好疼,看娘娘方才氣得不輕,以後夫人得更加小心應對才行。”

  她也知道下回可就沒那麼輕易過關了。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原以為慶王真要她趕回來伺候,卻不見他的人影,不禁有些困惑,問了寶珠和明珠,才知是晚上會過來。

  “他大概是猜到王妃一定會刁難我,甚至動手,才會派奴才來替我解圍,不過這麼一來,娘娘也更加恨我入骨了。”女人的嫉妒之心是最可怕的,看來這場妻妾之間的戰爭是免不了的。

  明珠趕緊端來冷水,把布巾沾濕之後敷上徐敏的臉。“夫人的臉都腫了。”

  “娘娘出手真重!”寶珠皺著眉心,審視傷勢。

  徐敏很有經驗地回道:“這種程度,過個兩天就看不出來了。”

  “聽夫人的口氣,好像經常被打似的。”秀珠噴笑一聲。“要多敷一會兒再上藥,否則明天會腫得更厲害。”

  她不再說話,只是沉浸在心事中,任由丫鬟們伺候。

  當她聽到王妃命人掌摑自己,不得不承認真的有些害怕了,因為這個世界的律法和自己所熟知的不一樣,等同於虛設,誰的權勢最大,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更不用為此負責。

  就像她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可以仗恃著要進宮參加選妃,徐老爺不會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而在這座王府裡頭,也有慶王為自己撐腰一樣的道理,如果沒有他們,她恐怕很快就掛了。

  對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而言,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是活生生的,這更不是在玩線上遊戲,死了能夠重來。自己無權又無勢,隨時都會丟了性命,難道為了自保,得想辦法掌控更多權勢,然後扳倒王妃,甚至取而代之?

  徐敏怔忡地看著前方,內心更是陷入天人交戰。

  當晚,戌時就快過去了,元禮才來到西三所。

  “你們都下去。”他摒退丫鬟們。

  待房門帶上,他才走進內房,就見坐在床沿的徐敏捂住小嘴,打了不知第幾個呵欠,因此眼角都泛濕了。

  “困了?”他笑吟吟地問。

  她連忙起身迎接。“是有點困了。”畢竟才剛進王府,很多事情還在摸索,要考慮的也不少,真的相當耗費心力。

  元禮拉著她在床沿坐下,故作驚訝狀。“你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被野貓抓傷的。”徐敏就不信他會全然不知情,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吧?如果慶王想看她跟其它女人一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控王妃的暴行,可能會失望。

  元禮倒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眼底不禁盈滿興味。“居然有野貓溜進王府內,得派人去找,趕緊抓到才行。”

  “沒錯!千歲抓到那隻野貓之後,記得用籠子關好,免得又跑出來傷人了。”她拐彎抹角地說。

  “我會這麼吩咐下去的。”元禮自然聽懂她的暗喻,不禁笑不可抑。“還有呢?沒有其它的事要跟我說嗎?”這丫頭真的不打算跟他訴苦,再乘機告王妃一狀,甚至要他主持公道?

  徐敏佯裝思索。“的確有件事想跟千歲說……”

  “說吧!”他就等她開口。

  “我在養馬場的灶房地窖裡放了兩口甕,可以請人去把它們帶回王府嗎?如果不曉得擺在哪兒,可以問問劉三姊。”徐敏終於想起之前做好的臭滷水,算了下時間,都過了三個半月,再半個月應該就發酵完成。

  他雖然錯愕,還是馬上准了。“好,我會命人去辦。”

  “謝千歲。”她喜道。

  元禮摟著她的肩頭。“就只想說這件事?”

  “那麼可以再請求一件事嗎?”徐敏突然有種感覺,這個男人一直在誘導自己說出被欺負的過程,可是為什麼呢?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利用慶王的寵愛來打擊敵人,那是最快的報復方式,可不見得是最好的,難道這麼做就真的能廢了王妃,把她這個小妾升格為正室?一次、兩次,確實能夠達到效果,慶王也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但是時日一久,只要是人都會厭倦的。

  徐敏真的不想學後宮的那些女人,仗著得寵得勢、剷除異己,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最後變得面目可憎,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她已經失去原本的身體,不想連本來的心也失去了,更何況所有的張牙舞爪,只是用來威嚇敵人,全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她不過是一隻紙老虎罷了,但求自保而已,真的要去害人,她可還做不出來。一定還有別的法子,只要肯想,絕對找得到的。

  “准了!”不管是什麼請求,他都同意。

  出生在帝王家,元禮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後宮女人醜惡貪婪的一面,再怎麼天真單純,最後也會完全變了樣。他雖然愛這丫頭,也願意獨寵她一人,可也想要知道當三千寵愛于一身時,她的心會不會也跟著變了?是否會變得跟柳氏一樣,充滿野心以及對權力的渴望,想要抓住更多?衷心希望她不要讓自己失望了。

  聽他回得乾脆,徐敏也不禁覺得好笑。“我都還沒說是什麼請求,千歲答應得也太快了。”

  “只要你開口,我都答應。”他願意慣著她、寵著她。

  她笑得眼兒都彎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沒錯!”元禮往她頰上親了一口。

  “那麼我的請求就是……千歲今晚留宿在這兒,只能睡覺,什麼都不能做。”昨晚“做”了三次,徐敏真的很需要睡眠。

  元禮俊臉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能與你敦倫?”

  “別忘了千歲已經答應我的請求。”哼!誰教你不先把話聽完,活該。“反正只有一晚,就忍耐一下。”

  他面有難色。“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就算千歲再強,也得懂得節制,否則很傷身子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可不希望他三十歲之後就不行了。

  聞言,他眼底眉梢盡是男性自負的笑意。“真的很強?”

  徐敏忍住翻白眼的動作,不禁心想男人真的只在乎那種事,連堂堂一個藩王也不例外。

  “把我整得死去活來的,你說強是不強?”她們這些當女人的,也只好給點面子,希望能讓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些。

  “敏敏……”他就喜歡這丫頭說話毫不修飾。

  見他親著自己的耳垂,徐敏不禁癢得直躲,也嗅到一股危險氣息,感覺有些不太妙。“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睡了。”

  “是該睡了。”元禮啞聲地說。

  於是,徐敏脫去他的袍服,披在衣架上,然後就鑽進被窩裡,伸展一下四肢,發出滿足的歎息,等著去找周公一起玩魔獸世界。

  而元禮也把燭火吹熄,回到床上,只是側著身軀,然後伸出一條手臂攬著她,再沒有其它動作。

  見他真的乖乖睡覺,徐敏這才放下心來,調整了下舒服的睡姿,就在這當口,某個可疑的東西頂著她的臀側,而且愈來愈灼熱堅硬,腦子停頓了幾秒鐘,終於猜到是什麼了。

  她臉上滑下三條黑線,悄悄地挪開臀部,避免不小心擦槍走火。

  元禮馬上又靠過去,噴在她耳際的男性鼻息似乎變得濃濁。“敏敏……”

  “只能一次,我明天想要騎馬,別害我爬不上馬背。”她只能妥協了。

  他嘻嘻一笑。“爬不上去,我可以抱你。”

  “我是跟你說真的……”徐敏想要抗議,小嘴已經被準確地堵住,只能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算了!男人在這種時候多半已經是精蟲沖腦,什麼都聽不進去,還是先“喂飽”他,有話明天再說。

  翌日一早,元禮下達兩道命令,第一道便是誰敢傷害住在西三所的徐夫人一根汗毛,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處。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整座王府的人都猜得出這句話是針對誰說的,讓柳氏氣到直摔東西,連帶身邊的婢女們也跟著遭殃,她的咒駡聲更是傳遍了後寢宮。

  而第二道命令則是不管什麼要求,只要是徐夫人提出來的,就得一一照辦,不用先來請示過他。這不只寵愛,更可以說是寵上了天,也馬上傳到東三所的江氏、王氏和林氏的耳裡頭。

  此時的徐敏還一無所悉,因為她用過早膳之後,就讓明珠陪著乘坐軟轎到禦馬房,先喂金寶吃草,再幫它刷背,一人一馬的互動熱絡得很。

  “金寶,你一定很想出去活動下筋骨對不對?整天都關在馬廄裡,肯定很不舒服,待會兒咱們就出去遛一遛。”雖然腰還有些酸疼,不過真的好想騎馬,否則都快忘了怎麼騎了。

  在禦馬房當差的年輕僕役則是兩手空空的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攔阻,只得跟一旁的明珠猛使眼色,要她勸勸主子。

  “夫人,還是讓奴才來幫它刷背就好,犯不著親自動手。”明珠也正打算開□。

  徐敏倒是不以為意。“金寶是我的馬,親自照顧還能順便培養感情,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你們就不要阻止我。”

  “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歡馬?”她伸手想摸,不過又有些怕怕的。

  “我喜歡動物,因為它們很單純。”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一輩子對主人忠誠,這是人類辦不到的。“來!摸摸看。”

  明珠鼓起勇氣,輕輕地摸了金寶一下,頓時笑開了。

  “好了。”徐敏放下刷子,讓年輕僕役幫金寶上好馬鞍,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便坐上馬背,再次領悟到穿裙子真的很不方便,要是有騎馬裝可以穿,該有多帥氣。看來折衷的辦法不是換上男裝,就是把裙子改成褲子的樣式,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夫人先把這個圍上,有點起風了,可別著涼。”明珠把輓在手上的披風遞給主子。

  徐敏圍上披風,系好帶子,這才摸了摸馬脖子,細聲細氣地跟它說話。“金寶,咱們就先用走的,熟悉一下環境,先不要急。”

  “夫人小心點……”在旁邊觀看的丫鬟可是心驚肉跳。

  她反過來安撫。“不用擔心,保證不會摔下去的,你就跟在一旁,幫我介紹一下王府各處。”

  明珠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是。”

  就這樣,徐敏便用散步的方式,讓金寶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更是謹記元禮的交代,避開前三殿的周圍,以免觸犯什麼大不諱或王府禁忌,惹出事端來也很麻煩,然後便往內宮的方向而去。

  “那座宮門裡頭是什麼地方?”走了一小段路,每一座宮殿都長得很像,實在分辨不出來。

  聞言,明珠上前瞧了一下,然後仰起頭說:“回夫人,那是世子所的宮門,世子就住在裡頭。”

  “世子?”徐敏直到這一刻才想到還沒搞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有幾個小孩,這個孩子應該是跟王妃生的,將來會世襲爵位。“今年多大了?”

  明珠仰頭回道:“世子今年五歲。”

  “五歲?”那麼慶王不就十幾歲就當爸爸?還真是年輕,不過很難想像他當父親的樣子,因為那個男人有時根本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點都不穩重。“千歲可還有其它的子女?”

  “還有一位珍兒小姐,已經兩歲多,是王夫人所生,就這麼一男一女。”明珠以為主子之所以關心這些,是急著幫千歲生個一男半女。“依夫人目前受寵的程度,相信很快就會傳出好消息的。”

  徐敏愣了愣。“什麼好消息?”

  “自然是有喜的事。”明珠掩嘴偷笑地說。

  她乾笑一下。“原來是那個……”

  說實話,徐敏根本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因為現在都自身難保,要是真的懷孕,也會很困擾的,她更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當個好媽媽,因為每次看到一些報導,或是專家學者的言論,都說暴力是會遺傳的,總是心驚不已。

  當她騎著馬來到世子所前面,心想這個孩子不知究竟像誰比較多,如果跟王妃一樣驕縱跋扈、自以為是,也是“怪物”一隻,還是別碰面的好,因為她可不想被人說欺負小孩子。

  就在這當口,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徐敏回頭一看,遠遠地就認出騎在黑龍身上的男人是誰。

  元禮騎著馬趕上。“怎麼不等我?”

  “千歲若有事要忙,別因為我耽誤了。”徐敏不希望他放下正事來陪自己。

  他雖然束髮,不過只戴著網巾,身上穿的也是普通袍服,兩腳褲管紮緊,看起來很輕便隨興。“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跟你一起騎馬。”

  徐敏白他一眼。“我看是千歲想要偷懶,別把我拖下水。”

  “被你猜中了。”元禮笑得開心,俊臉上可沒有一絲被抓包的困窘。“既然來到世子所,順道帶你進去見見我的嫡長子奕咸。”

  她心裡轉了一圈,面帶猶豫之色。“帶我去方便嗎?”這個世子是王妃親生的,也不曉得人家介不介意給她看。

  “有何不方便的?”他立刻領著徐敏進了世子所的宮門,經過大殿、退殿,再經過一道門,這才到了平常生活起居的便殿,馬上有奴才上前迎接,先讓他們進去通報,跟著就近找了棵樹,將兩匹馬系好。“跟我來吧!”

  此時正在書房練字的奕咸聽說父王來看他了,自然高興,不過又聽說父王身邊還帶著昨日剛入府的徐夫人,想到有其它人在場,他又有些舉足不前。

  “世子怎麼了?”見他沖到門外又停下來,奶娘不解地問道。

  奕咸有些不安地問:“這位徐夫人是怎樣的人?”

  “奴婢只聽說她是千歲親自帶進王府,模樣生得極好。”有關徐夫人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她也很好奇。

  他垂下小腦袋。“一定相當受寵,父王才會親自帶她來這兒……”

  想到之前見過的江夫人和王夫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把目光避開,就是不敢停留在他的臉上,奶娘說是擔心他不喜歡人家盯著的關係,可真是如此嗎?奕咸小小的心靈既困惑又受傷,不知該怎麼想才好。

  奶娘擔憂地問:“世子若不想見那位徐夫人,奴婢這就去跟千歲說一聲。”

  “她如今是父王寵愛的女人,要是不見,怕父王會不高興。”奕咸搖了搖頭,就是擔心連最崇拜的父王也不喜歡自己了。“反正早晚都要見到的,我可是堂堂慶王世子,豈能怕一名小小女子。”

  她看著學大人口吻的世子,不禁笑了。“是。”

  於是,奕咸便站在書房外頭,迎接父王的到來。

  當他看到熟稔的高大身影由遠而近,稚嫩的臉蛋上堆滿了笑意,接著又看到走在父王身後約莫一步距離的嬌小身影,身上圍了件白色披風,顯得嬌貴,應該就是剛進府的徐夫人了。

  元禮來到嫡長子面前,口氣多了幾分慈愛。“奕咸,又在練字嗎?”

  “是的,父王。”他拱手揖禮。“孩兒給父王請安。”

  “不用多禮。”元禮側過身,為他介紹身後的徐敏。“這位是徐夫人,往後就住在西三所,先讓你們見個面。”

  徐敏跟著上前一步,彎腿屈身,朝眼前這名身高大約在自己腰際再上來幾公分的男孩行了個禮。“奴婢見過世子。”

  說話的同時,奕咸也在偷瞄她,雖然年紀尚小,但也分得出美醜,她真如奶娘所說的一樣,生得極好。“徐夫人不用多禮。”

  “多謝世子。”徐敏直起身,心想這孩子才不過五歲,說起話來卻沉穩持重,真是太早熟了。她很自然地打量起男孩的長相,第一眼就注意到盤踞在他右臉上的草莓色痣。之所以知道這個名詞,那是因為妹妹也有,不過卻是生在左臉,媽媽曾經帶妹妹去看過醫師,當時醫師便是這麼說的,還說大概五到十歲左右就會慢慢消失,所以她雖然有些意外,倒也不覺得太奇怪,神色相當自然。

  奕咸見這位徐夫人不但沒有避開目光,反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臉蛋,眼中並沒有一絲嫌惡和懼意,或是大驚小怪地瞪著他的臉,就跟平常一樣“看”,不禁留下了好印象。

  “你先回去練字,父王待會兒再過來看你寫得如何。”元禮摸了摸嫡長子的頭說。

  聽到父王說還會再過來,欣喜的表情盡寫在他的臉上。“是,父王。”

  “奴婢告退。”徐敏慶倖這個世子不像王妃,否則還真會惹人嫌。不過這種事也輪不到她來評論,何況有些話只能在心裡發發牢騷,免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讓人抓到把柄。

  當他們重新上馬,離開世子所,她已經有些技癢,想要讓金寶跑一跑,於是跟元禮這麼建議。

  元禮看出她的迫不及待,咧嘴大笑。“我正有此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徐敏把韁繩縮短,接著夾緊馬腹,一馬當先。

  他哈哈一笑,也立刻讓黑龍跟上。

  “夫人,奴婢該怎麼辦?”明珠只能在後頭嚷道。

  徐敏回頭笑說:“你先回去吧!”

  不過才一會兒工夫,兩匹駿馬已經跑得老遠。

  就從這一天開始,徐敏每天早上都會到禦馬房報到,喂飽金寶之後,就騎上它跑,段路,當作是飯後運動,有時元禮會隨行,若他不克前來,也會派僕役跟在身邊,以免途中發生意外。

  能得到允許在王府內騎馬,徐夫人可是第一個,她的受寵已經不再只是傳聞,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對於受寵所可能引發的種種效應,無論是福還是禍,反正都躲不過,徐敏也只能以平常心去看待了。

  十日後——

  晌午左右,典服所送來幾張圖樣,要請元禮過目。

  “這是什麼?”他坐在書案後頭,二看著用毛筆劃在宣紙上頭,像是褲又像是裙的圖,狐疑地問。

  六品官的典服正拱手稟告。“這是西三所的徐夫人所繪,希望能將平日所穿的裙子改成這個樣式,特來請示千歲。”

  聽到是徐敏親筆畫的,元禮連忙看個仔細。“她可有說明原因?”

  “聽徐夫人說這是騎馬裝,是為了騎馬方便才改成這種叫做“褲裙”的樣式,這根本有失體統,只怕會招來閒話。”他一臉不贊同地說。

  元禮不假思索地打斷典服正的批判。“就照她的意思去做,不只要做,而且還要做個五件,讓她能替換著穿。”

  “千歲……”典服正還想再說。

  “我不是說過了,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都要二照辦。”元禮俊臉一沉。

  “難不成你不把本藩的命令放在眼裡?”

  典服正連忙拱手作揖。“下官不敢!”

  “那就照她的意思去做。”他將圖樣遞還。

  “是。”典服正一臉挫敗地離去。

  這些王府屬官的不以為然,認為自己不該把個媵妾寵過了頭,太過順著她,元禮自然也心知肚明,不過他還是決定這麼做,無非就想知道那丫頭是否能抵擋得了權力的誘惑,又是否會超越對他的心意。

  他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全然信任、不為權勢野心背叛自己的女人,如果那丫頭意志夠堅定,不曾因此動搖,那麼除了愛之外,他自然也能把心交託給她。

  片刻之後,門外的馬福再次出聲。“啟稟千歲,長史求見。”

  “讓他進來!”元禮嘴角一揚,心想也該輪到他上場了。

  於是,劉墉跨進門檻,來到書案前頭。“下官方才聽典服正說,千歲已經准予徐夫人提出的要求了?”

  元禮叼了抹笑意說:“沒錯!”

  “千歲不該過於縱容媵妾,以免後患無窮。”劉墉拱手勸諫。

  “後患無窮?”他嗤笑一聲。“這四個字可是很嚴重的,你說說看,她到目前為止,有做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嗎?”

  劉墉馬上嚴正地指控。“區區一名媵妾,不該旁若無人,在王府裡騎馬馳騁,置娘娘於何地?”

  “她與我都是愛馬之人,一天不騎馬就渾身不舒服,我也讓徐夫人避開前三殿,只在內宮跑一跑,所以並不為過。更何況能有個可以一塊兒騎馬的伴,我的心情也會特別好,不再老想往外頭跑,難道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看到的?若王妃也能學會,那就更好了。”他這番話堵得這位長史無話可說。“還有其它的嗎?”

  “她、她……”

  元禮索性反過來問:“她在飲食方面,可有提出特別的要求?”

  “下官沒聽說。”劉墉吶吶地回道。

  “我倒是聽說她偶爾還自己下廚,吃得也簡單,不外乎餃子、烙餅或麵條,難道那些算是山珍海味?”這就叫反將一軍。

  劉墉氣弱地回道:“當然不是。”

  “那還有什麼?”他嘲弄地問。

  “就像典服正所言,徐夫人所畫的圖樣褲不褲、裙不裙,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要是穿到外頭,豈不讓百姓看了笑話,還會連累到千歲。”劉墉依舊緊抓著這一點不放。

  聞言,元禮笑得張狂。“看來她和我果然是絕配!”

  “啟稟千歲,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劉墉就是不能容許有人壞了朝廷的禮制和規矩。

  他笑意依舊不變。“只不過是為了騎馬方便才會那麼穿,說不定高闇府的夫人小姐們見了,還會起而彷傚。”

  “千歲不該太過縱容媵妾,早晚有一天,她會忘了自己的身分,得寸進尺,想得到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到了那時就太遲了。”自古紅顏多禍水,這可是千古名言,不得不慎。

  元禮意味深長地說:“我也在等是否真有那一天。”不過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那丫頭一定可以禁得起考驗的。

  “千歲的意思是……”劉墉雖然古板,卻也不是愚蠢之輩,聽得出慶王話中有話。

  他不想解釋太多。“沒什麼,總之就這麼決定,不必再說了。”

  劉墉只能喟歎地退出書房。

  “來人!”元禮揚聲。

  門外的馬福應道:“奴才在。”

  “派個人到西三所一趟,就說今晚我會過去,要徐夫人等著。”想到昨天忘了派人先去通知,結果亥時才過,院門已經關了,他著實吃了一道閉門羹,敢情那丫頭早早就上床就寢,根本連等都不等他,更別說派個人來問問,令他哭笑不得。

  “奴才這就去。”馬福轉身去辦了。

  元禮不禁低笑幾聲,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女子,不懂得戰戰兢兢地伺候,更不會婉轉承歡好討他開心,當真是我行我素,自己還真是碰上對手了。

  才這麼想著,又拿起才剛收到的書信,是由長春縣的養馬場送來的,說有幾匹母馬即將生產,心想很久沒去了,不妨這兩天就走一趟,他不在王府的這段日子,那丫頭又會如何應付麻煩?不禁令人期待。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6 AM

第十四章

  又過了三天,已經是四月初。

  這天早上,徐敏就跟之前一樣,騎著金寶離開禦馬房,先走上一段路,才開始小跑步,不過連著好幾日下來,總覺得暗處有不少雙眼睛在盯著,雖然沒有真的看到人,但是被監視的感覺還是相當令人不愉快。

  “徐夫人可別分神,馬匹雖然溫馴,可還是保有幾分獸性,太輕忽的結果是很容易出事的。”騎在身後的是禦馬房的僕役老石,只見他年近半百,兩鬢也已見霜白,不過體格全然不輸給年輕人,說起話來更是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普通僕役。

  老石不只是因為騎術好,對馬匹也十分瞭解,元禮到長春縣的養馬場這段日子,便指派此人跟著徐敏,無非是希望在危急之際,能夠出手救她一把。

  徐敏被他訓了一頓,反而感激,馬上收心。“我知道了,多謝。”

  “老奴不敢當。”老石跟這位徐夫人相處幾日,原以為像她這般美貌女子,一旦受寵,眼睛就會長在頭頂上,不過她待下人卻意外的客氣。

  就這樣,她專心地拉好韁繩,讓金寶穩穩地走在石板路上,直到經過世子所外頭,又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儘管那道視線不算是惡意,但也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

  有種就出來,不要躲在暗處見不得人!

  徐敏讓金寶停下來,然後用目光狠狠地掃射四周可以藏人的地點,很快地在一排樹後發現可疑的矮小人影,她確信自己現在可沒有近視,不可能會看錯,那應該是世子。

  現在怎麼辦?要過去打招呼嗎?

  說真的,徐敏實在不想跟王妃所生的這個嫡長子有任何牽扯,最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根據人性,絕對會引起王妃的不滿,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想借機拉攏世子,讓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心裡還在猶豫,就見世子又從樹後偷看她,見她也在看著自己,顯然知道被發現了,連忙低著頭走出來,而奶娘則是跟在後頭。

  見狀,徐敏也只能下馬。“見過世子。”

  奕咸脹紅了臉,讓臉上的胎記更為顯眼。“不用多禮!”

  “世子是覺得屋裡悶,正好出來散心。”奶娘尷尬地解釋。

  她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那麼別讓奴婢打擾了世子的興致。”說完,福了個身,就打算走人了。

  “徐夫人!”奕咸用稚嫩的嗓音說道。

  徐敏歎了口氣,看來暫時走不了了,只好又轉過身。“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聽說徐夫人每天……都在王府裡騎馬,還是父王准許的?”他已經連續偷看好幾天,真的就如傳聞一樣。

  “是的,世子。”徐敏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奕咸偷覷了下金寶,眼底流露著渴望,似乎很想騎馬。

  “世子若想學,也得等長大一點,再請千歲來教。”不等他開口,徐敏就把話說在前頭,可別想現在就騎金寶,她又不是跟老天爺借膽,萬一有個閃失,她可是賠不起。

  奶娘乘機勸說:“世子就再忍一忍。”

  “我明白了。”奕咸也不願強人所難。“它叫什麼名字?”

  徐敏看著身旁的愛駒。“它叫金寶,已經七歲半……不對!應該快八歲了。”

  “金寶……”此刻的他就像個普通孩子,一臉渴望地看著想要的玩具,可是大人都說不可以,只能拚命忍耐。

  見機不可失,她決定快快閃人。“那奴婢就先走……”

  “徐夫人!”奕咸又喚道。

  她僵笑一下。“是。”

  “呃……這……”他滿臉通紅,盯著地上。

  “世子請說!”徐敏實在不擅長跟小孩子相處。

  奕咸深吸了口氣,抬起眼瞼,見她眼神依舊不閃不避地望著自己,似乎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沒看到他臉上那塊醜陋的鮮紅色胎記,只是在等待回答。

  “徐夫人沒看到……我臉上的東西嗎?”如果她只是假裝沒看見的話,那麼就跟其它人無異了。

  她有些困惑。“世子是說胎記嗎?奴婢當然有看到。”

  “你……你不害怕?”

  徐敏更納悶了。“害怕?”

  “有人說這胎記……不祥。”奕咸吞吞吐吐地說。

  “世子……”身旁的奶娘心疼得紅了眼。

  “這話是誰說的?”她只聽過“床母做記號”這種傳說。

  奕咸不敢說是自己的母妃。“是……是聽別人說的……”

  “不要相信那種話,其實這種紅色胎記長在臉上,世子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因為這代表世子被一位叫床母的神明選中了,祂想要特別照顧這個孩子,所以才會在臉上做記號,以免認錯了人。”徐敏一時心軟,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奕咸既天真又疑惑地看著奶娘。“真有床母這種神明嗎?”他只聽過馬王神、豐收神,還有土地神。

  “這……”奶娘登時語塞。

  “床母是孩子的守護神,只要被祂選上了,就會保佑孩子平安長大,到了大概十歲左右,臉上的胎記自然會慢慢消失,因為祂要去守護其它更小的孩子。”徐敏記得小時候帶妹妹到外頭玩,有鄰居的孩子取笑她臉上的草莓色痣,還罵她是醜八怪,害妹妹哭得很傷心,她不知怎麼安慰,乾脆就揍那些小孩一頓。

  他小小的臉蛋上透著認真。“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因為床母是很古老的神明,現在已經很少人聽過,奴婢也是聽過世的長輩提過一次,世子能蒙祂看中,代表很有福氣,絕不是不祥之人。”想當初無法安慰妹妹,至少現在還能幫到這個孩子,才會說這麼多,其實她真的不該多管閒事才對。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最後一句奕咸聽懂了,頭一回有人跟他說這塊胎記代表有福氣,不是不祥,不禁露出稚氣的笑臉,對徐敏也更有好感了。

  奶娘萬分感激地看著徐敏,無聲地向她致謝。

  “若沒有其它的事,奴婢就先告辭了。”這回奕咸沒有再叫住她,徐敏重新上馬,趕緊閃人了。

  等金寶繞內宮跑了一圈,最後又回到禦馬房,跟等在那兒的寶珠會合,接著將愛駒交給老石,就要乘坐軟轎回西三所。

  老石來到軟轎旁,輕聲提醒。“徐夫人方才說的床母,老奴活了大半輩子,可從來沒聽過,徐夫人實在不該欺騙世子。”

  “有沒有聽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肯相信,不再因為臉上的胎記而自卑,能夠抬頭挺胸做人。再過兩、三年等世子長大了些,就算知道真相,相信那時他已經能夠理解,不會受到太大的打擊,即使我真是騙他的,那又如何?”這是成長過程當中的必經之路,就像小孩子都相信這世上真的有聖誕老人,每年都會寄信給他一樣的道理,重點在於能否治癒內心的傷口,所以她並不認為做錯了。

  這個回答令他不禁愣住了。

  “咱們回去吧。”徐敏跟寶珠說道。

  寶珠連忙使喚負責抬轎的僕役,一塊兒回西三所。

  待軟轎走遠,老石眼底不由得掠過一抹笑意,心想她和千歲真是絕配,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就算別人認為是不對的,也不會因而動搖。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才走在簷廊下,秀珠就趕來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說她等了好幾天的東西,已經從同二村的養馬場送來了。

  “放在哪裡?”她欣喜地問。

  秀珠指著小廚房。“奴婢讓他們抱到裡頭去了。”

  於是,徐敏馬上奔進小廚房,在牆角找到了那兩口甕,趕緊檢查一下,確定封口都保持原狀,沒有老鼠、蛇或昆蟲跑進去,這才安心。

  “接下來就是豆腐了。”臺式泡菜隨時都可以做,臭滷水也有了,只要發酵完成便沒問題,最後的關鍵就剩下它。

  三個丫鬟擠到她身邊,研究起那兩口甕來。

  “夫人,這裡頭裝了什麼?”

  “我猜是酒。”

  “說不定是醃菜。”

  徐敏發出幾聲“奸笑”。“嘿嘿嘿,當然是好東西了。”對愛吃臭豆腐的人而言,臭滷水是愈臭愈好,至於不敢吃的人還是不敢吃。

  “聽夫人的笑聲……”

  “似乎不像是好東西。”

  “裡頭到底是什麼?”

  她們不禁用懷疑的目光瞪著那兩口甕,好像會有鬼怪從裡頭蹦出來。

  “你們很快就知道了。”徐敏接著轉身往外走。“秀珠,去找王廚子,就說我在後廳等他,要他立刻來一趟。”

  秀珠點頭,立刻去找人。

  待徐敏在後廳落坐,等了一會兒,王廚子匆匆忙忙地趕來,可不敢得罪這位目前最受寵愛的徐夫人。

  “不知夫人找小的來有何吩咐?”他搓著兩手問道。

  她態度客氣。“吩咐不敢當,只是想吃一樣東西。”

  王廚子一臉諂媚。“想吃什麼,夫人儘管吩咐,不管是在水裡遊的,還是陸上跑的或天上飛的,只要說得出名堂來,小的一定想辦法弄到手。”

  “不是水裡遊的,也不是在陸上跑的,更不是在天上飛的,我要的是豆腐。”

  徐敏說出答案。

  “豆腐?”他呆住了。

  徐敏笑吟吟地說:“對,豆腐。”

  “夫人想吃的是豆腐?”王廚子以為自己重聽,再問一次。

  她頷首。“不過可不是平常吃的豆腐,水分要壓得恰到好處,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可否幫我準備?”

  王廚子心想這個要求未免太容易了,一定可以辦妥。“小的馬上請外頭的豆腐鋪子送來,夫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就交給你去辦了。”徐敏不會做豆腐,不然就自己動手。

  “是。”王廚子轉身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豆腐送來了,不過馬上遭到退貨。

  徐敏從小跟著阿公阿嬤賣臭豆腐,豆腐只要用手一捏就知道行不行,而接下來幾天,王廚子所送來的成品不是太軟,就是太硬了,沒有一間鋪子合格,自然被她要求重做,讓王廚子忍不住跟其它下人發牢騷。經過有心人的渲染,這件事很快地傳遍了王府,人人都說徐夫人連吃個豆腐都挑三揀四的,還真是難伺候,到了最後,謠言也愈來愈離譜。

  東廂房——

  “大家都在背後說夫人現在得寵了,就耍威風,故意刁難下人,不過是不滿意廚子所準備的豆腐,就把東西往他頭上扔,還命人將他毒打一頓,你說氣不氣人?”明珠都快被那些誇張的謠言給氣哭了。

  寶珠也替主子抱不平。“大家還一臉同情地看著奴婢,奴婢說夫人根本沒做那些事,可是沒人相信。”

  “原來外頭有這種謠言。”她現在是慶王最寵愛的女人,自然成為攻擊目標,再小的事,也會被無限放大。

  明珠氣得直踩腳。“咱們非得查出是誰造的謠不可。”

  “查也沒用,謠言也不會因此就消失。”徐敏口氣倒是很平淡,對於這種言語霸淩早就麻木了,愛說就讓他們去說,最好傳得惡劣一點,就沒人敢來招惹她,也可以落個清靜。

  “夫人,那該怎麼辦?”寶珠都替她著急了。

  她見三個丫鬟是真心為自己抱屈,只好佯歎一聲。“只要快點找到我所要的豆腐,就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清白了。”問題是王廚子已經找了好幾間豆腐鋪子,他們就是做不出來。

  就在這時,秀珠推門進房,臉上神情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像是迷惑,又像是驚惶。“夫人……世子來了,此刻人在前廳。”

  徐敏怔愣一下。“他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清楚,更何況世子從來不到東、西三所,是門房來通知奴婢,要夫人趕緊出去請安。”秀珠有些緊張地說。

  “我知道了。”她馬上起身往外走。

  待徐敏走出東廂房,往前廳走去,心裡忍不住犯嘀咕,愈不想跟這位世子有太多交集,他就偏偏自己送上門,這一對父子還真會給人添麻煩。

  來到前廳,就見世子所的奴才們都站在外頭等候,她直接越過他們面前,跨進門檻,一眼就看見模樣俊秀的小小孩子正經八百的坐在主位上,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連腳都還踩不到地面,有點像是小孩子硬要裝成大人,忍不住想笑,而奶娘則依舊寸步不離地陪伴在他身邊。

  她上前見禮。“奴婢給世子請安!”

  “免禮。”奕咸抬了下右手說:“請坐!”

  徐敏直起身子。“奴婢站著說話就好。”

  “徐夫人……”他臉蛋微紅。

  “是。”徐敏盯著他,等待下文。

  奕咸臉蛋上的紅暈愈來愈明顯。“徐夫人喜歡吃豆腐?”

  “嗄?”她一臉錯愕,心想怎麼突然扯到豆腐去了?

  “不喜歡嗎?”奕咸困惑地問。

  “呃,奴婢很喜歡。”徐敏只能先順著世子的話。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個普通的孩子,找到志趣相投的同伴一樣開心。“我跟徐夫人一樣喜歡吃。”

  “原來是這樣。”其實她還是不太明白。

  “我讓典膳所送豆腐來給徐夫人,你一定會喜歡的。”典膳所負責執掌祭祀、宴客和藩王、王妃和世子的饗食,所用的食材自然和其它人吃的不同,奕咸希望能和待自己好的人分享。

  徐敏頭上冒出一個大問號,不過對方只有五歲,恐怕表達能力有限,只好求助奶娘。“世子怎麼突然要送豆腐給奴婢?”

  “世子是聽說徐夫人喜歡吃豆腐,可又不滿意廚子準備的,因此有人便乘機造謠,在背後說徐夫人的壞話,世子聽了相當生氣,打算處罰那些嘴碎的奴才。”小主子可是頭一回發脾氣,連奶娘都不禁吃了一驚,可見得有多喜歡千歲納的這位媵妾。“還決定親自到西三所來一趟。”

  他鼓起嫩嫩的面頰,口氣很明顯地就是偏袒徐敏。“徐夫人才不是個會毒打下人的惡主子,一定是廚子不好。”

  “回世子,不是廚子的問題。”還真是壞事傳千里,都傳到世子所去了,徐敏更沒料到這個孩子會替她說話,要是王妃知道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站在情敵那一邊,氣也氣死了,只怕會想出各種手段來惡整自己。

  奕咸一臉氣呼呼。“徐夫人說我是個有福氣的人,就是個好人,才不像那些奴才說的那麼壞!”

  原來是那天說的話惹的禍,她真不該心軟的。“世子年紀小,還不懂得分辨好人還是壞人,說不定奴婢只是假裝好人,故意說一些好話來哄世子開心,其實滿肚子壞水,是個壞女人。”

  “才不是!”對五歲的孩子來說,他覺得徐夫人是好人,她就是好人。

  徐敏挑釁地問:“世子怎麼知道不是?”

  “我、我就是知道!”奕咸不知該如何表達,但就是相信她。

  她兩手叉在腰上,恐嚇地說:“世子,奴婢真的是壞女人,而且壞透了,千萬不要太相信奴婢。”

  奕咸小嘴一癟,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才不是這樣……”

  倒是奶娘在一旁抿脣偷笑,因為壞女人不會親口承認自己是個壞女人,也聽得出這位徐夫人根本是在逗世子。

  “世子若不信,奴婢也沒辦法,以後吃虧上當,可別怪奴婢沒事先警告。”徐敏佯歎地說。

  他癟著小嘴,氣嘟嘟地瞪著徐敏。

  “還是快帶世子回去吧。”她跟奶娘說。

  奶娘接受她的建議。“世子,咱們也該回世子所了。”

  於是,奕咸從座椅上跳了下來,站在徐敏面前,昂起腦袋,振振有辭地說:“我相信徐夫人不是壞女人,因為父王很聰明,不會喜歡壞女人,還讓壞女人入府,我才不會被騙。”

  徐敏心想這孩子腦子轉得真快。“說不定連你父王也被騙了。”

  “父王才不會被騙!”他氣衝衝地跑出去了。

  “世子!”奶娘連忙追出去。

  呼!總算走了!徐敏可不希望世子再來。

  在回東廂房的路上,明珠一臉納悶。“夫人為何要說自己是壞女人?!要是世子信以為真,那該怎麼辦?”

  她淡淡一笑。“就是要他這麼想。”並不是討厭那個孩子,只是不希望把他捲進自己和王妃的戰爭當中,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明珠想破了頭,還是不明白。“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不太擅長跟小孩子相處。”徐敏隨口敷衍。

  “夫人只要陪他們玩,小孩子就會喜歡你。”明珠把這話當真了。

  徐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丫鬟聊著天。“就這麼簡單?”

  “奴婢下頭有好幾個弟弟妹妹,這麼做准沒錯。”

  到了申時,典膳所果然奉了世子之命,派人送來一道清蒸豆腐,吃起來也確實滑嫩可口。

  “真的很好吃,可惜不是我要的。”她苦惱地喃道。

  秀珠也跟著煩惱。“夫人要的那種豆腐,似乎沒人做得出來。”

  “不如我來學做豆腐好了。”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夫人要學做豆腐?”寶珠張大嘴巴,蒼蠅都要飛進去了。

  她橫睨一眼。“你們認為我學不會?”

  三個丫鬟同時搖頭。

  徐敏托著下巴,歎了口氣。“看來這輩子是吃不到臭豆腐了……”這麼久沒吃,真的好想念它的味道。

  臭豆腐?三個丫鬟不禁面面相覷,豆腐都臭了還能吃嗎?不過她們可不敢多問,只能在心裡想著,那種東西還是別做的好。

  徐敏原以為世子不會再來,想不到翌日,他又出現在西三所。

  “徐夫人吃到豆腐了?”奕咸睜著期待的大眼問。

  她擠出笑意。“奴婢吃到了,多謝世子。”

  “好吃嗎?”他又問。

  “確實好吃。”徐敏在心裡歎氣,原來是特地來問這個。

  奕咸馬上眉開眼笑,跟他父親還真是如出一轍,長大之後,肯定也會迷死不少女人。“奶娘,她說好吃。”

  “是,世子。”奶娘寵溺地笑說。

  “世子昨天不是在生奴婢的氣?這麼快就氣消了?”她故意問道。

  他像個小大人回道:“父王說過不要跟女子一般見識,所以不氣了。”

  “奴婢多謝世子寬宏大量。”徐敏不禁扼腕。“世子還是快回去讀書練字,免得千歲回來,以為世子偷懶,可要不高興了。”

  奶娘也低聲勸著。“世子,咱們走吧。”

  “可是我才來一會兒……”奕咸有些捨不得,他的身邊除了奶娘,根本沒有說話的物件,更別說敢直視自己的人。

  徐敏只能強迫自己狠下心來,不能再心軟了。“奴婢身分低下,若世子老是往西三所跑,也會害奴婢挨駡的。”

  “我走就是了。”他落寞地說。

  待奕咸坐上軟轎,正打算回世子所去,卻在夾道上,讓王妃身邊的幾個奴才攔下,請他立時轉往後寢宮。

  聽說母妃要見他,奕咸有些不安地看著奶娘。

  奶娘溫聲安撫。“世子別怕,咱們先去見了娘娘再說。”

  就這樣,軟轎被抬到後寢宮了。

  “孩兒見過母妃。”他想到徐夫人說過的話,自己不是不祥之人,是有福氣的,沒什麼好見不得人,便昂起下巴,不再低著頭走路,就這麼來到柳氏跟前。

  此時的柳氏滿臉慍怒,眼裡、心裡早就被妒嫉給矇蔽了,壓根兒沒注意到嫡長子心態上的轉變。“你連著兩天到西三所去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奕咸感受到母妃的怒火,又畏縮了。

  “沒做什麼?我怎麼聽說你讓典膳所送豆腐去給那個賤婢?”她一把扯住奕咸幼小的手腕。“她是怎麼拉攏你,讓你對她這麼好的?”

  奕咸有些吃痛,小臉都皺了。

  “娘娘弄疼世子了……”奶娘驚呼。

  月雲也急著嚷。“娘娘息怒!”

  “快說!”柳氏這才鬆開手掌,不過執意要問出個答案。

  他囁囁嚅嚅地說:“因為……因為徐夫人……她待孩兒好……”

  “她待你好是有目的,不是真心的。”她拔高音量。“你被她騙了知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想取代母妃的位置,成為慶王王妃。”

  “徐夫人沒有騙孩兒。”奕咸不懂為何母妃要這麼說。“她說孩兒受到神明保佑,是有福氣的人……”

  柳氏聽了更是咬牙切齒。“她不過是隨便說說,你就信以為真了?她已經搶走你父王的心,現在連你也向著她,果然是隻該死的狐狸精!”

  “娘娘別在世子面前說這種話。”奶娘用兩手抱住臉蛋慘白的小主子,實在是忍無可忍。

  她狠狠地瞪向奶娘。“你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奕咸嗚咽一聲,開口維護跟自己最親近的人。“不要罵奶娘……”

  “你就只會幫外人說話!我才是你的母妃,生下你的可不是這個奶娘!”柳氏氣急敗壞地斥道。

  這句話讓奶娘不禁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她的親生孩兒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這會兒也跟世子同樣年紀。而世子出生第二天便喝她的奶,兩人情同母子,就跟親生的沒兩樣,她自認比娘娘更愛世子。

  月雲悄悄地跟奶娘使了個眼色,要她趕緊把世子帶走。“世子還小,不懂事,娘娘別怪他,還是讓他們先回去……”

  “奕咸,不准你再踏進西三所一步,不准再去找那隻狐狸精知不知道?”兒子是她生的,絕不會讓給別的女人。

  他癟了癟小嘴。“可是……”

  柳氏用力往兒子手臂上捏了一把。“不准再去!”

  “娘娘!”奶娘尖叫一聲,像是母雞保護小雞似的,連忙把世子拉開,到王妃碰不到的距離。“咱們回世子所去。”

  “奕咸,不准再接近那個女人了!”她在後頭嚷道。

  於是,奶娘牽著已經難過到哭不出來的世子往外走,當他們來到軟轎旁,她便蹲下來,看著他好不容易有了笑臉,現在又變得不開心的小臉,一顆心就好痛好痛,這個孩子就像是她親生的,代替死去的骨肉,讓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許傷害他。

  “世子若真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奕咸只是抱住她,什麼話都不說。

  母妃是生下自己的女人,可為何一點都不關心他、也不愛他?這個困惑一直存在他小小的心裡。

  他多希望母妃能夠溫柔地抱抱自己。

  經過一個晚上,世子因為到西三所來遭到王妃責駡的事,還是傳到徐敏的耳裡,聽著寶珠繪聲繪影地描述著,她的臉色瞬間陰暗下來,擱在大腿上的雙手也不由得攥緊。

  “娘娘不准世子再踏進西三所一步,那尖銳又充滿妒恨的吼叫聲都傳到後寢宮外頭了。”寶珠把從其它奴才、婢女口中輾轉聽來的經過告訴主子。

  徐敏在意的不是王妃不准世子來找她,而是竟然對自己的兒子使用暴力,這是最不可原諒的。“娘娘真的動手教訓世子了?”

  “聽說是用捏的,不過娘娘生起氣來,那力道可真不輕,八成是瘀青了。”她可不敢亂說。

  “是我害了他……”徐敏就是擔心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不敢和世子走得太近,更不希望他往西三所跑,結果還是避免不了。

  秀珠連忙安慰。“這也不能怪夫人。”

  “是世子自己來找夫人的。”明珠也是這麼想。

  “往後世子要是又來了,就說我不方便見他,請他回去。”如果可以的話,徐敏不介意以暴制暴,馬上沖去後寢宮,抓住王妃的頭髮,先痛毆一頓,讓她體驗一下被人暴力相向的滋味,應該會很痛快。可是她現在連派個丫鬟去世子所關心也不行,那只會讓對方借題發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都別做。

  三個丫鬟也都能理解她的做法,紛紛頷首。“是。”

  “不知千歲何時才會回來?”現在只能期望那個男人快點回來安慰他的兒子,自己真的是無能為力。

  聽徐敏這麼問,秀珠算了下日子。“應該再過十日就會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徐敏一臉驚奇,這些丫鬟的情報來源還真不能小看。

  寶珠噗哧一笑。“夫人不知道嗎?這個月十九就是千歲的生辰,每年的這一天,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會賞賜不少東西,還會特命使者送到高閭府。”

  “我是真的不知道……”原來這個月是元禮二十三歲的生日。“完了!”她倏地從座椅上跳起來。

  明珠嚇了一跳。“夫人怎麼了?”

  “我總要送一份禮給他……”但是要買什麼好呢?“可是太便宜顯得心意不夠,太貴的又買不起……”

  “夫人可以繡一條巾帕給千歲。”秀珠幫忙出主意。

  徐敏臉上滑下三條黑線,如果是徐六娘自然辦得到,可問題是她不會。“我的手藝不好,還是別獻醜。”

  “那麼夫人便親自下廚,燒一桌好菜給千歲嘗一嘗。”想到主子經常往廚房跑,廚藝應該不錯。

  她先是一喜,不過馬上又氣餒了。“餃子、烙餅是難不倒我,可是對千歲來說,恐怕早就吃膩了。”

  秀珠掩口輕笑。“不如夫人就快點懷個胖娃娃,千歲一定會很高興的。”

  “胖娃娃又不可能想要就有了……”徐敏不禁失笑。“反正還有那麼多天,咱們再好好想一想。”

  三個丫鬟應聲。“是,夫人。”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7 AM

第十五章

  元禮是在十七日這一天寅時,從長春縣回到同州縣。

  此時的天色還是一片漆黑,當他風塵僕僕的踏進王府,頓時之間,前寢宮燈火通明,奴才僕役們更是忙著伺候主子。

  他先在淨房沐浴更衣,接著命人傳膳,然後聽馬福稟告不在這段期間,府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知道了。”元禮輕揮了下手,讓馬福退下,俊臉上不見半點笑意,簡單地用過膳,決定小睡片刻,等待朝陽升起。

  而慶王府上下也因為元禮的歸來,有不少人在暗地裡等著看好戲,不禁猜想恃寵而驕的徐夫人,這下肯定會被冷落上一段日子。

  待元禮睡到辰時醒來,第一件事並不是到西三所,而是親自前往後寢宮見他的王妃,才在前廳的主位坐下,下人們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所散髮出來的怒氣,個個屏住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過了半晌,柳氏特地又妝扮一番,這才進門,朝束髮戴冠、身上朱色常服的藩王夫婿綻開喜悅的笑靨。

  “千歲總算是回來了,妾身還真擔心趕不上生辰,要是皇上派遣的使者遠道而來,千歲無法親自迎接,那就太失禮了。”

  元禮冷冷地瞪視。“你以為我是為了何事才會坐在這裡?”這個女人重視、在意的永遠只有外在的虛榮。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元禮的臉色不對,很明顯是沖著自己來的,馬上昂起下巴,口氣尖銳地問:“不知妾身做錯什麼?”

  “奕咸是你的親生骨肉,身為他的親娘,難道就不能待他溫柔慈愛些?”他厲聲地質問:“聽說前幾日還對他動了手,他又做錯了什麼?”

  柳氏不認為自己有錯。“就因為奕咸是妾身的親生骨肉,妾身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他著想,無非就怕他被個賤婢所騙……”

  “不要扯到別人身上,我問的是你對奕咸的態度。自始至終,你從來不曾給他個好臉色看,當個慈母真有那麼困難嗎?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難道就不值得你多加疼愛?”元禮後悔沒有早一點跟她把話說清楚,才會讓嫡長子受到莫大委屈。

  “就因為你的妒忌之心,把氣出在奕咸身上,簡直枉為人母。”

  她不禁泛紅了眼。“千歲這麼說有失公允,為了袒護那個賤婢,硬說成是妾身虐待自己的親生骨肉似的……”

  “這件事跟敏敏無關!”他怒拍了下座椅把手,大聲駁斥,兩旁的下人個個嚇出一身冷汗,還是頭一回見慶王發這麼大的火氣。

  “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問題,你並非目不識丁的愚婦,卻是如此迷信無知,打從奕咸出生,因為臉上那塊胎記,你就嫌棄他,甚至聽信怪力亂神,擔心會帶來不祥之兆。子女再不好,終究是自己親生的,你又於心何忍?”

  “千歲真是冤枉妾身了……”柳氏一面用巾帕拭著眼角,一面哭訴心中的委屈。“奕咸年紀還小,自然要加以管教,才會對他嚴厲了些,妾身心裡還是愛他的,又怎會嫌棄他?”

  元禮哼笑一聲。“愛他?我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今天索性就跟你把話說清楚,最好收起你的癡心妄想,你這輩子只會是慶王王妃、奕咸的親娘,當好這兩個角色就夠了,其它的都不必去想,這麼說懂了嗎?”

  她像是離了水的魚,嘴巴一開一合。“千歲……”

  “不是因為奕咸臉上的胎記作祟,而是我對皇位根本沒興趣,只想當個逍遙自在、成天與馬為伍的藩王,我也早已上了摺子跟父皇表明心跡,後半輩子若能在此終老,餘願足矣,將來究竟會是誰繼任皇位,都和我無關。”他一舉打破柳氏的美夢,逼迫她面對現實。

  柳氏兩腿一軟,坐倒在地。

  “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元禮不想再多說了。

  待他跨出門檻,坐在地上的柳氏這才放聲大哭,忍耐這麼多年,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到京城,能夠掌領後宮、母儀天下,讓娘家的人也能風風光光,以自己為榮,如今這個夢被徹底打碎了。

  月雲想去攙主子起來,被她一把推開。“娘娘……”

  “滾開!”她哭得花容失色。“全都給我滾……”

  在旁邊伺候的一干奴僕,在月雲的示意之下,只好趕緊出去,免得成為讓王妃出氣的對象。

  “該死的狐狸精!一切都是她的錯!全都是她害的!”柳氏心中對徐敏的恨意更是無以復加,自己不好過,也不會讓那賤婢過得太順心。

  元禮離開後寢宮,馬上騎著黑龍來到世子所探望兒子。

  “父王……”奕咸咬著下脣,心裡有很多委屈,但又不知如何表達,更忘了應該要行禮,便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元禮。

  他歎了口氣,摸摸嫡長子的頭。“別怪你母妃,她……只是不懂得如何當娘。”就跟自己的母妃一樣,只知如何當好父皇的嬪妃,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甚至後宮的女人大多都是如此。

  奕咸強忍著哭泣,聲音不禁微顫。“是孩兒不好,不是母妃的錯。”

  “傻孩子!”元禮只能歎氣。“跟父王去騎馬吧……”

  “是。”聽到騎馬,小小的臉蛋馬上破涕為笑。

  元禮咧嘴笑了笑。“只要騎在馬背上,所有的不愉快都會拋到腦後,心情自然會變好,父王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父王也會心情不好?”他天真地問。

  “父王也是人,當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過只要在草原上馳騁,心胸自然跟著開闊,什麼事都會忘光光了。”元禮將嫡長子抱起,就往外頭走。

  一旁的奶娘把感動的淚水擦乾,心想還是千歲說的話有用,才不過幾句,就讓世子重拾笑臉了。

  就在父子倆坐上馬背,黑龍便在主人的操縱之下,慢慢地跑起來,速度不會太快,但又能享受煦風拂面的滋味。

  奕咸抱著馬脖子,發出格格的笑聲,也暫時忘卻內心的傷痛。

  跑完一圈,元禮讓黑龍放慢速度,父子倆可以一邊騎馬一邊說話。

  “父王聽說你是因為跑到西三所去,才會遭你母妃責罰?”針對徐敏的那些不利傳言,也想聽聽看嫡長子的說法。

  他垂下腦袋。“母妃似乎不喜歡徐夫人,要孩兒不准再去。”

  “你很喜歡她?”元禮伸出手掌,揉了揉他的頭。

  稚嫩的臉蛋頓時紅通通,回頭對父王說:“徐夫人很好。”

  元禮心想咱們真是父子所見略同,眼光一樣好。“可父王卻聽說她恃寵而驕、毒打下人,又愛耍威風,好抬高自己的身分。”

  “都是奴才亂說的,徐夫人才不是那種人。”他就是這麼相信。

  聞言,元禮笑睇著仰高臉蛋,試圖維護徐敏的嫡長子。“或許她平常假裝是個好人,私底下真的很壞。”

  奕咸有些驚訝地看著父王。“徐夫人也是這麼說的。”

  “她也這麼說?”他一時沒會意過來。

  “徐夫人說她是個壞女人,要孩兒別太相信她的話……”奕咸直到今天還是不明白。“父王,她為何這麼說?”

  元禮不禁揣度著徐敏說這句話的用意。

  “奶娘說徐夫人是跟孩兒鬧著玩的,真是這樣嗎?”他臉上佈滿疑惑之色,還是不太能理解大人在想些什麼。

  “等父王見到徐夫人,再幫你問問。”元禮輕笑地說。

  他露出靦眺的笑意。“多謝父王!”

  “心情好了些嗎?”只要自己能辦得到,都願意為兒子做。

  奕咸用力點頭。“是,父王。”

  “那咱們再跑一圈。”元禮縮短韁繩。“坐好了!”

  當黑龍重新起跑,奕咸心中的陰霾似乎也漸漸地淡了,就算母妃不愛他、不疼他也無妨,只要有父王就夠了。

  徐敏打了第十個呵欠,心想都亥時了,那個男人今晚應該不會過來,便決定不再等下去。“寶珠,去把院門關了,全都回房睡覺。”

  “夫人不等千歲來嗎?”秀珠納悶地問。

  她伸了個懶腰。“都已經這麼晚,他不會來了。”

  “千歲該不會相信那些謠言,真的認為夫人仗勢欺人,所以心裡不高興?”明珠不禁憂心忡忡地問:“這可怎麼辦?會不會從此就冷落夫人了?”

  寶珠也是同樣的擔憂。“要是千歲往後都不來西三所,夫人可得想個辦法,把千歲的心再拉回來。”

  “如果他這麼輕易就相信那些捏造的謊言,而不來問我這個當事人,那麼我說再多也沒用。”徐敏想到念書時,被老師無視、同學霸淩的經驗,她已經放棄去改變別人的想法,唯一的辦法只有變壞,讓其它人感到害怕,最後不得不轉移欺負的目標。“只能說堂堂的慶王也不過是個愚蠢的男人。”

  “竟敢在背後罵我,該不該懲罰?”一個戲謔的男性嗓音響起。

  原來在她們談話之間,房門正好被人悄悄地推開,原本想給徐敏一個驚喜,卻聽到這番話,不禁好氣又好笑。

  三個丫鬟見到元禮繞過屏風進來,都驚慌失色地屈膝見禮。

  “你們都下去吧!”他兩眼盯著徐敏說。

  “是。”丫鬟們有些不安的瞥了主子一眼,生怕她真的會受罰,不過也幫不上忙,只能退下。

  待房門又關上,元禮兩手背在身後,朝她靠近一步,故作嚴厲狀。“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徐敏告訴自己他只是在開玩笑,不可能是當真的,可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面,就像毒蛇猛獸般反撲,在童年的記憶當中,爸爸打媽媽的畫面全都湧了上來,如今換成了自己,她下意識地倒退兩步。

  “敏敏?”見她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去,元禮以為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讓她信以為真了。

  她目光警戒地瞪著元禮,要是真敢動手,她絕不會乖乖挨打。

  元禮朝她伸出右手。“敏敏,我是跟你說笑的,怎麼捨得懲罰你呢?”這丫頭此刻的表情讓他想起兩人初相遇時,她也是像這般充滿戒心、防備和不信任,像是要是有人敢傷害她,馬上會撲上去咬對方一口。“相信我!”

  看著他伸來的手掌,徐敏努力調勻呼吸,讓腦子保持冷靜,抵抗陰影逼近,過了片刻,才把自己的小手遞上。

  “傻丫頭!”元禮馬上把她拉進懷中。“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徐敏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心裡也很清楚,可還是無法控制那股根深柢固的恐懼。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麼嚇你了。”元禮不希望她怕自己,卻不知這是徐敏從小的遭遇造成的心理問題。

  這句話讓她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我相信。”在這個世界裡頭,唯一得到她信任的也只有這個男人。

  他輕撫著徐敏的背脊,直到顫抖也慢慢平復為止。“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她抬起頭來,血色已經回到臉上了。“還以為千歲今晚不會過來,正打算睡了。”

  元禮笑歎一聲。“我就猜到會這樣,就趕緊過來了,正巧聽到你罵我那番話,想我從小就被誇是天縱英才、聰明絕頂,被說愚蠢可還是頭一遭。”

  “再聰明的人也會有糊塗的時候……”徐敏拉著他在床沿坐下。“如果所有人都說我不對,你自然就會起了疑心,這就是人性。”

  “我自小在後宮長大,見識過太多太多陷害、出賣和誣衊的伎倆,不會這麼容易就聽信謠言,一定會聽聽其它人的說法,找出矛盾之處。”他用掌心包裹住徐敏的小手。“更何況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毒打下人的狠心主子。”

  徐敏露出釋然的笑靨。“元禮,謝謝你。”

  “我也把王廚子叫去問了,他一臉心虛地說只是跟其它人抱怨你太挑嘴,又難伺候,誰知謠言會傳成那樣,還真是推得一乾二淨,我便嚴懲他一番,要他牢牢記住,往後別在背後說主子的閒話。”元禮希望她能更加信任自己。“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會先聽聽你的理由,不會因為那些謠言就定你的罪。”

  她起身一揖。“多謝大人明察秋毫,還我清白。”

  “哈哈……”他朗聲大笑,又牽著徐敏坐回身畔。“現在可以說了,到底是想吃什麼樣的豆腐?”

  “我只是打算做一道菜,要用的豆腐不能太軟,因為容易散掉,但又不能像豆干那般硬,不容易泡制,口感也不好,可惜沒有一家豆腐鋪子做得出來。”她也沒想到為了吃到臭豆腐,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元禮想了想。“我會吩咐典膳所,要他們想辦法做出你要的豆腐。”

  “謝謝……”徐敏這才想到他該關心的還有一個人。“對了!你要多去安慰世子,我害他受到娘娘的責罰,又不能替他做什麼,只能靠你了。”

  “我去看過了。”他低笑幾聲。“倒沒想到他竟會主動親近一個人,這可是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對於嫡長子的轉變,元禮倒是樂見其成。

  徐敏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我倒寧願世子能離我遠一點,免得被我連累了,結果還是失敗了。”

  “所以你才跟他說自己是個壞女人?”他有些明白了。

  她自嘲地說:“只要當個壞女人,讓大家都害怕,自然就不敢來欺負我,甚至陷害我了。”

  元禮頓時笑不可抑。“我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做法。”

  “這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她說。

  他緊緊地擁住徐敏。“有我保護,沒人傷得了你的。”

  “我不想光靠你的保護,也希望能成為保護你的女人。”徐敏願盡一己之力,與他共創未來。

  “……你是第一個跟我這麼說的女人。”元禮動容地說。

  徐敏嬌哼一聲。“你是我的男人,誰敢欺負你,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好!說得太好了!”他笑聲狂肆。“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她突然想到還沒準備生日禮物。“後天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麼樣的禮?不過先說好,我手頭緊,買不起太貴的。”

  “只要你這輩子都留在我身邊就夠了。”元禮衷心地說。

  “好,我答應你!”就算徐六娘想把身體要回去,她也不會還,絕不會把到手的幸福讓給別人。

  元禮往她脣上親了一下。“我不在這段日子,想我嗎?”

  “想,很想、很想……卻只能騙自己一點都不想,日子才有辦法過下去……”徐敏摟住他的脖子,嗓音微哽地說。

  他將懷中的嬌軀壓在床上。“不用再想了……我就在這兒……”

  “下回要再去養馬場……記得帶著我……”她寧可跟著元禮在外頭跑,也不想待在王府裡,隨時提防有心人的暗算。

  也許真是應了小別勝新婚這句老話,元禮熱情的程度,整整燒了兩回,才在徐敏的求饒聲中,好心地放她一馬。

  直到天亮了,元禮在西三所過夜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讓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失望了,徐夫人依舊受寵。

  而皇上派來的使者吳大人,則是提早一天,也就是十八日這天巳時左右抵達,並且帶來不少御賜的禮品,其中有一部分更是貴妃娘娘親自挑選,頓時之間,王府從上到下,都因慶王的生辰到來,增添了股熱鬧的氣氛。

  “夫人要不要到前頭看一看?”最喜歡湊熱鬧的明珠慫恿地問。

  徐敏正在試穿典服所送來的“騎馬裝”,原以為會被對方無視掉,想不到真的完成了,而且一共做了五套,顏色各有不同,可以讓她替換穿。

  “要看什麼?”雖然褲襠沒有做得很明顯,不過已經很像褲裙了,徐敏還算滿意,心想以後騎馬可就方便多了。

  明珠兩眼發光。“看皇上派來的使者送了些什麼給千歲。”

  “我沒興趣。”徐敏的心思都在褲裙上頭。

  忙著幫主子更衣的秀珠馬上朝明珠低斥一番。“你就別害夫人了,要是讓其它人瞧見,說不定又會有什麼難聽的謠言出現。”

  “說得也是。”她垮下肩頭說。

  經過這次的教訓,秀珠也比以往多了一份警覺心。“夫人再怎麼受寵,畢竟是個妾,更要謹守分寸,可不能得意忘形,免得娘娘有藉口教訓夫人。”

  “我記住了。”明珠終於明白錯了。

  “你們看怎麼樣?”換好之後,徐敏在原地轉了一圈。

  明珠一臉稀奇地左看右看。“真的好像裙子,可是褲管卻是分開的……”

  “所以它就叫做“褲裙”,只要站著不動的話,就跟裙子沒兩樣,可是一走動起來,就看得出是褲子了。”徐敏一會兒抬腳,一會兒劈腿,讓兩個丫鬟笑個不停。“真想現在就去騎馬。”

  “皇上派來的使者剛到王府,要是不小心在半路上撞見就不好,夫人還是暫時別出去。”秀珠提醒地說。

  她也明白丫鬟的顧忌。“那就等人走了之後再說。”

  “可是去年派來的使者在王府裡整整住了半個月才走,天天吃香喝辣的,還要一堆人伺候,真是威風得很。”明珠不滿地說。

  徐敏吃了一驚。“住了半個月?”想到這麼多天不能騎馬,什麼勁也沒了,看來這段空檔只好找別的事來做了。

  似乎猜到主子的想法,秀珠馬上向她建議。“夫人不如趁這些日子來學一學女紅,人家王夫人的女紅相當拿手,還曾經在千歲的披風上繡了匹駿馬,讓千歲十分高興,而江夫人做的南方糕點尤其可口,千歲不止誇獎過一次。”

  “呃……女紅和糕點,我恐怕學不來。”她汗顏地說。

  秀珠繼續遊說:“夫人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學會了……”

  幸好這時寶珠手上提著一隻食盒,推開房門進來,才讓她轉移注意力。“你手上提著什麼?”

  “夫人,奴婢剛剛在外頭遇到小紅,小紅就是伺候林夫人的丫鬟……”寶珠把食盒擱在桌上,掀開蓋子,共分有上下兩層,各擺著一盤才剛做好的豆腐,黃豆香氣馬上飄散出來。

  “小紅跟奴婢說,林夫人家裡原本就是開豆腐鋪子的,而且已經傳承了五代,她自小跟著祖父學做傳統老豆腐,聽說夫人想吃不軟又不硬的豆腐,便試做兩盤,軟硬稍有不同,想讓夫人嘗嘗看。”

  “真的嗎?”徐敏先是精神一振,不過下一秒又忍不住懷疑對方的企圖,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不得不謹慎。“這位林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奴婢聽說林夫人平常話不多,也不太理人,個性相當冷淡,所以千歲到現在都沒去過她的屋子。”明珠對府裡的八卦傳聞相當清楚。

  秀珠也忍不住猜測。“該不會是想要用豆腐來巴結夫人,希望夫人能勸勸千歲,要是有空的話,就到她那兒去?”

  “千歲要去誰的屋子,可以由我來開口的嗎?”徐敏可不想扛這種責任。“真要巴結,應該去巴結娘娘才對,她才是可以作主的人。”

  實在無法斷定這位林夫人是不是必須打敗的“怪物”之一,徐敏決定看過這兩盤豆腐之後再做打算,於是將它們從食盒中取出,擺在桌上,用手摸了幾下,臉上閃過一道驚喜,接著便掰了一小塊,就要往嘴裡塞。

  見狀,秀珠急忙制止。“夫人等一等……”

  “怎麼了?”她困惑地問。

  “奴婢只是擔心這豆腐會不會有問題。”秀珠道出心中的隱憂。

  徐敏也不禁思索著可能性。“我想她若真要害我,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要是出事,大家馬上就知道她是兇手了,我想應該沒問題……”說著,她就把豆腐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眼睛頓時亮了。

  “真的好好吃,簡直入口即化,可是又保有豆腐該有的口感,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豆腐,只要蘸一點醬油就可以下飯了。”

  “真的嗎?”三個丫鬟驚訝地看著桌上的豆腐。

  她也不吝嗇地招呼。“你們也吃吃看。”

  “是。”於是,丫鬟們一人掰了一小塊來吃,頓時滿嘴的黃豆香,也不禁都讚不絕口。

  “真的很好吃……”

  “想不到林夫人的手藝這麼好。”

  三個丫鬟忍不住嘴饞,又掰了一小塊來吃。

  於是,徐敏嘗過兩盤軟硬度上稍有不同的豆腐之後,其中一盤最符合自己的需求。“下層這一盤就是我要的……終於讓我找到了!”

  “真是太好了,夫人。”丫鬟們也替她高興,為了豆腐,惹來一堆閒言閒語,總算有了代價。

  既然這位林夫人有辦法做出自己想要的豆腐,徐敏也只好請她幫忙,至於對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等見到人之後,自然就知道了。“寶珠,你去幫我回一聲,看林夫人何時方便,我好過去拜訪她。”

  “是。”寶珠轉頭就出去,也很快地得到回應。

  就這樣,當天申時左右,徐敏乘坐軟轎,在秀珠的陪伴之下,來到東三所內的一座院落,也就是林夫人所住的地方。

  “徐夫人請!”負責帶路的小紅領著她進了後廳。

  待徐敏跨進後廳,見到了林夫人,只見對方年紀約莫十七,雖然沒有徐六娘的美貌,但以她的眼光來看,已經算得上漂亮,不過似乎愁眉不展,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就連裝裝樣子都懶。

  “給姊姊請安!”就算對方年紀比自己小,還是得這麼稱呼,這聲姊姊讓徐敏叫得有些彆扭。

  “不用客氣。”林氏口氣同樣淡淡的。“妹妹請坐。”

  待徐敏在其中一張座椅上落坐,依兩人的身分,多少有些尷尬,最後她還是主動打開話題。“姊姊做出來的豆腐,恰好就是我想要的,如果方便,過兩天能多做幾盤給我嗎?”今天太晚了,她打算另外找時間再來做臭豆腐。

  “要我教你都可以,畢竟現在的豆腐鋪子所做的豆腐都是偷工減料,火候和時間拿捏得不夠好,做不出地道的味道……”林氏說到豆腐,有著屬於自已的堅持。

  “只要妹妹幫我一個忙就好。”

  徐敏不禁愣住,心想難不成真讓秀珠猜中?

  “什麼忙?”她戒慎地問。

  林氏看了下她身邊的丫鬟,似乎有所顧忌。

  “寶珠,你先到外頭等。”徐敏倒是不怕對方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待寶珠出去,林氏也讓自己的丫鬟小紅離開,好讓兩人單獨說話。

  “……就是想請妹妹說服千歲,求他放我離開王府。”林氏這才說出口。

  “放你離開王府?”這是徐敏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沒錯!”林氏斬釘截鐵地回道。

  她思索了下。“你想回家?”

  “不!那個家已經容不下我。”林氏冷笑一聲。“枉費祖父把一身做豆腐的好手藝傳給我,就是擔心林家的豆腐鋪子後繼無人,因為我爹根本無心要學,只想著發大財,祖父才過世不久,他就把鋪子給收了,寧可賣女求榮,也不想賺辛苦錢。我就算回去,還是會被賣給其它人。”

  聽了她的苦衷,不由得想到自己,兩人的身世還真有些相似,不過徐敏還是理智地反問:“那麼離開王府之後,你又該如何維生?就算你有做豆腐的本事,就真的能開一間鋪子嗎?”

  林氏表情有了一絲變化,不過嘴巴上依舊倔強。“總會想出辦法的……”

  “別傻了!”要是辦得到,她早就做了。

  被徐敏這麼一罵,林氏不禁錯愕,直到這時才正視眼前這位正受慶王寵愛的徐夫人,不只貌美如花,而且嬌貴柔弱,是那種讓男人想要捧在手心上疼愛的女人,她還以為徐夫人會因從此少一個爭寵的對手,就馬上答應幫忙,卻沒想到反而挨對方的訓,和原本想像的不太一樣。

  “在外頭生存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單靠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沒有人幫忙是不可能成功的。”徐敏一臉沒好氣地說:“何況我的面子也不夠大,大到可以說服千歲放你離開王府,到時別人會以為我善妒、容不下你,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別對我抱這種期待。”她可不想沒事找事做。

  聞言,林氏不禁萬念俱灰地喃道:“難道我一輩子都得困在這座王府裡頭?只能當男人的妾?”

  徐敏很不想多管閒事,免得又惹上麻煩,可是兩人之間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實在無法袖手旁觀。“你真的想賣豆腐?”

  “我不想讓祖先留下來的手藝在我這一代就失傳,我希望能讓更多人吃到祖父教我做的豆腐。”祖父臨終之前把豆腐鋪子託付給她這個唯一的孫女,她卻沒辦法守住,不禁深感愧疚。

  “我現在不能答應你什麼,但是只要豆腐真的好吃,就不怕沒人欣賞。”徐敏也是有生意頭腦的,以前可以靠網路來宣傳行銷,在這裡就只能采口耳相傳的方式,總會有辦法讓外頭的人知道。

  林氏聽得一頭霧水。“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先別管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我要的豆腐做出來。”因為還沒開始,不知效果如何,不想給對方太大的期待,只好先賣個關子。“只要咱們兩個合作,絕對可以找出一條路來的。”

  “呃……是。”林氏愣愣地點頭,不懂她的信心從何而來,不過還是被她的魄力給折服了。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8 AM

第十六章

  到了十九日當天。

  午時時分,在奉祀所的安排之下,元禮身穿吉服,率王妃、世子在家廟內舉行祭祖儀式,感謝祖先的庇佑,並祈求未來一年平安順遂。

  接近申時,則是在前寢宮的一處大廳內舉行家宴,徐敏自然也獲邀參加,她依舊打扮得素雅,連胭脂水粉都沒用上。

  她被安排坐在林夫人旁邊,只見對方朝自己點頭微笑,臉上也不再愁眉不展,彷彿找到一線生機,這讓徐敏的壓力有些大,因為她不確定這個朝代的人對臭豆腐的接受度如何,要是反應不好,其它的就不用說了。

  接著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王夫人和江夫人,這還是頭一回見面,於是悄聲地詢問身邊的秀珠,方才知道誰是誰,見她們外表看來老實,一臉的無害,不過人心隔肚皮,還是得要有所保留。而兩人也都主動地朝徐敏點頭微笑,其實她們心裡擔心的是這位徐夫人如今受寵了,會不會容不下她們,又是否會乘機找她們麻煩,怕以後日子不好過,自然要先示好了。

  而這一切看在柳氏的眼裡,卻又是想著這賤婢還真不簡單,一下子就把另外三名小妾全都拉攏過去,不知打算玩什麼花樣,可得派人多多留意才行。

  接下來,柳氏舉杯跟藩王夫婿敬酒,然後是世子牽著幼小的妹妹珍兒,朝父王行跪拜之禮,並祝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最後便是四名媵妾,同樣說幾句吉祥話,這才開始用膳。

  這場家宴便在各懷心思的詭譎氣氛之下,算是平和的落幕了。

  不過奴僕、下人在檯面下可就沒這麼平和了,大家紛紛在打賭,千歲今晚會命誰侍寢,結果是一面倒,全都猜是西三所的徐夫人。

  而元禮也確實要去西三所,家宴之後,便派了馬福前去知會。

  接到通知,三個丫鬟便忙著幫主子淨身。

  明珠得意洋洋地說:“奴婢就猜到千歲會來夫人這兒。”

  “當然是因為夫人是千歲最愛的女人。”寶珠拿著篦子幫主子梳發,不僅替主子高興,自己也跟著沾光。

  可是徐敏卻馬上板起臉孔,訓誡一番。“愛不愛這種事,我跟千歲關起門來說就好,不需要到處去張揚,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傳到外頭,馬上趕她出去,我可不喜歡身邊的人嘴巴太大。”

  “是,夫人。”兩個丫鬟馬上噤聲。

  秀珠也斥責她們。“夫人愈是受寵,咱們做事就愈要小心,免得讓人抓到把柄,也連累了夫人。”

  她們連忙點頭應聲。“知道了。”

  徐敏見丫鬟們都記住了,臉色才緩和下來。“那件衣服呢?”

  “夫人,衣服在這兒,已經清洗乾淨了,不過……”秀珠將折好的白色中衣捧來。“這是要做什麼用的?”

  明珠瞅了一眼,滿臉狐疑。“這不是千歲前天晚上遺落在這兒的?”

  “咳!”她清了下嗓子,面頰泛紅。“你們還沒嫁人,不要問這麼多……”

  “夫人,這件中衣跟嫁人有關嗎?”寶珠悟不透其中的道理。

  她又清咳一聲,有些羞窘,因為徐敏也是頭一回做這麼大膽的嘗試。

  “我看時辰也差不多,千歲應該快來了,不如就示範給你們看。”於是徐敏當著丫鬟們的面先進行彩排,結果看得她們是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可沒想到一件中衣還有這種功用。

  就這樣,當元禮來到東廂房門外,摒退了隨侍的奴才,推門進房,出來迎接的三個丫鬟全都撝著嘴巴偷笑,而且笑得很曖昧。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也想聽聽看。

  丫鬟們連忙搖頭,當然不能說了。“千歲早點歇著,奴婢告退。”說完,三人就趕緊出去了。

  “這些丫鬟是怎麼回事?”元禮一面疑惑,一面越過屏風,才走進內房,馬上得到答案了。

  就見徐敏橫臥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男人的白色中衣,長度就這麼剛好蓋住臀部,露出兩條白嫩勻稱的美腿,而領口則敞開,誘人的乳溝若隱若現,顯然裡頭什麼都沒穿。

  “今天是千歲的生辰,我總不能什麼禮都沒送,不如……”她拋了一個媚眼,雖然覺得不夠熟練,不過時間緊迫,只能湊合,加上綿軟的娃娃音,也讓誘惑度大增。“就把自己送給千歲,還請千歲笑納。”

  這是徐敏昨天靈機一動,想到不管是在電影或電視上頭,女人穿著男朋友或是情人的白襯衫,露出一雙修長美腿,總是覺得分外性感。她早就很想試試看了,所以如法炮製,想看看他的反應。

  見到這麼誘人的情景,如果沒有情慾高漲,那就不是男人了,元禮雙眼熾熱地走到床畔。“你這是在引誘我?”

  她努力憋住笑意。“如果是呢?”

  “你成功了。”他在床沿坐下,手掌輕撫著徐敏滑膩的大腿。

  “千歲對這份禮……覺得還滿意嗎?”徐敏因為被他摸得有些癢,忍不住格格直笑。

  元禮不禁咧開嘴角,笑得既狂野又邪氣。“那也得等我把禮拆開,看過之後才知道滿不滿意……”

  “好癢……”她笑到快裝不下去了。

  他輕打了徐敏的翹臀一下。“今晚不管你怎麼求饒,我可是不會停下來的……到天亮之前,都別想睡覺……”

  徐敏脣畔的笑靨一僵。“也不用這麼拚命,不是有句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真的還假的,她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這點你就儘管放心,這座青山還可以維持個三十年,保證柴火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元禮一面說、一面脫下袍子,兩眼則是火熱地盯著她,徐敏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丟在老虎面前的小白兔,不斷地打著哆嗦,卻是無路可逃,只等著被生吞活剝。

  她這是不是叫做自作自受?

  很快地,這個念頭得到了證實,大戰了三回合,徐敏體力已經透支,連根手指頭都舉不起來,而且好困,偏偏有人不讓她如願,非把她吵起來不可,想睡又不能睡,真的好想哭。

  而徐敏也真的哭了好幾聲,只是不能確定是因為想睡覺,還是太舒服了,倒是成功的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和征服欲,就在第四回合結束,終於肯讓她去赴周公的約會了。

  下次……絕對不要再這麼穿了……

  當她失去意識之前,不禁這麼對天發誓。

  翌日,徐敏自然晏起,直到申時才全身乏力地醒轉。

  “夫人醒了?”明珠站在床頭看著她。

  徐敏似乎從丫鬟眼中看到一絲同情,不過應該是看錯了。“我好餓……”

  “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夫人還是先沐浴再用膳,人也會舒服些。”秀珠也走到床邊來說。

  她心想也好,勉強用手肘撐起身子,才掀開被子,赫然見到自己身上到處都是青青紫紫,像是被打過似的,臉不禁黑了,難怪明珠會同情她。

  明珠吶吶地說:“夫人怎麼都叫不醒,又看到夫人脖子和胸口都是……”

  “這不是被千歲打的,不用擔心。”徐敏只記得那個男人在自己身上又吸又咬的,大概是這樣才留下痕跡。“等你們嫁了人就知道了。”

  “看起來好可怕。”她縮了縮脖子說。

  她下次要記得警告那個男人,出手不要太重,幸好這個朝代的穿著都是密不透風,否則根本無法出門。

  還是秀珠懂得其中的奧妙。“這代表千歲疼咱們夫人。”

  “是這樣嗎?”明珠不禁睜大眼睛。

  秀珠攙著主子下床。“先幫夫人沐浴吧。”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徐敏總算渾身舒暢地回到廂房內,寶珠已經把飯菜端進來,她馬上坐下來享用遲來的早餐,胃口也跟著大開。

  “中午的時候,小紅曾來問過,夫人何時要用豆腐,她家主子才好先做準備。”秀珠幫主子又盛了碗白米飯,然後想到這件事。

  徐敏心想今天先把泡菜醃好,經過一個晚上,正好入味。“幫我去回一聲,就說明天未時就要。”

  終於可以開始製作臭豆腐了。

  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天過去了。

  四月底,微帶涼意。

  由於昨天下午,元禮決定帶著從京城遠道而來的使者吳大人前往同二村的養馬場,讓他看看馬匹培育訓練的過程,好回去向皇上稟奏,這幾天都不會待在王府裡,徐敏一早就趕緊去禦馬房探望金寶,免得它會寂寞。

  到了午時左右,林氏把做好的兩盤豆腐送到西三所來了。

  “我家夫人已經在等了。”明珠負責帶路。

  林氏跟著明珠來到小廚房,就見不少僕役、婢女和嬤嬤都圍在門口,就是想看看徐夫人到底要用豆腐做出什麼菜色。

  “林夫人來了!”

  聽到明珠這麼喊,正讓奴才生起灶火,好起油鍋的徐敏馬上迎上前。“有勞姊姊親自送來。”

  “不用客氣,我也很好奇,所以就來看看。”林氏讓丫鬟小紅先把豆腐擱在旁邊的桌上。

  徐敏不禁有些緊張。“我當然歡迎了,不過……這道菜好不好吃,見仁見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

  “那我更要嘗嘗看了。”她也不禁有些期待。

  “好。”徐敏走到牆邊,把其中一口甕從牆邊移出來,然後打開封蓋,接著把一隻類似現代湯鍋的銅釜擺在地上,好方便把臭滷水倒出來。

  正當臭滷水開始倒進銅釜內,一股獨特的味道瞬間彌漫整個灶房,只見人人臉色大變,跟著捏著鼻子四處逃竄。

  “你們來幫我一下……”徐敏又重新封好蓋子,才轉頭對丫鬟說,想不到身後除了林氏之外已經不見半個人影,雖然是預料中的事,還是令她有些氣餒。“人怎麼都跑光了?”

  林氏咳了兩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因為連自己的丫鬟也丟下主子,跑得不見蹤影。“大概都是被這股臭味熏跑了。”

  “你不怕嗎?”她驚奇地問。

  “剛學做豆腐時,因為常常煮焦,味道也同樣不好聞,雖然還是遠遠比不上這個……”林氏皺著眉頭,不過還可以忍受。

  徐敏有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真是太好了!快點來幫我。”

  “要怎麼幫?”被對方的舉動嚇了一跳,但也打破了原本生疏的距離。

  於是,兩人先把銅釜搬到灶上,再將其中一盤切成塊狀的豆腐丟進去浸泡,等到吸滿臭滷水,再放進油鍋裡炸,經過這麼一炸,臭味傳得更開了。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味道……”徐敏眼中泛著淚光,大聲地嚷道:“這就是我要的臭豆腐……”

  “臭豆腐?”林氏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掩嘴笑了。“光是聽到臭豆腐三個字,還有誰敢吃?總要取個文雅好聽一點的名字。”

  “那就叫……天下第一香好了,名字夠氣派了吧!”想到曾經看過網友寫的一篇食記,介紹自己所賣的臭豆腐,就曾經這麼形容,還說要請電視臺的美食節目專程來採訪她,不妨就借來用一下好了。

  林氏倒是覺得滿貼切的。“天下第一香……確實是個好名字,不過這口氣似乎有點太大了。”

  “名字取得誇張些,也容易讓人記住……好了!已經炸得差不多了。”徐敏用有孔的勺子撈起炸成金黃色的豆腐,先甩掉多餘的油,這才擺進盤子裡。“你嘗一塊看看!”

  見她盛情邀請,林氏拿著筷子,還是有些猶豫。

  徐敏動手挾了一塊。“我先吃給你看好了!”也不怕舌頭會燙到,就這麼咬了一口,頓時露出滿足的神情。“真的是外脆內嫩……比我之前做過的還要好吃,果然是豆腐的功勞最大!”

  “是嗎?”聽她這麼誇讚,林氏總算鼓起勇氣,吃了一小口,臉上出現驚異的神情。“我還以為吃起來會有臭味……”

  “臭豆腐之所以叫臭豆腐,就是因為臭中有奇香,不臭就不香。”這是阿公阿嬤最常跟客人說的,臭豆腐要愈臭才會愈好吃。

  林氏又挾了一塊來吃。“真的有股香味……”

  “沒錯!就是這樣!”徐敏突然想到昨天醃好的泡菜,馬上盛了一碟出來。

  “還有這個你也吃吃看。”

  “這不是甘藍嗎?”她才嘗了一口,發出驚呼。“怎麼是生的?”

  “這就叫泡菜,它可以去油膩,跟臭豆腐可是絕配。”果然還是要這樣搭著吃才夠味。

  就在這時,秀珠她們來到門外,一個個捏著鼻子往裡頭偷看,見主子和林夫人不僅有說有笑,還吃得是津津有味,實在是太奇怪了。

  “夫人……”

  徐敏循聲看向三個丫鬟,招了招手。“你們也進來吃,要是真的無法接受,我也不會勉強。”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想到主子都這麼說了,只好捏著鼻子進去。

  “一人挾一塊!”她把裝了臭豆腐的盤子遞到丫鬟們面前。

  “林夫人,真的吃起來不臭?”明珠悄聲地問林氏。

  林氏抿著笑說:“臭歸臭,可就是好吃。”

  她們還是半信半疑,也只能左手捏著鼻子,右手拿著筷子,挾了一塊,然後深吸口氣才咬了下去。

  “咦……?”只見三個丫鬟咀嚼了兩下,口感真的出乎意料地好。

  其它躲在外頭的僕役、婢女都不敢太靠近小廚房,但又想知道怎麼回事,只能不斷地探頭探腦。

  “究竟怎麼樣了?”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進去瞧一瞧?”

  “我都快被這臭味熏死了。”

  “不過聞久了,似乎也變香了。”

  “我看你是年紀大了,鼻子出問題。”

  “你鼻子才有問題!”

  大家在外頭吵成一團,直到徐敏端著裝滿臭豆腐的盤子走出去,所有的人本能地捏住鼻子,倒退三步,動作相當整齊劃一。

  徐敏笑吟吟地看著眾人。“只要嘗一塊臭豆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不好吃也老實說沒關係……誰要先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還互相推拖。

  “王廚子,還是你先來吧!”瞥見躲在人群裡頭的一張面孔,她這個人可是有仇必報,馬上點名。

  王廚子面色如土,在十幾雙眼睛注視之下,像是要前去赴死般,每一步都走得很困難,好幾次差點跪趴在地上。

  “筷子給你!”徐敏笑得眼都彎了,十分嬌媚迷人,可是看在王廚子眼裡,根本是閻羅王來跟他討命,不禁冷汗直流。

  他抖著右手接過筷子,另一手捏著鼻子,飛快地挾了一塊臭豆腐就直接丟進嘴裡,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拖太久會更痛苦。

  “咦?”王廚子叫了一聲。

  所有人全都驚恐地看著他,等著他下一個動作。

  “這豆腐確實臭不可聞,可是……吃在嘴裡,卻是香酥美味。”他不太相信,又咀嚼了幾下,最後吐出驚人之語。

  大家頓時全都圍了上去。

  “真的嗎?”

  “我來吃吃看!”

  “我也試試。”

  徐敏看著一整盤的臭豆腐瞬間都被挾光了,再看看眾人的表情,似乎都很詫異,原本手指還捏著鼻子,都不自覺地鬆開。

  “真是沒想到聞起來這麼臭,可是吃在嘴裡卻……”

  “卻是這麼好吃!”旁邊的人幫忙把話說完。

  其它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臭歸臭,但吃在嘴裡卻又有股特別的香味。”

  “咱們真被臭豆腐這個名字給騙了。”

  “是啊、是啊。”

  她很自然地接腔。“俗一點嘛就是臭豆腐,文雅一點就叫天下第一香。”

  “天下第一香?”

  “還真是名副其實。”

  看來反應還不算太差,徐敏端著空盤子回到廚房內,三個丫鬟馬上纏著她,要她把另外一盤豆腐也炸來吃。

  “怎麼?你們不是嫌它臭嗎?”她調侃地問。

  明珠連忙跟主子撒嬌。“味道真的不好聞,可吃了卻還想再吃。”

  “是啊,夫人。”秀珠和寶珠也是這麼想。

  她一面笑著,一面把剩下的豆腐也炸了,再分成好幾盤,然後搭配泡菜,讓所有人都能嘗到這一道憋氣美食。

  “這臭豆腐本來是我自己要吃的,現在全被搶光了。”徐敏才吃了兩塊,都還沒解饞呢。

  林氏臉上也有了更多的笑意。“妹妹要是想吃,我明天再做兩盤豆腐送來,愛吃多少就有多少,直到吃膩為止。”

  “多虧姊姊的豆腐,才能做出這道菜,真是謝謝你。”她衷心地說。

  “不,是我該跟你道謝才對。”林氏牽起她的手。“原以為再沒有機會讓別人嘗到林家的豆腐,可是看大家吃得開心,至少我沒有把祖父傳授的手藝給忘了,希望他地下有知,也能感到欣慰。”

  聞言,徐敏說出個人的見解。“不要對自己太苛求,你已經做到你能做到的事,沒有人有資格怪你。”

  “聽妹妹這麼說,我心裡好過多了。”想到爹老怨她不是兒子,若是兒子就能繼承家業。為何女兒就不行呢?難道女兒就只有嫁人,甚至當妾的命?她只希望有機會可以證明。

  徐敏看著眼前的女人,同樣都是慶王的媵妾,應該算是情敵、對手,如今卻成為盟友,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

  她不喜歡妻妾相爭的狗血劇情,如果可以選擇,最好是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日子,但是已經無法回頭了,與其打怪,不如跟對方交朋友,就像是在線上遊戲當中,一起冒險的夥伴。

  就這樣,臭豆腐的名氣很快地在王府傳開,西三所以外的奴僕不禁都在私下探聽,無非是想嘗嘗這臭到會熏死人的豆腐究竟有多好吃。

  柳氏原本就安排心腹隨時監視徐敏的任何動靜,一連三天,發生在西三所的事,自然也陸陸續續地得到回報。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是掉到茅坑裡去了嗎?”柳氏捏著鼻子,滿臉嫌惡地嬌斥。“離我遠一點!”

  回來復命的婢女有些尷尬。“回娘娘,大概是沾了臭豆腐的味道……”她在西三所繞了一圈,不知不覺就染上了。

  她拿了扇子猛掮著。“這根本就像是死耗子的臭味……那種東西真的能吃嗎?真是臭死了……再站遠一點……”

  婢女只好再後退兩步。

  “不過就是豆腐,這賤婢的口氣還真大,什麼天下第一香?天下第一的名號是隨便就能取的嗎?”柳氏冷哼一聲。“我從來沒聞過這麼臭的味道。”

  月雲只好問著婢女:“蓮兒,你可打聽到是什麼樣的做法?”

  “聽說是把豆腐浸在徐夫人事先做好的滷汁中,這滷汁臭到讓人不得不憋住氣,可是把豆腐炸過之後,原本臭氣熏天的味道卻多了股特別的香氣,吃過的人都直呼不可思議。”愈是聽人這麼說,就愈是想吃,不過在娘娘面前,蓮兒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提。

  聞言,柳氏不禁嗤之以鼻。“明明這麼臭,怎麼可能會突然變成香的?我看八成是想討好那個賤婢,才會說些好聽話。”

  “那麼豆腐是從外面的鋪子送進來的?”月雲又問。

  蓮兒搖頭。“不是,是東三所的林夫人親手做的。”

  “她會做豆腐?”柳氏不禁訝異,還真的疏忽了這一號人物。

  “回娘娘,林夫人家裡原本就是開豆腐鋪子的,從小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會了。”蓮兒據實回道。

  柳氏臉色更加陰沉。“打從她入府之後,聽說千歲從來不曾踏進她的屋子,她也沒有半句怨言,原以為她會安安分分的待在該待的地方,想不到會跟那賤婢聯手,看來是打算藉由那賤婢來引起千歲的注意。”

  說著,柳氏靈機一動,不禁發出得意的笑聲,決定好好利用林氏這顆棋子。

  “立刻到東三所,請林夫人到後寢宮來一趟。”

  身旁另一名婢女福了個身,立刻銜命出去了。

  “娘娘打算做什麼?”月雲不安地問。

  她嬌笑一聲。“當然是拉攏林氏,只要肯乖乖照我的話去做,我自會想辦法讓千歲去她的屋子,沒有女人不希望得到寵愛,她更不可能例外。”

  月雲試著勸阻。“千歲如今對娘娘有諸多不諒解,娘娘應該多順著他的意,和徐夫人和平共處,表現出有容乃大的胸襟……”

  “他連皇位都可以不要,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付出多少青春,最後卻落得一場空,只想跟那賤婢過著逍遙自在、終日與馬為伍的悠閒日子,我偏不如他們的意。”柳氏已經被心中的怨恨給吞噬,聽不進任何規勸。

  “娘娘……”

  柳氏從座椅上跳起來,就一巴掌打過去。“不准替那賤婢說話!你也不過是個奴,別當自己是主,以為我就該聽你的,最好記住自己的身分。”

  “是。”月雲捂著火辣辣的左頰,眼底更是噙著淚光,退到後頭,不再說話,其它婢女更不用說,連吭都不敢吭。

  等了片刻,林氏來到後寢宮,這是她入府之後,第二次踏進這裡。

  “奴婢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她正忙著做豆腐,但也不得不來一趟。

  “坐下來說話!”柳氏笑容滿面地說。

  林氏低垂著螓首。“奴婢不敢。”對於這位慶王王妃,只覺得盛氣淩人,並沒有太多好感,就不知她叫自己來做什麼。

  “聽說你會做豆腐?”

  她澹澹地回道:“是,娘娘。”

  “聽說西三所的徐氏這兩天做了一道菜,叫做天下第一香,用的豆腐還是你親手做的?”柳氏又說。

  “天下第一香是叫著好玩的,其實應該說是臭豆腐。”林氏回答得謹慎。“因為徐夫人誇奴婢做的豆腐好吃,奴婢就幫她做了。”

  “想不到你有這麼好的手藝,改日也做來讓我嘗一嘗。”話才說著,柳氏佯歎一聲。“不過你真是太傻了,徐氏如今受寵,千歲不但不准任何人傷她一根汗毛,所提出的要求,就連典服所都得照辦,現在連你都利用了,你可別以為她是真心把你當作姊妹,其實她只是擔心你會跟她爭寵罷了。”

  “請娘娘指點。”她聽得有些納悶。

  柳氏喝了口茶水。“一旦受寵的女人,就會害怕失寵,只要拉攏你,讓你不好意思跟她爭,千歲的心自然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這下林氏心裡有個底了。

  自己原本就打算離開王府,徐夫人又豈會怕她爭寵,甚至還反過來說服自己留下來,這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辦到的,顯然是娘娘誤會了,那麼這番話的用意無非就是要挑撥她和徐夫人之間的關係。

  “奴婢明白了。”她寧可相信徐夫人多些。

  “想讓千歲到你屋子去,可別指望她會幫這個忙,不過我倒是能幫你。”相信聽到這句話,林氏馬上會站到自己這一邊來。

  林氏心頭一驚,要是千歲真的到自己的屋子來,這輩子都別想有離開王府的一天了。“奴婢身分卑微,不敢奢望。”

  “不管怎麼說,你已經算是千歲的人了,只要照我的話去做,下一個受寵的便是你了。”要扳倒那個賤婢,方法可是多得很,不過不能由自己來動手,而是要找個替死鬼,柳氏在心裡盤算著,當然最後是兩個一起解決,她則是漁翁得利。

  “多謝娘娘關心,奴婢有吃有穿,日子已經過得很好了。”林氏不為所動,因為自己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千歲的心,而是完成祖父的願望,並將林家製作豆腐的手藝傳承下去。

  “你是擔心徐氏翻臉嗎?”沒有女人不想得到寵愛,以及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只是不敢表明罷了,柳氏心裡自然這麼認為。“不用怕,有我給你撐腰。”

  “奴婢萬萬不敢。”林氏還是鼓起勇氣推拒。

  “你……”柳氏耐性用罄,更被林氏的不知好歹給激怒了。“誰不希望得到千歲寵愛,就只有你不懂得把握。”

  她連忙下跪。“請娘娘恕罪。”

  柳氏從座椅上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滾!”

  “奴婢告退。”林氏不敢多留片刻,連忙離開後寢宮。

  林氏回到東三所,將豆腐做好,便直接送到西三所。

  “姊姊辛苦了,還要勞煩你親自送來,下回不如我命丫鬟過去拿就好。”徐敏客氣地說。

  “我自己送來比較放心。”說著,她便把徐敏拉到小廚房外頭,不讓其它人聽見兩人的對話,然後才將娘娘找上自己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總之你要放在心上,一切要小心。”

  徐敏頷了下首,其實對於王妃這種聯合次要敵人來打擊主要敵人的做法,並不感到意外,讓她意外的是眼前的林氏。

  “姊姊就這麼相信我?說不定我真的跟娘娘說的一樣,怕姊姊跟我爭寵,才會故意對你好。”她也不希望林氏因此得罪王妃,不禁想著是否該保持距離,免得跟世子一樣,被自己連累了。

  “要是妹妹真的擔心,早就答應幫我想辦法說服千歲好離開王府,又何必勸我留下來。”林氏真誠地笑說:“我原本已經死心,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過一天算一天,都是托了妹妹的福,讓我有機會再親手做豆腐,也想起了過去跟祖父相處的點點滴滴,所以我會繼續幫你的。”

  她其實沒有林氏想的那麼好,心裡還是無時無刻在防備著,就怕會遭到背叛和出賣,可是這一刻她願意去信任對方。

  “那麼咱們就一起努力吧!”徐敏握住對方的手,想到從小到大,她的朋友很少,幾乎可以說沒有,只因自己的防衛心太重,無法對人敞開心胸,能交到一個朋友真的很不容易,她眼眶不禁跟著熱了。

  林氏也握住她的手,回應徐敏的心意。“看來娘娘是真的想對付你,這回籠絡我不成,一定會再想其它辦法,自己可要多留意。”

  “我知道。”她已經忘了是在哪裡聽過“朋友要放在身邊,敵人更要放在眼皮底下”這句話,只記得當時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可是該怎麼做呢?總不能派人盯著王妃的一舉一動。身邊的丫鬟平日還算忠心,若派她們去,要是被人抓到,等於間接承認是受自己的唆使,若是收買王妃身邊的人,萬一事蹟敗露,為了自保,肯定把她供出來,那等於是自尋死路。

  徐敏左思右想,都不太保險,最後只能靠自己多加防範了。

  若是在玩線上遊戲,只要按照遊戲規則來走,就可以升級過關,可是現實生活當中,人心才是最難掌握和預測的。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8 AM

第十七章

  出門五天,元禮帶著京城來的吳大人,從同二村的養馬場回來了。

  他才回到王府,就先到西三所,想要告訴徐敏,馬卡龍長大了不少,相信她聽了會很開心。

  “這是……什麼?”他才踏進院門走了幾步,就聞到空氣中飄著一股從未聞過的氣味,用力嗅了兩下,俊眉頓時皺起。“是東西煮焦了?還是在燒什麼?”

  隨侍在側的馬福清了下嗓子。“回千歲,這是臭豆腐的味道。”

  元禮一臉迷惑。“臭豆腐?”

  “就是徐夫人用豆腐做出來的菜,十分可口,不過味道就是臭了些,有些令人難以忍受。”他起初也不敢領教,可是見其它人都吃了,不但沒吐出來,也沒拉肚子,這才嘗了一塊,想不到就愛上了。“聞到這味道,想必徐夫人又在小廚房做臭豆腐了。”口水又忍不住快流下來了。

  “你吃過?”元禮這才想到之前徐敏確實提過豆腐的事。

  馬福哈腰回道:“是,千歲,府裡有不少人吃過了。”

  “那豆腐真的能吃嗎?”於是,他轉向小廚房的方向,不過愈是靠近氣味的來源,就連自己這個在馬廄裡頭待慣的人,都忍不住要掩鼻了。

  “是千歲?”秀珠正好從小廚房出來,瞥見從簷廊另一端走來的尊貴身影,連忙回頭對另一個丫鬟喊道:“快去通知夫人一聲!”

  聞言,明珠馬上轉身走回小廚房。

  秀珠上前見禮。“千歲萬福。”

  “這味道……還真是特別。”他俊美的五官都快皺成一團了。

  “是,確實相當特別。”秀珠想笑又不敢笑地回道:“夫人說這道臭豆腐是臭中有奇香,愈臭愈香,也就愈好吃。”

  元禮輕咳一聲。“這種說法還真是前所未聞。”

  “所以夫人才說這道臭豆腐是絕無僅有,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香。”她一面說一面笑。

  他不禁失笑。“天下第一香?”

  “千歲回來得正好……”就在這當口,徐敏在小廚房剛炸好一盤臭豆腐,聽丫鬟說他已經回府,馬上端出來,想要讓他嘗鮮。“你也來吃吃看!”

  徐敏手上端著臭豆腐,笑容可掬地走向他,那股強烈的氣味頓時撲面而來,讓元禮的俊臉一變,馬上退避三舍。

  “敏敏……”他兩指捏著鼻子,一面跑一面嚷。“等一等!先別端過來!”

  她笑吟吟地在後頭追著,大力推薦自己的私房菜。“聞久了自然覺得香,只要吃一塊,保證會喜歡上它,我真的不騙你……”

  元禮一時真的難以接受,只好討饒。“敏敏……我的好敏敏……算我求你了!快點把你手上的臭豆腐拿開……不然……不然本藩真要翻臉了……”

  一旁的僕役、婢女目睹慶王狼狽的模樣,紛紛躲起來偷笑。

  “好吧!”看來他是真的沒有口福,徐敏有些失落地把臭豆腐交給秀珠,讓她拿去分給其它想吃的人。

  見臭豆腐被丫鬟端走,元禮才慢吞吞地踅回來,俊臉上的表情像是個犯了錯,怕會挨駡的孩子。“生氣了?”

  “沒有。”她才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既然你真的不喜歡,也不能勉強。”

  他清了下嗓子。“它是真的……不太好聞。”用詞還特意說得含蓄些,生怕會傷了徐敏的心。

  “我知道。”見他一臉可憐無辜的表情,徐敏不禁噗哧地笑了出來。“不過還是有人喜歡吃,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那就好。”元禮伸手攬著她的肩頭,又聞到徐敏沾染在衣服上的臭味,鼻子皺了皺。“這味道要多久才會散?”

  徐敏笑睨他一眼。“恐怕是一整天都散不掉,所以千歲還是別太靠近。”

  “一整天?那怎麼成?”他已經好幾天沒抱她親她了。“走!”

  她一怔。“去哪裡?”

  “回房更衣。”元禮拉著她就往東廂房走。

  “千歲不是陪那位京城來的使者吳大人去養馬場,這麼快就回來了?”徐敏還以為會再轉去其它幾座養馬場巡視。

  元禮嗤哼一聲。“這些京城來的官,個個享福慣了,要他在養馬場多待一天簡直要他的命,我也懶得再應付下去。”

  “當官的不需要什麼本事,只要會動嘴皮子就夠了。”她嘲諷地說。

  他爆笑一聲。“說得好!咱們的想法真是一模一樣。”

  徐敏脫口而出。“大概是口水吃多了,想不一樣都很難。”

  “那是不是再多吃一點,咱們便可以心靈相通了?”元禮邪笑地把嘴巴湊過去,她趕緊用手推開。

  “現在是大白天。”不要隨便發情。

  聞言,他馬上拉著徐敏進房,接著把門閂上。

  “我、我先去拿另一套襖裙過來……”她覺得情況不妙,依照經驗,自己的貞操正陷入危機當中,趕緊使出緩兵之計。

  元禮已經俐落地脫去她的襖裙,然後扔到屏風的另外一邊,也就聞不到臭豆腐的氣味,接著又脫起其它衣物。

  “不能再脫了。”徐敏拚命地護住身上僅剩的兜衣。

  他將嘴巴湊到徐敏耳畔,沙啞地喚著:“敏敏……”

  這一聲“敏敏”讓她耳朵都癢了,這個暗示也夠明顯,知道被吃定了,也就不再做徒勞無功的反抗。

  元禮像是一頭餓了好幾天的狼,就這麼將徐敏吃乾抹淨,唯一慶倖的是隻吃一回,這個男人便翻身睡著了。

  徐敏小心翼翼地溜下床,然後揉了揉腰側,才把衣物又撿起來穿上,接著把床帳放下,隔離光線,讓元禮好好睡一覺。

  待她回到小廚房善後,面對丫鬟們曖昧的笑意,臉蛋還是忍不住熱了。

  “千歲呢?”秀珠抿著笑意問。

  她假咳一聲。“睡了。”

  “夫人,剩下那一盤還沒炸過的豆腐,依照你的吩咐,拿去給到府裡來的菜販子、肉販子試吃,他們也是讚不絕口,直誇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豆腐,”寶珠向她稟報經過。“還一直問奴婢是誰做的。”

  “你都怎麼說?”這個反應在徐敏的預期之中。

  寶珠又回道:“就照夫人交代的,說是出自王府裡一位豆腐師傅的手藝,其它的就不便多說。”

  “以後再拿給人家試吃,若是問起,一律這麼回答。”她頷首地說。

  “是。”寶珠記住了。

  徐敏心想口碑總要慢慢地建立起來,先讓客人試吃,只要東西好吃,自然就會代為宣傳,這是最快的方法。

  “徐夫人!”

  這一聲叫喚把徐敏的心思拉了回來,本能地看向門外,認出叫她的人是世子身邊的奶娘,馬上走到外頭。

  “難道世子也來了?”她馬上左右張望,想說見到人就要趕他回去。

  奶娘搖了搖頭。“不,世子並沒有來,因為娘娘不准他再踏進西三所,所以奴婢也不敢讓他過來。”

  “可別再讓他來,免得又遭受娘娘的責罰。”徐敏正色地說。

  見她是真心為世子著想,奶娘不禁心存感激。“只不過世子聽奴才說徐夫人會做一道臭豆腐,吃過的人都說味道十分特別,徐夫人也知道世子平時愛吃豆腐,自然很想嘗嘗看,就讓奴婢過來問了。”

  她面露遲疑。“呃……”

  “徐夫人但說無妨。”奶娘說。

  徐敏沉吟一下。“我是在想世子才不過五歲,小孩子的腸胃通常比較弱,臭豆腐又是發酵食物,還是別吃比較好,免得吃壞肚子了。”

  聞言,奶娘有些疑惑。“發笑?”臭豆腐跟笑有何關聯?

  “發酵就是……跟醃制有點相似,要是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徐敏也只能這麼解釋這個名詞。

  “徐夫人顧慮的是。”這番話讓奶娘對她多了一層信賴,比起娘娘,千歲的這位媵妾更關心世子。“只是世子很期待吃到臭豆腐,該怎麼跟他說?”

  “那就把責任都推給我,說是我不給你。”她只好扮演壞人的角色。

  奶娘面有難色。“萬一世子生徐夫人的氣……”

  “娘娘不希望世子接近我,只要讓他討厭我,自然就會離我遠一點,也就不用擔心被我拖累了。”徐敏道出真心話。

  “徐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奶娘不禁動容。

  徐敏苦笑一下。“說不上什麼用心良苦,只是不想把一個無辜的孩子捲進大人的戰爭當中,他還太小,應該快快樂樂地長大才對。”那是每個孩子應該享有的權益,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能將它剝奪。

  更何況是活在暴力陰影下的孩子,有可能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那份傷痛,他又是元禮的嫡長子,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世子經歷自己嘗過的痛苦。

  “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如果娘娘也能像她如此為世子設想,那該有多好,奶娘不禁這麼感慨。“……徐夫人。”

  她看著奶娘,等對方說下去。

  “往後世子就有勞你多多照顧了。”奶娘話中有話地說。

  “你太客氣了。”以為對方只是在說客套話,徐敏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有你這麼好的奶娘,比交給其它人照顧來得好。”

  奶娘沒再多說什麼,就這麼回世子所復命了。

  “沒有臭豆腐嗎?”見到奶娘兩手空空的回來,奕咸不免失望。

  奶娘有些舉棋不定,到底要不要說真話。

  “奶娘?”他有些納悶。

  “徐夫人說……世子年紀還小,不能吃臭豆腐,要是肚子疼就不好了,所以沒給奴婢。”她最後還是決定讓世子瞭解徐夫人的一番好意,知道除了千歲,還有其他的人在關心他。

  奕咸天真地問:“她真的這麼說?”

  “是,世子。”

  “既然徐夫人這麼說,我就相信她。”他馬上恢復笑臉,也更加確信這位徐夫人是個好人,自己沒有看錯。

  奶娘也跟著笑了。

  當年相公突然生了一場急病,沒看到孩子出生就走了,等到孩子出生,才不過三天便又夭折,她原本打算尋死,一家人也能在陰曹地府裡團聚,是世子讓她又多活幾年。可是她真的好想念他們,如今知道王府裡有徐夫人在,就算哪一天自己真的走了,也能走得安心。

  酉時剛過,天色也暗了。

  一道纖瘦的女子身影鬼鬼祟祟地走進西三所內某座院落的小廚房,舉高手上的燭臺,結果還是不慎踢到擺在灶旁的水桶,發出聲響,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沒有人聽到,女子趕緊尋找所要的東西。

  到底放在哪裡?

  聽說那味道很臭,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才對……

  四周十分安靜,只聽得到急促的呼吸聲。

  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難道不是放在這裡?

  現在該怎麼辦?

  要先回去,改天再來嗎?

  就在這當口,外頭傳來腳步聲,她連忙吹熄燭火,接著往外跑。

  王廚子呵欠打到一半,看到有人從小廚房內沖出來,心想都這個時辰了,徐夫人也已經回房歇著,應該不會有人在裡頭。

  “是誰?”他喝斥。

  女子身影很快地往另一頭跑,連頭都沒有回,不過卻故意遺落一樣東西,也算是達到這次行動的目的。

  “站住!”王廚子察覺有異,馬上大叫,卻見對方身上似乎掉了什麼,連忙撿起來看,很像是藥包,想再追上去,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什麼?”他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並沒有味道,不過肯定是不好的東西,否則何必偷偷摸摸的,一定是想乾壞事,這可真的不得了了。

  於是,王廚子馬上去找秀珠,請她把這件事告知徐夫人。

  秀珠也覺得事態嚴重,立刻稟明主子。

  “有看到是誰嗎?”徐敏將藥包小心地打開,裡頭是瑩白色粉末。

  她搖了搖頭。“王廚子說沒看到臉,不過應該是府裡的婢女。”

  “府裡光是婢女、丫鬟和嬤嬤就有上百個,要從何找起?”寶珠愈想愈可怕。

  “該不會是想下毒吧?”

  “下毒!”明珠驚呼。

  寶珠捂住她的嘴巴。“小聲一點!”

  “如果她的目的是把這包藥粉放進飯菜裡頭,可是都這麼晚了,小廚房裡連剩菜剩飯都收拾乾淨了……”說到這兒,徐敏馬上想到臭滷水,如果將這些瑩白色藥粉倒進去,再把蓋子重新封好,絕對不會被發現。

  “夫人想到什麼?”秀珠問。

  徐敏心口狂跳。“還是等確定這是什麼藥粉之後再說。”原本只是想到戲裡頭常演食物被仇家下毒的情節,所以臨時決定把臭滷水移到他處,想不到這麼狗血的劇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若是被摻進毒藥,不只是她,也會間接害了其它人。

  “藥粉?誰生病了?”剛進房門的元禮正好聽到這句話。

  “沒人生病,只不過……”徐敏站起身來將手上東西遞給他,並說明事情經過,聽得元禮是臉色大變。

  他頓時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們馬上去找劉墉,還有把良醫正叫來!”

  秀珠三人不敢多問,趕緊去辦了。

  “冷靜一點!”徐敏將他按坐回椅上說。

  元禮一把握住她的手,而且握得好緊。“教我如何冷靜?萬一有人下毒,最有可能要害的就是你了。”

  “這個我當然知道。”她早就猜到了。“幸好及時被人發現,才沒有成功。”

  想到對方歹毒的心思,不禁打從心底發冷。

  他目光一冷。“你想會是誰?”

  “咱們沒有證據,只能單憑臆測,對方也不會承認的。”雖然王妃的嫌疑最大,可是為了元禮,還有世子,徐敏真的不希望是她。

  “你說得對。”元禮又何嘗願意把矛頭指向自己的王妃,可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等良醫正來,問了便知道。”

  過了片刻,劉墉和良醫正趕到西三所,在前廳等候元禮到來,兩人互望一眼,都不知發生何事。

  待元禮和徐敏來到前廳,說明原委之後,便將唯一的證物交給良醫正。

  “你看看這是什麼?”他問。

  良醫正雙手接過,先是端詳一番,再用指腹沾了少許粉末,放在舌尖,嘗過了味道,便撫著下巴的鬍子說:“這是玄明粉。”

  “玄明粉?!可是有毒?”元禮從齒縫中迸出聲音。

  他拱手回稟。“請千歲放心,玄明粉無毒,大多用於瀉下劑,也就是大家常說的瀉藥,會讓人多跑幾趟茅房,要是服用太多,就得趕緊止瀉。”

  徐敏聽說是瀉藥,一顆心也稍微安了,對方的用意既然不是要毒死她,連帶其它人的死活都不顧,那麼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造成恐慌,讓大家都不敢再吃臭豆腐,也藉此中傷她的名譽。

  “這幾天可有人跟良醫所要玄明粉?”元禮又問。

  他又拱手。“回千歲,玄明粉的用途在於瀉熱通便、清水消腫,算是很常用的中藥粉,府裡的僕役下人身邊都會存放些,以備不時之需。”

  元禮拍了下座椅把手,一臉扼腕和氣憤。“那麼就無法查出誰是下藥之人了……劉墉,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仔細盤問西三所內的人,只要發現可疑之處,就交給審理所審問。”

  聞言,劉墉不著痕跡地瞥了徐敏一眼,心想終於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了,得好好地教訓這名媵妾,讓她明白想待在這座王府內,就要學會謹言慎行,別把自己的身分抬得太高。

  “回千歲,打從徐夫人開始做臭豆腐之後,西三所內每天都有不少僕役下人進進出出,導致門禁不嚴,下官又不便阻攔,如今要查,恐怕相當困難。”就看千歲這回怎麼護著她。

  這番話根本是沖著她來的,徐敏豈會聽不出對方的弦外之音,擺明就是在說她引狼入室。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這位長史的?

  他俊臉一凜。“你的意思是反正查不到,就不用查了?”

  劉墉口氣一窒。“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就交給審理所的人去查好了,來人!”他正打算叫人,劉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趕緊接腔。

  “下官立刻去查,請千歲放心。”眼看千歲還是護著媵妾,劉墉更加堅信紅顏禍水這句老話。

  元禮沉吟了下。“順便查一查王妃身邊的人可曾在西三所出入。”

  “難道千歲懷疑……”一定是這名媵妾在千歲耳邊亂嚼舌根,劉墉對徐敏的印象更差,一定要請娘娘想辦法治治她。

  “總之先查了再說。”他揮了下手。“都下去吧!”

  “是。”劉墉和良醫正拱手告退。

  接著他又看向身旁的徐敏,口氣嚴厲。“從今天開始,不准再做臭豆腐,更不准不相干的人到西三所,要是門房再輕易放人進去,都要受罰。”

  “可是……”徐敏想要辯駁。

  “就這麼辦了!”他用力拍了下把手,下達最後的決定,然後繃著一張平常笑嘻嘻的俊臉,起身離去,就是不想聽任何理由,一切以她的安危為重。

  徐敏看著他拂袖而去的高大身影,瞭解全是出自於關心才會勃然大怒,只好先順著他的意思,等過一陣子再說。

  “夫人猜會是誰呢?”跟在身旁的秀珠憂心忡忡地問。

  她不能隨便指控,只能放在心裡。“這種事不能亂說,就看之後能不能查出什麼來……對了!馬上去一趟東三所,把這件事告訴林夫人,就說豆腐照做,不過別拿到西三所,就直接分給那些到王府來的販子,讓他們拿回去給其它人試吃。”

  秀珠應了一聲:“是。”

  經過一個晚上,這件事也傳到了後寢宮。

  “居然有這種事?真是太好了!”柳氏笑得花枝亂顫,心情已經許久沒這麼好過了。“不過就是有那麼一點可惜,沒能把那包瀉藥放進食物裡頭,好好地折騰那賤婢一番,也替我出一口氣。”

  到底會是誰指使的呢?

  江氏?還是王氏?或者是林氏?

  “你說會是誰幹的?”她問著站在身畔的月雲。

  在她來看,林氏應該是嫌疑最大的,先假裝和那賤婢成為好姊妹,博取信任之後再伺機下手,難怪那天林氏會拒絕她開出的條件,原來早就計畫好了,自己還真是有些小看對方。

  月雲搖頭。“奴婢猜不出來。”

  “總之就是有人見不得她受寵,想要整整她,而且還比我早一步動手,要是知道是誰幹的,可得好好地嘉獎。”柳氏呵呵地笑著。“真想看看那賤婢受到驚嚇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娘娘,若那包瀉藥真的放進吃食裡頭,說不定還會害到其它人,要是抓到,應該嚴懲才對。”月雲正色地說。

  她哼笑兩聲。“那又如何?換作是我,放的就是毒藥,可不是瀉藥。”不過是身分低賤的奴僕,死幾個不算什麼。

  月雲口中低喃。“是啊,要是換作娘娘,確實會這麼做沒錯……”這個女人眼裡只有自己,根本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作一回事。

  “你說什麼?”柳氏聽不太真切。

  “奴婢是說千歲幾乎是天天往西三所跑,萬一不小心吃到,就算只是瀉藥,也是會傷了身子的。”月雲提醒主子。

  柳氏這才慶倖地說:“你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幸好沒有成功,不過乘機給他一個警告也好,要他沒事別老去找那賤婢。”

  “千歲這會兒肯定相當憤怒,非把此人揪出來治罪不可。”這麼一來,第一個懷疑的對象究竟是誰,娘娘可知道?月雲在心裡這麼問。

  她笑聲譏刺。“有人想害他寵愛的女人,當然要憤怒了,真想親眼看看他臉上氣急敗壞的表情……”

  還沒說完,便聽到外頭一陣騷動,接著就見身穿常服的元禮沉著俊臉進來,所有人連忙福身見禮。

  “千歲怎麼有空到妾身這兒來呢?”柳氏酸溜溜地問。

  元禮在主位上坐下,兩眼須臾不離她的臉孔,然後又望向一干婢女,冷冷地吐出話來。“哪一個是蓮兒?”

  被點到名的蓮兒縮了縮脖子,來到他面前。“回、回千歲,奴婢就是。”

  他口氣冷峻。“昨晚有個婢女溜進西三所的小廚房,試圖在吃的裡頭下藥,派人查了之後,不少人說曾經看到你在小廚房附近打轉,有沒有這回事?”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沒幹那種事……”蓮兒嚇得跪地喊冤。

  “那麼你去西三所做什麼?”他厲聲質問。

  蓮兒下意識地看向柳氏。“奴婢是奉了……”才說了幾個字,就被對方陰狠的目光給瞪得馬上改口,才沒招出是奉命前去打探消息。“不是……是奴婢聽其它人說臭豆腐好吃,也想嘗嘗看……所以才會跑到西三所……”

  “這件事真的和王妃沒有關係?”元禮橫睨坐在身旁的柳氏。

  柳氏尖聲問道:“千歲懷疑是妾身唆使的?”

  站在柳氏身旁的月雲,半垂著螓首,脣角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一切就如自己所預料的,千歲第一個懷疑的物件便是娘娘。

  他目光犀利,彷彿想看穿柳氏的心思。“我只問你是還不是?”

  “當然不是妾身。”柳氏理直氣壯地回道。

  元禮接著又朝外頭嚷道:“把王廚子叫進來!”

  於是,等在外頭的王廚子緊張兮兮地跨進門檻。“奴才在!”

  “你說當時有看到那名婢女的背影,快看看是不是她。”接著元禮又叫蓮兒站起身,好讓王廚子能看個清楚。

  沒人注意到月雲因為心虛,本能地後退一步,企圖把自己隱藏起來。

  王廚子一會兒打量蓮兒的背影,一會兒又搔著腦袋。“回千歲,當時天色很暗,奴才只能確定比她高一些……”

  “你真的肯定?”他質疑地問。

  “奴才……很肯定。”王廚子吞了下口水說。

  元禮緊閉了下眼皮,心情複雜,不過松了口氣居多,畢竟也真的不願相信自己的王妃會如此惡毒。“下去吧!”

  待王廚子退下,蓮兒也一面哭一面站到一旁。

  “千歲這下無話可說了吧?妾身再怎麼說也是誥封的慶王王妃,何必跟個卑賤的媵妾過不去。”柳氏哼笑地說。

  “在你眼底,就只有自己高貴,其它人都是卑賤,若是哪一天我被貶為庶民,你這個慶王王妃可就什麼也不是。”他不禁歎道。

  柳氏眼睛瞪得好大,面露焦急之色地問:“千歲為何會被眨為庶民?到底是怎麼回事?”

  “京城來的吳大人說六皇兄和封地內的地方官員私下來往,還暗中訓練一支軍隊,意圖逼宮,父皇已經下旨將他眨為庶民了。”看她臉色發白,讓婢女又攙回椅上坐下,元禮逸出一聲冷笑。“王妃又如何?只要一道聖旨,你跟那些一向視為卑賤的奴才並沒兩樣。”

  她不敢置信。“那是他的親生兒子,皇上怎麼忍心……”

  “這便是覬覦皇位的下場。”他口氣森冷,希望柳氏能夠引以為鑒。“還有下藥這件事,最好和你無關,否則一律嚴懲。”

  聞言,柳氏臉蛋不禁扭曲。“就為了一個賤婢,千歲不惜恐嚇妾身,可曾想過妾身的心情?千歲一年到頭老是往養馬場跑,如今為了寵愛的女人,才肯待在王府裡,妾身的寂寞,又有誰能體會?”

  “你寂寞是因為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沒有人滿足你心中的空虛,更因為你從來不懂得什麼叫付出。”元禮一語道出她的自私和貪婪。

  “成親這麼多年,我不止一次的暗示過你、給過多少機會,若能把心擺在我身上,而不是去奢望一些不該有的癡心妄想,相信咱們之間不至於演變到現在這種貌合神離的地步。”他也曾想與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可最終還是失敗了。

  柳氏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般絕情的話。“妾身為千歲生下嫡長子,難道就不是付出?希望千歲將來能繼承大統,不只是妾身和柳家的心願,同時也是貴妃娘娘的,更是為了奕咸的將來著想,又怎會是癡心妄想?”

  “如果你真把我當作丈夫看待,就應該瞭解我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皇位代表著無上的權力,但也是一座暗無天日的囚牢,是一道無形的枷鎖,令人喘不過氣來,也與我的個性不合,那種心情你又能體會嗎?”他痛心地說:“只是當慶王王妃對你難道還不夠?”

  她不認為野心有錯,昂高的下巴已經說明一切。

  “你真是無藥可救!”元禮失望至極,也不再多言,起身走了。

  “啊……”她把幾上的茶壺用力地掃到地上,連頭上的髮髻都散了。

  婢女們迭聲地嚷:“娘娘息怒!”

  月雲垂下眼皮,掩飾眸中的冷意。

  娘娘,千歲的心已經完全離你而去,再也回不來了!

  你的心可在淌血?是否嘗到心痛的滋味了?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29 AM

第十八章

  五月中,早晚還是有些涼意。

  經過十天,還是查不出下藥的婢女是誰,元禮有些心煩氣躁。

  當他走進東廂房,悶不吭聲地坐在椅上,徐敏只是瞥了一眼,便比了個手勢,讓三個丫鬟都退下。

  徐敏當然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可是什麼也不問,只是端了一盤豆腐在元禮身邊坐下。“這是剛做好的,你來嘗嘗看。”

  “這是……”現在的他看到豆腐就想到那股味道,忍不住卻步。

  她一面笑一面說:“這不是臭豆腐,而是林夫人親手做的豆腐,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每個人都誇獎。”

  “林夫人……”元禮頓了一下,這才想起對方是誰,不過對於她的長相已經很模糊了。“我倒不知道她會做豆腐。”

  “多虧了她,才能完成我的心願,讓我又能把臭豆腐做出來,真的要好好地感謝她才行。”徐敏用筷子挾了一小塊,湊到他嘴邊。“這是原味的,沒有淋上任何調味料,更能吃到黃豆香。”

  元禮依言咀嚼了幾下,不由得點頭。“確實是不錯。”

  “她還那麼年輕,卻有如此好的手藝,放著不用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拜託她多做一些分給大家吃。”她能幫的不多,也只能盡力。

  聞言,他一臉壞笑地看著徐敏。“你不嫉妒,反而替她說好話,就不怕我對她有意,開始往她的屋子跑?”

  她也老實的坦承。“我當然會嫉妒,而且嫉妒到恨不得把她們通通都變不見,我好一個人獨佔千歲。”

  “既然這樣,為何還要處處誇讚她?”元禮興味濃厚地問。

  徐敏瞋他一眼。“就算沒有她,將來還是會有別人,那真的是沒完沒了了。只要別想對我不利,想要陷害我,我可以試著跟大家和平共處,更何況把精神用在爭風吃醋這種無聊事上頭,簡直太浪費了,還不如把心思放在千歲身上,對你好一點,讓你離不開我。”

  想到自己從小為了應付各種霸淩和欺負的手段,根本沒有心情上學,更別說專心念書了,所以成績一直是吊車尾,也白費了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求學階段,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嘔。

  他很滿意這個回答。“不只要好,還要對我更好才行!”

  “千歲的心情看起來好多了。”她欣慰地說。

  聽徐敏這麼說,元禮才明白她的用心。

  “找不到下藥之人,還有幕後的主使者又是誰,心裡總還是有個疙瘩在……”

  見她似乎不擔心,有些不滿。“你還笑得出來?”

  聞言,徐敏臉上的笑靨更明顯了。“千歲是希望我每天擔驚受怕,然後哭哭啼啼的要你主持公道,揪出想要陷害我的犯人嗎?”

  元禮被她逗笑了。“換作一般尋常女子,理應如此。”

  “你已經夠心煩了,就算我再怎麼擔驚受怕,也只能擺在心裡,才能讓你心無旁騖地把事情處理好。”她的實際年齡比這個男人大上幾歲,總要用更成熟理智的態度去面對。

  他有時真的看不透這丫頭。“敏敏,你真的只有十五?”

  “嗯……下下個月就十六了。”徐敏記得徐六娘是七月出生的。

  “那你想要什麼?首飾?還是布料?”他順口問道。

  徐敏在腦子轉了一圈,最後說出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雖然聽起來有些肉麻,卻是真心話。

  這個回答讓元禮哈哈一笑。“是你的生辰,應該說你想要的才對。”

  “你是一家之主,只要你平安,我自然就平安,這就是我最想要的。”與這個男人白頭偕老,便是她的幸福。

  元禮胸口一陣澎湃洶湧,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好,這份禮一定送給你。”這丫頭總能說出自己最渴望聽到的話,一定是上天聽到他的願望,特地派她來的。

  “多謝千歲。”話才說著,徐敏靈機一動,跟著盈盈地起身,然後側坐在他的膝上,再把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這個大膽的舉動讓元禮眼神跟著變了。

  她再不懂得利用手上的資源,也就是徐六娘這具身體的優點,那就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千歲……”她用娃娃音輕喚。

  “想要什麼就說!”元禮很滿意這個姿勢。

  徐敏就知道男人都吃這一套,兩條玉臂索性也勾上他的脖子。“千歲這些日子派人查得緊,我想短時間內,下藥的主謀應該不敢輕舉妄動,所以……”

  “不准!”他收起笑臉。

  她橫睨一眼。“我話都還沒說完。”

  “你又想做臭豆腐了對不對?”元禮瞪眼。

  “我可以炸好之後,讓人拿到西三所外給想吃的人,這樣總不會再有問題了吧?”只要別隨便放人進來,應該沒事。

  元禮還是不放心。“你為何非要做臭豆腐不可?又是去哪裡學來這一道菜?我可是從來沒聽過。”真有那麼好吃,好吃到令她念念不忘嗎?

  “你相信人有前世嗎?”她想到用這個藉口,希望可以說得通。

  他眉頭一蹙。“前世?我不相信。”

  “可是我卻相信。”徐敏煞有介事地說著。“就在去年九月,因為出了一點小意外,讓我昏迷兩天,就在那段時間裡,我夢到自己的前世,只是不確定是哪一世、又是多久以前,只知那一世的我,年紀比現在大上十歲,長相也不太一樣,是個相當平凡普通的姑娘,為了生計,便以販賣臭豆腐維生。當我再度醒來,整個人都變了,不只個性成熟許多,就連說話談吐也不再像個十五歲的丫頭,好像前世的我,跟今生的我合而為一,簡直脫胎換骨般,可把身邊的家人全都嚇了一跳。”

  “有這種事?”莫非因為如此,她才有著超越年齡的想法?若是真的,那就說得過去了。

  徐敏又繼續往下說:“只因為那一世的我命運坎坷,自小受盡欺負,爹不疼、娘不愛,就連祖父母都不把我當作親孫女看待,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對人懷有戒心,更不甘心受人擺佈,才會在清醒之後決定逃家,若是以前的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做出那種事的。”

  “就算真有前世,那也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不該被它所影響。”難怪他很難把徐府六小姐和這丫頭聯想在一起。

  她澀笑一聲。“如果沒有想起前世的自己,我這會兒已經被我爹送進宮,咱們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般相互依偎,所以我對臭豆腐才會如此眷戀,每回吃到,就會提醒自己,這一世的我有多幸福,要好好地珍惜。”

  元禮開始相信她這套說辭。“原來如此。”

  “我保證會很小心,不會再讓人有機可乘。”徐敏從來沒跟人撒嬌過,不過凡事總有第一次,為了達到目的,只好使出渾身解數。“千歲……”

  他表情出現一絲動搖。“這……”

  “元禮……”很好!再加把勁!

  “咳……”元禮清了下嗓子,差點就棄械投降。

  於是徐敏做出了從未有過的大膽舉動,故意扭動腰肢,磨蹭他的重要部位,果然馬上有硬物頂在自己的臀下,元禮再也受不了,索性打橫將人抱起,就要往屏風後頭的內房走去。

  “等、等一等……”她似乎做得太過火了。

  “在你勾引我之前,就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他佯哼。

  徐敏險些咬到舌頭。“但、但是……”還沒說服他答應,當然不能讓他得逞。

  “沒有但是。”元禮決定給她一次難忘的教訓,讓她明白不要隨便點火,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就在這個節骨眼,馬福的聲音適時響起。

  “啟稟千歲……”

  他回頭瞪著房門。“什麼事?”

  “吳大人方才吩咐負責伺候的奴才,說他想吃一道菜。”馬福聽得出主子的口氣不好,八成是壞了什麼好事,但又不得不來。

  元禮眉頭一攏。“他要吃什麼,讓典膳所的人去準備,不必來跟我說。”

  “可是……”他不禁說得吞吞吐吐。“吳大人想吃的是徐夫人做的那道……那道臭豆腐,典膳所的人並不會做……”

  這下子不僅元禮愣住了,徐敏也跟著呆掉,兩人不禁面面相覷。

  “先讓我下去!”徐敏輕拍他兩下。

  他只好放下她,好讓外頭的馬福進來說話。“你說吳大人想吃臭豆腐?”

  馬福躬身回道:“吳大人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就說也想嘗一嘗臭得熏死人,可是吃在嘴裡卻外脆內嫩的“天下第一香”,奴才不得不前來請示。”

  聞言,元禮不禁睨了徐敏一眼,像是在說“看你惹出什麼事來了”,就是不希望有外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更擔心這位吳大人回京之後會在父皇面前提起,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徐敏也沒想到這位從京城來的使者會對臭豆腐感興趣,從元禮的反應看來,似乎不是件好事她該不會是闖禍了?

  “要做給他吃嗎?”她僵笑地問。

  他咧出一抹惡意的笑臉。“做!當然要做!不過要做得難吃才行!”

  “喔……我懂了。”徐敏馬上猜出他的用意。

  元禮笑嘻嘻地看著她。“你真的懂了?”

  “那是當然,你不希望臭豆腐的事傳到京城,讓太多人好奇。”誰曉得又有哪個高官貴胄也想嘗鮮,這裡可沒有低溫宅配,總不能要她親自跑一趟。

  “敏敏……”他一把摟住徐敏,往頰上親去。“你真是瞭解我。”

  她掙扎了幾下。“還有人在這兒……”

  “他什麼也沒看到。”元禮哼道。

  馬福趕忙接腔。“是,奴才什麼也沒看到。”

  這根本是在睜眼說瞎話!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去做很難吃的臭豆腐給這位吳大人,讓他吃完早點上路。”

  “哈哈……”他不禁大笑。“沒錯!早點上路……”

  徐敏這才意識到“上路”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早點啟程回京,可沒有咒他死的意思。”她真的是口誤。

  “他賴在王府也夠久了,是該叫他滾了。”他要不是父皇派來的使者,元禮早就下逐客令了。

  她拍著胸脯,就算因此壞了招牌,也要完成任務。“交給我來辦!”

  就這樣,徐敏又鑽進小廚房,這回不用林夫人做的豆腐,而是一般豆腐鋪子送來的,然後丟進另外又加入大量辣椒、蒜頭的臭滷水當中,最後再下去炸過,那味道保證令人永生難忘。

  據說當這盤臭豆腐被人端到吳大人面前,令他馬上捂住鼻子奪門而出,天人交戰了許久,等到終於進了屋子,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馬上大吐特吐,嘴脣也因為辣椒,腫得像兩條香腸,又灌了好多水想要衝掉口中的臭味,還因此跑了一整晚的茅房,簡直是苦不堪言。

  到了翌日早上,元禮又派人送一盤臭豆腐過去,嚇得吳大人不敢再待下去,趕緊告辭,像是逃難似地離開高閭府。

  由於元禮已經下令加強西三所四周的戒備,所以接下來的日子算是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啟稟千歲,”見主子坐在書案後寫信,馬福躬身說道:“東三所的江夫人這兩天身體微恙,良醫正一早就去看過,說是受了風寒,只要休養幾日便可痊癒,是否要去探望?”

  他頷了下首。“那就現在去吧。”說著,便將毫筆擱在硯臺上,用紙鎮將信紙壓住,起身往外走。

  就這樣,元禮沿著夾道來到東三所內的三座院落之一,踏進已經許久不曾來到的西廂房內。

  病榻上的江氏見到他,不禁受寵若驚,攏了攏披散的頭髮,就要下床見禮。

  “既然病了,就好好躺著。”元禮坐在床沿,低聲制止。

  江氏有些靦眺地回應。“多謝千歲。”

  “我會囑咐良醫正多來幾趟,早點把你的身子調養好,想吃什麼補品,儘管吩咐廚子,不必客氣。”她和王氏都是他的人,他有責任照顧她們。

  聽他說著關心的話語,江氏不禁熱淚盈眶,想到不用挨餓,更不用再把吃的東西讓給兄長和弟弟,自己只能在旁邊看著、含著眼淚喝水果腹。在王府的這些年,就像是在作夢,應該心滿意足了。

  待元禮離開西廂房,不禁想到會做豆腐的林氏,既然來到東三所,便決定去她那兒走一趟。

  正在廚房忙碌的林氏聽說慶王來了,著實吃了一驚,險些把剛做好的豆腐打翻了。“他怎麼突然來了?”

  小紅倒是替主子開心,希望她跟徐夫人一樣受到寵愛。“千歲終於想到夫人了,這可是好事。”

  她可不認為是好事,卻也只能惴惴不安地來到後廳。“千歲萬福!”

  “起來吧!”元禮看著眼前的林氏,想起她就是入府時,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那一位,不過此刻臉上多了幾分生氣勃勃,不再了無生趣。“我聽敏敏說,你做的豆腐是她吃過最好吃的。”

  林氏心情忐忑。“是徐夫人不嫌棄。”

  “她還說能做出臭豆腐,你的功勞可不小。”女人一向善妒、心眼又小,為了爭寵,再可怕的事都能做得出來,可是那丫頭嫉妒歸嫉妒,也只會在嘴巴上耍狠,用來嚇唬人可以,並不會真的想害人,更不會因為私心作祟,無視對方的善意,還是願意真誠地表達感謝,她的這顆心是多麼難能可貴。

  元禮不禁再次慶倖她遇到自己,並沒有入宮參加選妃,否則早就死在後宮,因為只有做到狠又無心,才有辦法在那個地方存活下來。

  “奴婢不敢當。”妹妹,你不該在千歲面前這麼誇我,這是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她在心裡歎道。

  他咧嘴笑了笑。“你想要什麼?”

  “呃……”林氏一時會意不過來。

  “你想要什麼獎賞?”他把話說得明白些。

  林氏眼睛慢慢地瞠大,心臟也狂跳不已。“什、什麼獎賞都可以嗎?”

  “沒錯,什麼都可以。”元禮想到自從她入府之後,他就忘了她的存在,確實該做些彌補。

  她確定沒有聽錯,他是真的這麼說,絕不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奴婢這輩子的心願就是開一間小小的豆腐鋪子,將祖父傳給奴婢的手藝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林氏突然屈下雙膝,伏地跪下,額頭也抵著地面。“懇求千歲放奴婢離開王府,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元禮愣住了。

  “求千歲成全!”她不由得想到徐夫人曾經說過,只要兩個人合作,絕對可以找出一條路來,眼前便是機會。

  元禮倒沒想到林氏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當初決定把她留下來,也是為了應付劉墉,免得又把女人塞給自己。

  “好!我答應你!”既然無心留下,元禮也不勉強。

  林氏揚起臉來,不禁淚如雨下。“千歲真的答應了?”

  “我會再給你一筆銀子,好讓你去完成開豆腐鋪子的心願。”林氏比他幸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身為皇子的他辦不到的。是否有一天,他也能拋棄一切榮華富貴,當個普通的養馬人?

  她朝元禮直磕著頭。“多謝千歲……多謝千歲……”

  這天稍晚,當元禮把這件事告訴徐敏,她驚訝到嘴巴都合不攏了,原以為這個機會永遠不會來,或者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等待,沒想到比想像中的順利。

  “你真的答應了?”還真是乾脆。

  元禮啜了一口她倒的酒。“當然。”

  “太好了。”能幫到忙就好。

  他揣測徐敏這句話的意思。“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所以很開心?”

  “少了一個女人爭寵,不管是誰都會很開心,至少在新人進門之前,我這個舊人還可以再獨佔千歲一陣子。”徐敏似真似假地說。

  聞言,元禮笑到被含在口中的酒給嗆個正著,頓時咳到俊臉都泛紅了。

  徐敏幫他拍背。“別這麼激動!”

  “敏敏,你這麼說……咳……可就不對了……”他笑咳地說。

  她眨了眨眼皮。“哪裡不對?”

  “這時通常應該要說……奴婢萬萬不敢有這個意思,只是感慨姊姊不知惜福,真是枉費千歲一片心意,讓她走了也好,千歲可別放在心上。”元禮語氣和表情都好到位,徐敏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

  “你真的希望我那麼說?”看來她要多學一學。

  他攬著徐敏的肩頭。“當然不是,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永遠都說真話,不必有所顧忌。”奉承虛偽的假話,從小聽到大,只會令人感到心寒。

  徐敏定定地迎視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心虛,這可是有練過的。

  “那是當然。”她是真的愛他,但若為了自保必須說謊,還是會那麼做,因為自己就是用這種方式活到現在。

  “你覺得我讓林氏離開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大約一個時辰前,劉墉才在自己耳邊嘮叨,就是因為不贊成這個決定,說什麼林氏既沒犯錯,也尚未侍寢,怎能就這麼答應讓她出府,所以他才想聽聽看這丫頭的看法。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設陷阱讓她往下跳,徐敏一臉沒好氣地回道:“請恕奴婢直言,對還是錯,這得要問千歲究竟舍不捨得,若是捨得,自然就是對,若捨不得,自然就是錯。”

  見她現學現賣,元禮不禁失笑。“你這個回答根本是在敷衍我。”

  “好吧,那我說真話,其實她留或不留,對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為我還是我,還是一樣過日子,只是……有點羨慕就是了。”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微怔。“羨慕什麼?”

  “羨慕她能夠離開王府,到外頭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那曾經是徐敏心中的夢想。

  聞言,元禮俊臉陡地一變,攬住她肩頭的大掌跟著加重力道,掐進徐敏的肌肉裡頭。“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要離開王府、離開我?”

  徐敏被掐得好痛,這才回過神來。“不是……你聽我說……”

  “難不成直到今天,你還想要逃走?我不准!聽到了沒有?”他扳過徐敏的身子,要她面對自己。

  她用手捧住元禮的臉龐。“我沒有要逃走,更沒有想要離開你。”

  “那你為何說羨慕她?”元禮吼道。

  “如果那一天我沒有在大街上遇到你,甚至愛上你,我的願望就是開一間賣臭豆腐的鋪子,不用依靠任何人,可以自力更生,不過現在不同了,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徐敏真摯地說。

  元禮望進她的眼底,看到的是滿溢的情意,一顆心才慢慢地落回原位。

  “如果要逃走,就不會跟你回王府,如果介意只能當個妾,就是死也不會從了你,我拋去了很多很多東西,就只為了你……”她撫著元禮的俊臉,像在安撫躁動不安的孩子。“所以千萬不要懷疑”

  “好!我不懷疑!”元禮將她狠狠地按在胸前。“不過要是你真的敢逃走,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這個恐怕有點困難,因為藩王又不能隨便離開封地……”徐敏後面的話被一記狠瞪給打住。“請繼續說下去!”

  他抽緊下顎,惡狠狠地瞪視。“然後再用繩子把你捆綁起來,囚禁在這間廂房裡,到你死為止。”

  徐敏臉頰抽搐。“也不必這麼暴力……”

  “我要你發誓不會逃走!”元禮還是不放心。

  這個男人是多麼害怕失去她,讓徐敏心頭都不禁暖了,有人需要自己,又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好、好,我對天發誓就是了!要是真的敢逃走的話,就罰我永遠失去你。”

  聽她發下重誓,元禮臉色才漸漸好轉。

  “雖然千歲答應讓姊姊離開王府,不過一個女人家想開鋪子做生意,不只要跟人談租金,還要採買生財用具,甚至還要聘請夥計,總有諸多不便,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派幾個人去幫她。”有些人總以為女人就好欺負,故意漫天開價,或是占些小便宜,沒有男人在身邊還真的不行。

  元禮看著她,一徑地笑著。

  “你在笑什麼?”她困惑地問。

  “我在笑你總說要當個壞女人,如此一來,就沒人敢欺負你,其實你的心比誰都軟。”元禮搖頭笑著。“敏敏,你永遠當不了壞女人。”

  她面子有些掛不住,嘴硬地說:“這你就錯了,必要時,我的心也可以比石頭還要硬……不准笑!我是說真的……”

  “好!好!我相信!”他沒見過這麼想當壞女人的。

  徐敏覺得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真。“明天開始,我就做給你看!”

  “已經這麼晚了,該歇著了。”元禮不想再跟她爭論下去,吹熄燭火,就把她拉到床畔。

  “你的手在做什麼?”她在昏暗中嚷道。

  他回答得很無辜。“當然是幫你寬衣。”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脫你的。”徐敏有些著惱。

  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然後砰的一聲,像是有重物倒在床上。

  “別壓著我……你怎麼全都脫了?”她摸到一具光溜溜的男性身軀,腦中響起警鈴。“我今晚沒心情……”

  元禮哼笑一聲。“我突然想到一個方法,讓你這輩子都無法逃離我身邊……”

  “你還在想?”這個男人到底有多糾結。

  “你方才發的那個誓,乍聽之下很中聽,實際上只能唬唬人,因為你都敢逃走了,又豈會在乎是否失去我……”元禮又哼哼兩聲。“差點就上當了。”

  徐敏乾笑一聲,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難道你真要我發毒誓?”什麼五雷轟頂、不得好死,那些詛咒自己的話,她可是不會說的。

  “我當然不會要你發毒誓了,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決定儘快讓你懷上孩子,最好一年生一個,生到不能生,已經老到沒力氣逃走為止。”他覺得這個法子是最有效的。

  這下她可笑不出來了。“那個……要養那麼多孩子很花銀子的……”

  “朝廷每年撥給我的俸祿有五萬石,加上各種賞賜,就算養一百個孩子都綽綽有餘,雖然你生不了那麼多,十幾二十個總該沒問題……”元禮開始磨刀霍霍。

  “所以你就認命吧!”

  她當然要殺價了。“能不能少一點?三個……不!兩個就好?”依徐六娘這副嬌弱的身子,能生得出來就應該要偷笑了。

  “不、行!”他堵住徐敏的嘴,不讓她再有機會討價還價。

  “唔……”我發誓不會逃走就是了,她在心裡大喊。

  三天后,林氏就要正式離開王府,也恢復自由之身,在走之前,最後一件事就是到西三所來跟徐敏道謝。

  “要不是你,我的心願也不會有實現的一天,真的很謝謝你。”她緊握著徐敏的手說。

  徐敏也替她高興。“咱們算是互相幫忙,至於機會來不來,還是得看運氣,幸好你懂得把握,否則我也沒辦法……對了!這個給你。”話才說著,便將從徐家帶出來的首飾塞進她手中。

  “這是什麼?”林氏打開用手巾包住的東西,竟是一些昂貴的銀簪、金鐲子等首飾,不禁嚇了一跳。“我不能收!”

  她輕笑一聲。“我當然不是白白送給姊姊,就當作是咱們合夥好了,畢竟剛開始做生意,不可能馬上就能賺錢,總是需要銀子來周轉,反正這些東西我也用不上,只不過有個請求。”這次換徐敏提出來。

  林氏愣愣地問:“什麼請求?”

  “等到豆腐鋪子的生意穩定下來,能不能兼賣臭豆腐?一天二十份就好,應該不至於忙不過來。”她滿眼期待地說。

  “妹妹還真是喜歡臭豆腐。”林氏掩嘴笑說。

  徐敏也笑了。“這麼好吃又特別的美食,當然要推廣出去,讓更多的人能夠品嘗到這道美味,臭滷水和泡菜就由我來做,到時叫人送去鋪子給你。”

  “好,我答應你。”比起她為自己做的,這點小事當然沒問題。

  “出去之後,總得有住的地方吧?”徐敏又問。

  “這件事千歲已經安排好了,還派了幾個人來幫我,不用擔心。”林氏有些依依不捨。“倒是妹妹凡事要小心。”

  儘管她沒有明說,但是徐敏聽得懂。“我會的。”

  就這樣,林氏離開了,身邊少了一個有著相同理念的朋友,徐敏突然覺得有些寂寞,不過幸好又可以開始騎馬,也能消磨不少時間。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30 AM

第十九章

  隨著六月的到來,天氣也愈來愈穩定。

  這天一早,徐敏騎著金寶在內宮跑了一圈,還是不見元禮回來,原本約好一起騎馬,只是聽說東三所的江夫人前些日子染上風寒,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昨晚還突然發起高燒,所以便先去探望她。

  “該不會病得很嚴重吧……”她口中低喃。

  跟在後頭的老石問道:“徐夫人要回禦馬房,還是再跑一圈?”

  徐敏想了想。“先回禦馬房好了。”

  於是,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的往禦馬房的方向騎去,就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突然聽到一陣騷動,以及女人的驚叫聲。

  她本能地讓金寶放慢速度。“怎麼回事?”

  “好像是禦馬房那邊傳來的……”老石才說到這兒,就看到黑龍從裡頭沖了出來,它的背上還趴著一具小小的身子,兩隻小手緊抱著馬的脖子,臉蛋上更是佈滿驚恐。他先是一愣,接著才反應過來。“世子?”

  這個突發狀況也把徐敏給嚇到了。

  老石打算在黑龍從他們面前經過時拉住韁繩,可惜沒有成功,只能趕緊策馬跟上,因為世子並不會騎馬,要是摔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世子!快救救世子!”奶娘的哭喊聲把徐敏驚醒。

  徐敏回神之後,馬上讓金寶追上去。

  由於黑龍速度太快,老石騎的馬年紀又有點大,腳程自然跟不上,只能大聲喊著。“世子,千萬要抱緊!要撐下去!”

  奕咸好害怕,耳邊聽著呼呼的風聲,兩隻小手抱到都麻了,只能一直在心裡叫著:父王救我!

  而跟在老石身後的徐敏不確定世子能撐多久,只能不斷地跟金寶說:“加油,你一定可以追上黑龍的……再快一點……”

  “父王……”奕咸淚流滿面地哭道。

  待老石漸漸接近黑龍,又試著要去抓住韁繩,不過很快地又落後了一匹馬身的距離,只得再努力趕上。

  “世子!”徐敏總算追上了,先讓金寶和黑龍並騎一段路。

  他把淌滿淚水的小小臉蛋轉向徐敏,嗚咽地叫道:“徐……徐夫人……”

  徐敏沒有把握能控制得了黑龍,就算抓到韁繩也沒用,不禁把牙一咬,作出一個決定。“我等一下會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時候,就把你的右手給我,聽到沒有?我不會讓你受傷的,相信我!”

  “好……”奕咸真的相信她。

  跟在他們身後的老石已經猜到徐敏想做什麼,試圖要阻止她。“徐夫人,這麼做太危險了……”

  她當然知道,不過世子就要撐不住了,到時會更危險。

  “好……一、二……”徐敏吞了下口水,試著再讓金寶更接近黑龍。

  還要再近……

  “三!就是現在!”徐敏叫道。

  奕咸鼓起勇氣伸出小手,連同身子也偏向她。

  一定要成功!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於是,徐敏右手緊抓著韁繩,左手臂則用力攬住奕咸,將小小的身子用力往自己身上拖過來。“用兩隻手抱住我!”

  他很聽話地放開左手,用兩隻手死命地抱住徐敏,甚至可以說用撲的,把整個身子撲到她身上。

  徐敏的確成功地將他拉過來,可是卻忽略了彼此的體重,雖然世子才五歲,卻也有二十公斤,一下子撲過來,依她現在這副身體已經很吃力了,加上又是在馬背上,她重心立刻不穩。

  “糟了!”她試圖抓緊韁繩,想將重心回穩過來,可是已經太遲,身子瞬間被拋了出去,她只好改為抱住懷中的孩子。

  她可以看到藍天,還有白雲,好想在大草原上騎馬……

  “敏敏!”

  耳畔傳來熟悉的叫喚,裡頭還夾雜著驚惶,只有一個男人會這麼叫她……

  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她不會就這麼掛了,就算真的到了陰曹地府,也會想辦法逃走,回到你身邊……

  接下來,世界在翻轉……翻轉……

  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世子!徐夫人!”老石驚慌失措地翻身下馬,沖向兩人。

  而親眼看到他們墜馬,元禮臉色一片慘白,腦子無法正常思考,只能不斷地驅使雙腳,儘快趕到兩人身邊,明明那麼近,卻什麼也做不了,讓他真的恨不得揍自己幾拳。

  “奕咸!”元禮跪在地上,首先檢視被緊緊地護在懷中的嫡長子,先輕輕地拉開徐敏的手臂,然後將他攬在胸前。“奕咸!”

  原本還緊閉著眼皮的奕咸,在聽到元禮的叫聲之後,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到父王就在眼前,想起方才的事,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父王……嗚哇……”他登時放聲大哭。

  老石鬆了一口氣。“世子還能哭出來,表示沒有大礙……”

  “世子!”奶娘這時也趕到了,身後還有禦馬房的奴才和秀珠。

  元禮先把他交給奶娘照顧,轉而查看徐敏的狀況,只見她呈仰躺的姿勢,頭顱側向一邊,不只面無血色,兩眼緊閉,胸口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對於自己的叫喚,更是完全沒有反應,就像死去了般,他不由得屏住氣息,探她是否還有鼻息。

  “夫人……嗚……”秀珠跪在主子身旁哭道。

  他收回顫抖的手指,緊繃的低啞嗓音中多了一分欣喜的笑意。

  “還有氣……她還活著!”元禮緊接著又檢查她是否有傷到頸椎以及四肢,是否能夠移動。“看來並沒有明顯外傷。”

  老石出聲提醒他。“千歲,若是有內傷,可就更麻煩了。”

  “快去把良醫正找來!”他大吼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徐敏打橫抱起,不過可不敢騎馬,唯恐一路上太過顛簸,反而讓內傷加劇,便用步行的,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回西三所。

  又是這個地方!

  徐敏睜開眼皮看到四周一片漆黑,就跟上次一模一樣的場景,甚至連眼鏡都還架在鼻樑上。

  “我又靈魂出竅了?”好久沒聽到自己本來的聲音,突然有些不太習慣,然後便想起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我為了救世子,結果從馬背上摔下來,不過應該還沒死,因為如果真的死了,會去陰曹地府報到才對……”

  她不能留在這裡,得趕快回去!

  “姊姊!”

  這道熟到不能再熟的娃娃音讓徐敏心頭陡地一凜,循聲望去,果然是徐六娘,身上穿著跟上回見到同樣的襖裙。

  徐六娘淚眼婆娑地走向她。“姊姊,真的是你?”

  “不要過來!”她一臉防備地向後退。

  “想不到還能在這兒遇到姊姊,真是太好了……”徐六娘嗚咽地說。

  哪裡好了?徐敏兩眼戒備地盯著她,可不會再上當。“你怎麼會在這兒?”該不會也出了意外吧?

  “自從和姊姊交換身體之後,我又昏迷了好幾天,才在醫館……不是!應該叫做醫院,在醫院醒來之後,大夫說我很幸運,只受了一點輕傷,很快就能回家了,便幫我通知家人。沒過多久,一對老夫妻來了,卻滿臉不悅,責怪我太不小心,居然讓自己受傷,要好幾天沒辦法出門做生意賺錢,甚至懷疑我是故意的,更要我趕緊出院,別再浪費錢……”她一面啜泣、一面數落對方的不是。“他們真是姊姊的家人嗎?真是太無情、太可惡了……”

  徐敏卻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們就是那種人,你不要在意。”話才出口,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幹麼還要安慰她,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的,不值得同情。

  “等我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他們居然要我去賣什麼臭豆腐,那麼臭的豆腐真的有人敢吃嗎?更何況未出嫁的閨女,豈能出去拋頭露面,以後還有誰敢要,我自然是抵死不從了……”徐六娘哽聲地控訴。

  聽到這裡,徐敏的回應是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他們居然不給我飯吃,打從出生起,還不曾有人這樣對待過我……”

  她滿臉委屈,好像真的被人虐待似的。

  “而且外頭好可怕,有好多好多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還有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就算想找人說話,也沒人理我……身邊更沒有伺候的丫鬟,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我只好跟姊姊的家人坦白,其實我不是他們的孫女,而是徐府的六小姐,並不叫徐敏,結果……他們就叫我不要再發神經了,似乎以為我瘋了,甚至要趕我出去……我又能上哪兒去?只能死賴著不走……”

  徐六娘說得聲淚俱下,可惜徐敏還是無動於衷。

  “然後呢?”她涼涼地反問。

  “我就一直哭,希望他們能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是徐敏,等有機會跟姊姊把身體交換回來……姊姊就可以出去賣臭豆腐賺錢,奉養他們了……”徐六娘真的後悔了,早知如此,應該乖乖地去參加選妃,總好過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吃苦受罪來得好。

  聽完,徐敏兩手抱在胸前,口氣不善。“都已經過了幾個月,你除了哭之外,就只會祈求老天爺趕快把我跟你的身體交換回來?”

  “我……我是真的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什麼洗碗、打掃,那是下人的差事,怎麼能叫她來做呢?真是太過分了。

  徐敏嘴角抽搐。“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在這兒?”

  “因為姊姊的家人都出去賣臭豆腐,也沒人燒飯,我真的好餓,就想去跟隔壁的大娘要點吃的,那位大娘是唯一會對我噓寒問暖的好人,沒想到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就這麼從樓梯上滾下去……似乎……還撞到頭……”在某人的瞪視之下,徐六娘愈說愈小聲。

  “難道你就不會學做菜,想辦法喂飽自己?”她愈聽愈火大。“當初我不答應跟你交換身體,你偏不聽,還乾脆用搶的!”

  徐六娘哭得像個淚人兒。“都是我不對,請姊姊原諒……”

  “你就只會成天巴望著別人來幫你,根本沒有努力過,根本不值得原諒。”徐敏毫不客氣地指責。

  “姊姊……”

  她冷哼一聲。“不要叫我姊姊,我也不是你的姊姊,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來的,我絕不會把身體還給你的。”

  “那我該怎麼辦?姊姊要救我……”徐六娘哀求地說。

  徐敏搖了搖頭,斷然拒絕。“我救不了你,只有你能救你自己,張開眼睛,好好地看看那個世界,一定可以找到它的可愛之處,然後去適應它。你已經不再是受盡嬌寵的徐府六小姐,而是一個叫徐敏的普通女人,想要得到幸福,就要比別人更加努力,這世上可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敏敏!

  是元禮在叫她,嗓音中飽含焦慮擔憂,讓徐敏聞之心都跟著擰了,也懶得再應付徐六娘,她把僅存的罪惡感丟進垃圾桶,誰都無法阻止自己回家……

  對!她要回家!

  “有人在叫我,你自己多保重……”

  “姊姊不能丟下我不管!”徐六娘抱住她的手臂,泣不成聲地嚷著。“那是我的身體……應該還給我……”

  徐敏只能硬起心腸,把手臂用力抽回去,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它已經不再是你的身體,而是我的了,與其在這裡哭哭啼啼的,還不如想辦法活下去,動一動你的腦袋,你一定可以辦得到。”

  敏敏!

  “再見……不對!應該說不要再見了。”徐敏丟下最後一句話,馬上往回跑,終於看到亮光,最後奔向出口。

  都過了一個多時辰,西三所東廂房的氣氛依舊凝重。

  良醫正才剛幫病患把過脈,接著又進行針灸,最後終於開了帖藥方,命良醫所的人盡速去煎藥。

  “她的傷勢如何?”元禮放在腰後的雙手握成拳狀,就怕聽到壞消息。

  良醫正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借一步說話。

  到了廂房外頭,他又屏息地問:“很嚴重嗎?”

  “徐夫人真的是吉人天相,肩膀和手肘的部位雖有挫傷,但未傷及筋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於頭部的撞傷,只要瘀腫能緩解,氣血流通之後,便無大礙,也沒有其它的內傷,可以說運氣太好了,今天換作是別人,只怕已經迴天乏術。”良醫正道出了好消息。

  元禮緊閉了下眼皮,吐出積在胸口的鬱氣,在心中感謝上蒼的憐憫,沒有奪走他所愛之人。“那她何時會清醒過來?”

  “依下官之見,也得等服過兩、三天的湯藥,並施以針灸,意識才有可能慢慢地清醒,最重要的是讓病人好好靜養。”良醫正囑咐地說。

  他頷了下首。“要用什麼藥材儘管說,務必要把她治好。”

  “是。”這一點不用千歲開口,他自然明白。

  就在元禮又要轉身回廂房,見原本已經返回世子所歇息的嫡長子又坐著軟轎來到西三所,於是讓良醫正先進屋,他則站在原地等待。

  奕咸回去想了好久,最後才在奶娘的陪同之下來到西三所,想到徐夫人有可能因自己而死,真的好害怕,可還是要來跟父王請罪。

  “孩兒知錯……”來到元禮跟前,奕咸當場跪在地上,淚水跟著撲簌簌地往下掉。“請父王責罰!”

  奶娘也跪下來替小主子求情。“不是世子的錯!是奴婢沒有攔阻世子,才會讓他去禦馬房……奴婢該死……”

  “父王,徐夫人她……她會不會有事?”奕咸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元禮瞪著手腳只受了一點小擦傷的奕咸,若不是徐敏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後果難以設想。“目前人尚未清醒。”

  聞言,他癟起小嘴。“孩兒錯了……孩兒以後不敢了……”要不是自己堅持要騎黑龍,想要像父王一樣威風凜凜,也不會害它受到驚嚇,一時失控地往外跑,才會連累了徐夫人。

  “你真的知錯?”事情都發生了,就算責罰他也於事無補,不過還是要給一個教訓,讓他明白做事不思後果是要付出代價的。

  奕咸用力頷首。“是,孩兒真的知錯了。”

  “好,徐夫人是因為你才會遭此橫禍,你就得擔負起責任。”他口氣嚴肅。

  “父王要你每天來探望她,還有誠心誠意地為她祈福,直到她清醒過來,而且傷勢完全痊癒為止。”

  他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水,小小的臉蛋上多了股決心。“孩兒遵命!”徐夫人待他好,他一定要懇求老天爺快點讓她好起來。

  “你們都起來吧!”元禮看著奕咸和奶娘說。

  “多謝父王!”奕咸抽噎地說。

  奶娘也一面拭淚、一面起身。“多謝千歲!”

  就在這時,月雲跟兩名婢女匆匆忙忙地來到西三所,親眼看到奕咸安然無恙,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世子原來在這兒。”她先向元禮福了個身,這才看向奕咸。“娘娘聽說世子從馬背上摔下來,立刻趕往世子所探視,這才知道世子到西三所來了,特命奴婢來請世子回去。”

  元禮又朝奶娘叮囑。“就先帶世子回去,他身上的擦傷記得多抹幾次藥。”

  “是。”奶娘便牽著小主子走了。

  待他們回到世子所,柳氏見兒子平安無事,一把抱住他。

  “母妃真的快擔心死了,幸好你沒事……”她連忙檢視兒子的手和腳,想要確定他真的完好無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母妃以後要靠誰?有沒有哪兒受傷?快點跟母妃說……”

  就連一旁的奶娘都感到驚訝,娘娘怎麼突然轉了性子,變得如此關心世子?但也不禁感到欣慰。

  奕咸見母妃如此為自己擔憂,真的好開心。“是徐夫人救了孩兒。”

  “你是主,她是奴,救你也是應該的。”柳氏不認為應該感激。

  他並不把徐夫人當作奴婢。“可是……”

  “好了!”她不想再聽有關那賤婢的事。“總而言之,你能沒事就好,你父王的心已經在別的女人身上,母妃只剩下你一個了,可千萬不能出事。”藩王丈夫不可靠,還是隻能依靠兒子。

  “母妃永遠是孩兒的母妃。”奕咸相當懂事地說。

  柳氏抱住唯一的兒子,也是她最後的護身符。“母妃真的不能失去你……”

  一定是他臉上的胎記惹的禍,只要它消失,絕對能夠扭轉命運,讓藩王夫婿回心轉意,不再安於現狀。

  她還是有機會的!

  總有一天,一定要坐上後宮之首的位置!

  “母妃不會失去孩兒的。”他也伸出幼小的手臂摟住柳氏,心想母妃果然還是愛自己的。

  今天是第五天,徐敏還是沒有醒來。

  “敏敏,你還要睡多久?”元禮又坐在床沿,握著她的小手,不停地跟徐敏說話。“別再貪睡了,快點起來。”

  服侍徐敏的三個丫鬟聽了,不由得默默地拭淚。

  “你不是一直想再去同二村的養馬場嗎?等你的傷好了,我就帶你去,馬卡龍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徐敏頰畔的一縷髮絲。“要是再不去,它恐怕會把你這個主人忘了……”

  不可以!徐敏想要叫出來,卻發不出聲音。

  元禮又說著她想聽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在草原上騎馬,你不是想再跟我比一次,說不定下回金寶真的會贏……”

  那是一定的,我的金寶可不輸給千里馬!她忍不住笑忖。

  “夫人她……她在笑……”秀珠有了驚人的發現。

  寶珠和明珠也同時擠到床畔。“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確實笑了……”

  “聽到金寶會贏,就這麼開心嗎?”因為他們都愛馬,所以元禮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那麼就快點醒來!”

  她也很想,不過身體好沉重,好像浸泡在水中,怎麼也浮不上來,比第一次附在徐六娘的身體還要不舒服,要是再動不動就靈魂出竅,哪天可能真的就回不來了。徐敏用盡全力,讓自己的四肢伸展開來。

  絕不能就這麼認輸!

  一定要醒過來!

  就在這當口,被元禮緊握在掌中的小手,食指突然動了兩下,讓他瞠大俊眸,欣喜若狂。“動了……她的手指動了”

  成功了嗎?徐敏可以聽到他興奮的叫聲。

  好!再多加把勁!

  這點小事難不倒她的!

  可是徐敏卻不知道,光是這樣,就耗去了一天一夜的工夫,直到隔天下午,她的眼皮才終於掀開,只是視線起初還很模糊,出現重影,又過了好半天,目光的焦距才慢慢地對正。

  “夫人醒了!夫人終於醒了!”明珠哽聲地叫道。

  其它兩個丫鬟也馬上圍了過來。“菩薩保佑!夫人總算熬過來了!”

  元禮呢?她最想見的是他。

  彷彿聽到徐敏的心聲,三個丫鬟很快地讓出位置,也馬上有人遞補上,那是個披著一頭散亂的長髮,眼底有著幾條血絲,脣上下巴都是胡渣,連身上的袍服都皺巴巴的男人。

  這人是誰?根本就是流浪漢,她好想笑,嘴角也真的往上揚了。

  “敏敏……”元禮嗓音略帶嘶啞。“你醒了!”

  她嚅動兩片嘴脣。“我……”說過會回到你身邊的。

  “就算要逃,也不要逃到我追不上的地方……”要是真的死了,教他如何到陰曹地府去抓人。“那樣的話,我可是會怨你一輩子。”

  聞言,徐敏的眼角不由得滑下淚來。

  我不會逃的,這輩子賴定你了!她在心裡這麼回答。

  元禮一面幫她拭淚,一面以欠扁的笑臉說:“不過我相信你捨不得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我身邊來的。”

  “元……元禮……”徐敏一面哭一面笑,也終於有力氣可以把右手伸出被子,輕撫著他有些憔悴和疲憊的俊臉。“我……我回來了……”

  有人在等她回家,是一種多麼幸福的滋味!

  是啊!她真的回家了,不只是這副身體完全屬於自己,這裡也已經成為她真正的家了……

  他眼眶也跟著泛紅。“回來了就好,我就不怨你了……”

  身旁的丫鬟也哭成一團。

  徐敏這才想到有件事忘了問:“世子呢?他……沒受傷吧?”

  “只是受了點驚嚇,手腳也有一些小擦傷,並不礙事。”元禮握住她的右手,衷心地說:“謝謝你救了奕咸一命。”

  她微微一哂。“他是你兒子,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出事……”說著,打算把左手也從被子裡伸出來,肩膀和手肘馬上傳來一陣痛楚,她不得不放棄。

  “你的左肩和手肘有挫傷,暫時不要使力,至少要等個七、八天才能動,這段日子就好好地躺著,當個聽話的病人。”他板起俊臉叮嚀。“梳洗、更衣就讓丫鬟們來做就好了。”

  三個丫鬟也相繼附和。

  “我知道了。”徐敏嗓音還有些虛弱。

  元禮又命秀珠去把良醫正請來,好確定她頭部的瘀腫是否都消了。“頭會暈嗎?還有哪兒疼?”

  “這一點苦,算不了什麼。”只要能回來就好。

  他是既心疼又氣惱。“傻丫頭!”就因為她總是不肯訴苦,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哭著要他作主,讓元禮心中更為憐惜,真希望這丫頭不要再這麼逞強,願意跟自己撒嬌。“要是你真有個閃失,我可是會處死金寶,連黑龍也一樣。”

  徐敏大驚,用盡力氣大嚷。“不要殺它們!又不是它們的錯!”不能把人類犯的過錯怪在動物身上,那太自私了。

  “是金寶把你從馬背上拋下來,當然是它的錯。”元禮也要給她一個教訓,讓她明白那天救人的行為,實在太莽撞了。“你自以為會騎馬,就真能控制得了金寶,卻不瞭解風險有多大!”

  她拚命地替愛駒求情。“我知道自己冒了很大的危險,可是……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世子摔下來,就念在我和他都沒事,放過金寶吧,也別怪黑龍……”

  “哼!”他佯怒地說:“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不自量力,要這麼嚇我,我可是不會輕易饒恕。”

  “夫人昏迷這幾天,千歲可是衣不解帶地守在這兒,還親自喂夫人喝藥,誰勸都沒用……”明珠要讓主子知道元禮有多擔心。

  寶珠也跟著說:“是啊,夫人以後真的要小心。”

  “嗯!”徐敏又哭又笑地說。

  這麼幸福真的沒關係嗎?自己真的有資格擁有嗎?會不會哪一天又失去了?她也不想患得患失,可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就這樣,又經過了一天,在徐敏的堅持之下,元禮早早便返回自己的寢宮休息了,而她也在三個丫鬟的協助之下,洗了一個很痛快又舒服的澡,再不洗,渾身都療得受不了。

  待她躺回床上,才喘了口氣,就聽說世子前來探望。

  “這也是千歲的意思,因為是世子間接導致夫人受傷的,所以要世子每天前來探望。”秀珠告訴她意外發生之後的事。“而世子也真的照做了。”

  徐敏便趕緊要丫鬟去把人請進來。

  當奕咸走進內房,來到床邊,露出開心的笑容,稚氣地說:“聽說徐夫人已經清醒,我就趕緊過來了。”

  她輕輕一哂。“讓世子擔心了。”

  “多謝徐夫人救了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站在身後的奶娘也朝徐敏福了個身。“奴婢也要謝謝徐夫人,如果不是徐夫人,世子這一摔,會傷得有多嚴重,實在不敢想像。”

  “唉!”徐敏突然歎了口氣。

  奕咸不禁迷惑。“徐夫人為何歎氣?”

  “世子沒事,不過奴婢可就不好過了……”說著,她又歎了口氣。“現在不僅受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還挨了千歲一頓訓,千歲甚至還要殺了金寶和黑龍,世子說該怎麼辦?”

  他不禁慌了。“父王要殺了金寶和黑龍?”

  “千歲確實是這麼說的,都怪世子,害它們就要成為刀下亡魂……”徐敏就是故意要嚇唬他,讓他明白自己任性的行為有可能會殃及無辜。“金寶和黑龍真的好可憐……嗚嗚……我的金寶這會兒恐怕……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說著便用右手捂住眼睛,假哭兩聲。

  “我去求父王別殺它們!”奕咸紅著眼圈,癟起小嘴說。

  徐敏透過指縫,斜睨一眼他快哭出來的表情。“千歲會聽世子的話嗎?”

  “我、我會跪下來求父王……”還沒說完,他就轉身往外跑。

  待他走開,徐敏才拿下遮住眼睛的右手,朝奶娘笑了笑,奶娘才恍然明白方才那些話是故意騙世子的。

  “這樣他才會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以後不敢再亂來了。”救人是一回事,可是平白無故的受傷,還差點沒命,不這樣嚇嚇他,徐敏可就有點不甘心。

  奶娘體會到她的苦心,掩嘴笑著出去了。

  於是,奕咸馬上趕到前寢宮,而剛睡飽醒來的元禮聽奴才說世子來了,便讓他進到屋裡來。

  他才進門,馬上抱住元禮的大腿,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都是孩兒的錯,求父王不要殺金寶和黑龍……”

  元禮一臉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什麼?”

  “孩兒再也不敢了……嗚嗚……求父王饒了金寶和黑龍……”奕咸哭道。

  “你真的不敢再犯了?”元禮決定先不動聲色,再把事情弄清楚。

  奕咸用力抽氣。“孩兒真的不敢了,求父王別殺它們……”

  “在你長大學會騎馬之前,若沒有父王在身邊,不准坐在馬背上,對於不熟悉的人,馬兒可是相當敏感,很容易就出事。”他訓斥地說。

  “是,父王。”奕咸一面哭一面說。

  “好吧,既然你替它們求情,那麼金寶和黑龍的命就先留著,父王暫時不殺它們。”元禮煞有介事地說。

  他立刻破涕為笑。“多謝父王!”

  元禮拉他一把。“是誰讓你來求情的?”

  “是……呃……”奕咸就怕說出來會害了徐夫人。

  “該不會是徐夫人吧?”八成是故意嚇唬他,好讓奕咸不敢再犯同樣的錯,也只有那丫頭敢做這種事。

  奕咸一臉擔憂。“父王別怪徐夫人,全是孩兒的錯……”

  自己有個善良寬容的好兒子,幸好不像他的母妃,元禮頗感欣慰。“好,父王不怪她,只希望你能記住這次的教訓,學會騎馬之前,要先瞭解馬的習性,還有跟它們培養感情。”

  “孩兒遵命。”他用崇拜的目光看著父王說。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2:31 AM

第二十章

  又在床上躺了三天,已經讓徐敏快發瘋了。

  “我想出去曬一曬太陽。”她喃喃自語。

  三個丫鬟各忙各的。

  “我想去看金寶……”

  還是沒人理她。

  徐敏又繼續自言自語。“馬卡龍應該長得很大了吧?我真是個失職的主人,這麼久都沒去看它,它會不會把我忘了?”

  丫鬟們已經習慣主子這幾天自說自話的毛病,並沒有多加理睬。

  “我要下床!我要下床!”徐敏索性提高音量。

  秀珠哭笑不得地看著正在使性子的病人。“千歲下了命令,在夫人的傷勢痊癒之前,都要躺在床上休養。”

  自己是個勞碌命,實在躺不住。“可是真的好無聊……”

  “夫人就再忍耐幾天吧。”寶珠只能安撫。

  徐敏瞪著帳頂。“那你們說故事給我聽。”

  “說故事?”明珠和其它兩個丫鬟不禁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要說些什麼才好。

  她只是想找事情打發時間。“我想聽鬼故事,愈恐怖愈好,快點!否則我就不當個聽話的病人……”

  三個丫鬟只能啼笑皆非的看著自家主子,怎麼受個傷,就變得像小孩子一樣,居然還會耍賴?

  幸好世子挑這時候前來探望,讓她們逃過一劫。

  “徐夫人昨晚睡得可好?”他坐在繡墩上問。

  “一點都不好!”徐敏氣呼呼地說:“有只可惡的蚊子在奴婢耳邊嗡嗡叫,沒辦法睡覺,還乘機吸了奴婢的血,說不定食髓知味,今天晚上又會來。”

  奕咸信以為真,不禁瞪向丫鬟。“你們要幫徐夫人趕蚊子。”

  “是,世子。”三個丫鬟想笑又不敢笑,其實根本沒有蚊子,只因為主子太無聊,隨便說說。

  他馬上安慰徐敏。“她們會幫徐夫人趕蚊子的。”

  徐敏看著坐在床畔的小大人,想著要是自己也有了小孩,希望他能像普通的孩子般長大,不要承受太多壓力,只要健康快樂就好。

  “這幾天廚子做的菜好清澹,都沒有味道,害奴婢都吃不下,世子可要幫奴婢說說他。”她乘機抱怨兩句。

  “呃……我會跟廚子說的。”奕咸乖乖地應允。

  她接下來又指控丫鬟。“還有還有,她們三個都不讓奴婢出去玩,世子也要替奴婢罵罵她們。”

  奕咸看著三個掩嘴偷笑的丫鬟,稚嫩的臉蛋上透著認真的表情。“她們是為了徐夫人好,才不讓你出去玩。”

  見他不肯幫自己,徐敏用沒受傷的右手槌著床。“我不管!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不要再喝藥了……”

  三個丫鬟已經在旁邊笑到肚子都痛了。

  見狀,奕咸滿臉狐疑地看著身後的奶娘。“徐夫人多大歲數了?”

  奶娘嘴角憋著笑。“咳,約莫十五、六歲左右。”

  “明明是個大人了……”怎麼比自己還像個小孩子?他生病時都不會像徐夫人這麼任性,這麼不乖。

  徐敏也在心裡偷笑,或許就因為從小到大都不曾對人撒嬌過,如今真的把這裡當作家,而身邊都是可以信得過的人,不需要再逞強和偽裝,自然也能夠安心地展現本來的個性。

  “世子真的不肯幫奴婢?”她淚眼汪汪地說:“枉費奴婢救了世子一命,如今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

  奕咸見她哭了,一臉慌張。“我、我去請父王過來……”

  “什麼事?”元禮湊巧在這時進來了。

  他趕緊求救。“父王,徐夫人說她想出去玩。”

  “我哪有這麼說?”徐敏收起眼淚,馬上推得一乾二淨。“我的意思是說等傷好了再出去玩,是世子聽錯了。”

  “徐夫人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奕咸覺得被冤枉了。

  元禮看了看滿臉憤慨的嫡長子,再看了看躺在床上狀似無辜的徐敏,又見丫鬟、奶娘隱忍笑意,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

  “你真有這麼說嗎?”他問徐敏。

  “我才沒有!”她矢口否認。

  奕咸大聲地說:“你有!”

  “沒有!”

  他紅著眼眶嚷著:“明明就有!”

  “我說沒有就沒有!”她也比大聲。

  “明明就有……”奕咸委屈地哭了出來。

  “敏敏,你就別再逗他了,他可是會當真的。”元禮好像看到兩個小孩子在吵架,不過能看到這丫頭孩子氣的一面也值得。

  “原來徐夫人方才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奕咸終於知道上當了,鼓起小臉,有些不太高興。“你好大的膽子!”

  她嘿嘿一笑。“因為世子太可愛了,讓奴婢忍不住想逗一逗。”

  奕咸被她一誇,滿臉通紅。“那、那這回就饒了你!”

  頓時,所有的人都笑了。

  到了第十天,徐敏終於得到允許,可以下床走動了。

  “夫人要是哪兒疼,可得跟奴婢們說。”寶珠不太放心地說。

  她稍微動了動左肩和手肘,滿意地頷首。“只要不提重物,應該沒問題,快點幫我梳頭,我想去看金寶。”

  明珠歎了口氣。“就知道夫人會這麼說。”

  “夫人的眼裡心裡都是金寶,不過等有了身孕就不一樣了。”秀珠笑說。

  徐敏只是笑了笑,因為她還是無法想像到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究竟會驚恐慌亂,還是喜極而泣?自己又真能當個好媽媽嗎?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絕對不會讓孩子經歷跟自己同樣的痛苦,更不會對他們使用暴力。

  叩!叩!有人敲門了。

  “什麼事?”出去應門的秀珠問著外頭的婢女。

  過了一會兒,坐在鏡奩前的徐敏從銅鏡的反射中看到秀珠回到內房,隨口問道:“是世子來了嗎?”他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會來探望。

  她搖了搖頭。“不是,是東三所的王夫人和江夫人來探望夫人。”

  “王夫人和江夫人……”徐敏在口中咀嚼著,自從進府之後,也只在元禮生日那天的家宴上見過一次,終於到了面對面的時刻了。

  秀珠又問:“夫人要見嗎?”

  “兩位姊姊專程來看我,當然要見了。”通常線上遊戲進行到這裡,也該出現新的敵人或任務了。“請她們到廂房來。”

  “是。”她銜命出去了。

  徐敏要寶珠先別忙著梳頭,緊跟著便回到床上,靠坐在凋花的床架上,等待王氏和江氏進門。

  過了片刻,秀珠再度推門進房。

  “請進!”話聲方落不久,她已經繞過屏風,把人引進內房。“夫人,王夫人和江夫人來看你了。”

  就見兩位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婦,蓮步輕移的來到床前,王夫人或許是因為生育過,臉頰和體型較為豐腴,而江夫人則天生骨架小,顯得清清瘦瘦的。兩人五官都屬於端正秀氣,以及小家碧玉的氣質,不會給人帶來太大的威脅感。

  “謝謝兩位姊姊特地來看我。”她率先開口。

  寶珠和明珠已經搬來繡墩,讓王氏和江氏坐下說話。

  “咱們早就想來探望了,可又擔心會打擾到妹妹養傷,直到聽說已經好得差不多,才趕緊過來。”王氏滿臉關切地說。

  她同樣說著場面話。“托了兩位姊姊的福,我的傷才會這麼快痊癒。”

  王氏看著徐敏,像是在評量,又像是在防備,只說些表面的話,還無法真正的交心。“那天多虧了妹妹救世子一命,否則咱們真的不敢想像千歲和娘娘會有多傷心。”

  “在那種情形下,我也只能盡力。”徐敏謙虛地回道,可以感覺到對方並不信任自己,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自己何嘗不是?

  “幸好妹妹和世子最後都沒事,真是老天爺保佑。”江氏聲量不大,得要仔細聽才聽得清楚,也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徐敏不由得看向個性似乎有些內向、也不太敢直視別人眼睛說話的江氏。“聽說姊姊前陣子身子也不太好,如今好多了嗎?”

  “只是小小的風寒,讓妹妹擔心了……”江氏一臉過意不去地說:“更沒想到還驚動了千歲,讓他三天兩頭的來看我,真是太不應該了。”

  她盈盈一笑。“千歲本來就該去看姊姊,沒什麼應不應該的。”

  江氏問得忐忑,就怕得罪對方。“妹妹不生氣?”

  “我怎麼會生氣呢?”徐敏一臉笑吟吟,心想這位江夫人是真的怕她不高興,還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要是千歲不去探望姊姊,我反而會認為千歲太過薄情寡義,有了新人就忘舊人了。”

  “妹妹萬萬不能跟千歲說這種話……”江氏驚惶地回道。

  一旁的王氏不免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著如今王府內最受慶王寵愛的女人。“沒想到妹妹說話如此坦率,原以為會很難相處,心裡不免擔心,這一切果然都是下頭的奴才造謠,說什麼林夫人之所以會被逐出王府,全是因為妹妹容不下她,在千歲耳邊說了不少壞話,看來咱們真的誤會了。”

  徐敏聽了差點笑出來,謠言跟真相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正好可以利用,不必特意去澄清,讓王氏和江氏對她有些忌憚才好,若想在背後搞鬼,至少會有所顧慮。

  “究竟是不是謠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個人不難相處,只要人家真心對我好,我也會真心回報,要是想算計我,更會加倍反擊,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徐敏說得輕描淡寫的,至於是提醒還是警告,就看對方心裡怎麼判定了。

  聞言,王氏先是愣了下,旋即陪著笑臉說:“咱們都是伺候千歲的,誰算計誰,最後都沒有好處,還不如好好地相處。”

  徐敏頷了下螓首。“姊姊說得是。”

  “聽說妹妹會做一道臭豆腐,身邊吃過的丫鬟說味道似乎……呃,似乎還不錯……可惜咱們都尚未嘗過……”江氏像是畏懼或害怕得罪她,有意討好,但又不太擅長這種事,因此顯得僵硬不自在。

  見狀,徐敏也明白對方的用意,不過是弱勢的想要依附強勢的,免得自己也遭到霸淩,這是團體生活中最常見到的一種人,並非真的想要跟她當姊妹。不過只要別來找她的麻煩,什麼事都好說。

  “下回再做的話,我會記得命人送去給兩位姊姊品嘗。”她也適時表達善意。

  三個女人又聊了幾句,王氏和江氏才起身告辭。

  “王夫人和江夫人平日的為人如何?”徐敏隨口向丫鬟們打聽。

  寶珠偏頭想了想。“兩位夫人待下人都好,這麼多年來,沒鬧過什麼事,也從來不爭寵,或使一些手段好引起千歲注意,所以娘娘才容得下她們。”

  “是這樣嗎?”她倒覺得意外。

  王氏和江氏真的不會嫉妒?就算被冷落了,也完全不在乎?還是已經放棄,不再爭也不再求?

  她能跟林氏成為朋友,只因為對方的心並不在元禮身上,元禮也不在意林氏。

  可是王氏和江氏就不一樣,她頂多隻能做到和平共處,努力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保有理智的一面,不要被嫉妒所擺佈。

  當天,喝過湯藥,徐敏早早就睡了,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一雙手臂攬住自己,氣味也好熟悉,她馬上知道是誰。

  “我可是個病人,千歲的手在做什麼?”她雖然閉著眼皮,但能感覺到溫熱的大掌在身上摸索。

  元禮在昏暗中咧開嘴角。“我在看你的傷是不是都好了……”

  “我的傷是在左肩和手肘,可不在腰上。”徐敏忍不住吐槽他。“奴婢今晚尚無法侍寢,還請千歲見諒。”她也難得“撂”一下文言文。

  他低笑一聲。“我只要摸一摸、親一親就滿足了。”

  “真是委屈千歲了。”她的心也跟著熱了,其實這個男人大可不必禁慾,就算要去後寢宮或其它女人的屋子過夜,自己也沒有權利阻止,但他還是選擇來這兒,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就好。”元禮就是想待在這丫頭身邊,確定她的身子是溫熱的,也有心跳,沒有丟下自己才能安心。

  徐敏心頭一緊,朝他偎得更近。“已經沒事了,我就在這兒……”

  “嗯。”他已經好久不曾如此脆弱過。十六歲離開京城,到高閭府就藩,獨自面對未來,也曾經不安、恐懼過,卻無人可以分擔,如今終於找到不在乎他的爵位身分,以及背後所代表的榮華富貴,只是單純愛著自己這個人的女子,無論用盡何種手段,都要將她綁在身邊。

  她打了個呵欠,不過還不想睡。“我剛剛作了個夢……”

  “什麼夢?”他調整成側躺的姿勢。

  “我夢到在大草原上騎馬,不過不是騎著金寶,而是馬卡龍,它已經長大了,變成一匹漂亮又強壯的公馬,帶著我不斷地往前跑。”徐敏嗓音中帶著笑意,形容著夢中的情境。

  元禮佯哼一聲。“就你和馬卡龍?怎麼沒有我呢?”

  “當然有,後來你跟黑龍突然出現,居然一下子就超越我了,我和馬卡龍在後面拚命地追趕,距離還是愈拉愈遠,真是太可惡了……”她悻悻然地說:“連在夢裡也跑這麼快。”

  他不禁哈哈大笑,胸膛也跟著震動。“想贏過我和黑龍,可沒那麼簡單,不管是在夢裡,還是醒著的時候都一樣。”

  徐敏發下豪語。“總有一天會贏過你!”

  “我等著,不過還是等完全沒事了才能再騎馬。”元禮還是餘悸猶存。

  她當然也不敢大意,要是再摔一次,恐怕真的醒不過來了。“我只是很想念位在同二村的養馬場,想念那片大草原,那兒可是咱們的定情之地。”

  元禮嘴角咧得更高。“怎麼說?”

  “看到你騎著黑龍在草原上馳騁的英姿,赫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也不知我心裡掙扎過多少回,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就是不想去面對那份心情。”

  徐敏如今回想起來,不禁想笑,也慶倖自己最後想通,願意接受命運的安排,才能擁有此刻的幸福。

  他聽了之後男性的虛榮心不禁大大的滿足。“原來你是因為我的馬上英姿,才會喜歡上我的?”

  “當然還有你對我的心意,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把它給了我。不求一心一意,只求用心,女人要的不就是這些?”她不太會表達內心的感動,只好借用“甄嬛傳”裡頭的名言佳句。

  “不是每個女人都跟你想的一樣。”他嘲弄地說。

  徐敏噗哧一笑。“那正好,才能顯示我是獨一無二的。”

  “若是有那麼一天……”元禮想要探探她的口風。“我打算捨去宗人名號,從此為庶人,你可還願跟著我?”

  她書念得不多,還是用白話再問一次,免得產生誤解。“你的意思是不當可以強搶民女的藩王,只當個為五斗米折腰的老百姓?”

  “沒錯。”他笑說。

  “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徐敏沒有意見。

  元禮噴笑一聲。“就這麼簡單?”他要拋去的可是別人求了幾輩子也求不來的榮華富貴,聽這丫頭的口氣,好像只是丟了一件不要的袍子。

  “我相信你已經考慮過很多,才會作出這個決定,既然如此,就只能支持你。”以她這個現代人的想法,倒是覺得沒什麼,就算是富二代也可以自行創業,沒必要非靠老子不可,徐敏倒是很佩服他有這個決心。“反正咱們有手有腳,不至於餓死,再加上你又懂馬,不怕找不到差事。”

  他用力摟緊她。“敏敏……你真是知我甚深。”

  “還好,普普通通而已。”她驕傲地說。

  “不過這事急不得,得先有個契機,才能奏請朝廷……怕就怕母妃那一關不好過……”元禮在心裡算計著,至於柳氏就只能認命,當初那麼多個皇子,她偏偏挑上自己,而王氏和江氏也只能嫁雞隨雞了。

  徐敏連打了兩個呵欠,真的困了。

  “敏敏?”沒有聽到回應,他不禁低喚。

  “我……你……”徐敏已經撐不住了,口齒也跟著不清,連自己到底說些什麼都不清楚。

  元禮也不再吵她,讓她好睡。“不求一心一意,只求用心嗎?你這算是貪心,還是不貪心呢?不過我這顆心早就給你了,難道你不知道嗎?真是個傻丫頭……”

  他語帶寵溺地說。

  他嚮往的是和心愛的女人做一對平凡夫妻,可以擺脫身分上的束縛,不再受困於禮制規矩,能坐在馬背上,盡情地馳騁在藍天之下、草原之上,遨遊四方,孩子們也不必去體會親情的疏離和冷漠,可以做真正的一家人。

  但願這一天能夠來到。

  七月初——

  趁著天色還未亮,一行人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離開王府,往同二村的方向而去,居中為首的是一男一女,只見男人頭戴網巾,簡單的藍色袍服,女人則是在臉上蒙上白色面紗,只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眸,除了遮擋風沙,也是為了不讓外人窺見其貌。對於這趟出門,兩人可是期待了許久。

  一直到接近申時,眾人終於抵達目的地,從村子口一路來到村長家門外,聽到耳熟的馬嘶聲,村民們馬上知道是誰來了,除了在養馬場工作的壯丁,一些老人、婦孺和小孩全都出來迎接。

  元禮率先下馬,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則拍了拍黑龍,表示慰勞它的辛苦,而它則像是完成任務般,低頭吃起草。

  “金寶,辛苦你了。”徐敏下了馬之後,也是同樣的動作,就見金寶發出噴氣聲,像是在回應主人。

  “千歲萬福!”羅大娘上前見禮。

  徐敏取下臉上的面紗,露出美麗的面容。“羅大娘,好久不見了。”

  “敏敏姑娘……”她馬上想到不對,得要改口了。“不!現在應該稱呼你一聲夫人才對。”

  看著眼前的婦人,徐敏不禁想起第一次被帶到同二村的心情,如今舊地重遊,卻是分外親切,也多虧有她的照顧,緩和了自己心中的驚惶不安。

  “羅大娘太客氣了。”人家待她好,她同樣會記住。

  “這是應該的。”見這位敏敏姑娘還願意來到他們這個小村子,不會因為身分上的不同,而有絲毫嫌棄,羅大娘不禁打從心底感到欣慰,也更喜歡幾分,認為她才是最適合慶王的女子。

  再次見到徐敏,羅大娘的小女兒太高興,不小心說溜了嘴。“聽說夫人被家裡的人帶走,還要被送進宮裡去時,我可是擔心死了,都怪大姊,要是沒把夫人的下落告訴那個男人就好了。”

  招喜臉色一變。“招福,不要亂說!”

  “我哪有……”

  見招喜目光閃爍,擺明瞭就是心虛,徐敏一臉笑容可掏地問著招福:“你說那個男人是誰?”

  “我忘了他叫什麼,只知是奉了他們家老爺之命,出來找小姐,形容的模樣就跟夫人很像。”招福一五一十的說了。

  徐敏臉上的笑靨不變。“所以就把我的下落告訴他了?”

  “我讓大姊別說,大姊還是說了……”招福見她笑容滿面,以為徐敏一點都不生氣,也就全招了。

  “招福!”招喜跺著腳,恨不得把妹妹的嘴巴縫上。

  羅大娘不悅地罵著大女兒。“我怎麼沒聽你提過這件事?”

  “那是……我以為……不過是小事……”她支支吾吾地說道。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羅大娘豈會猜不出大女兒那一點心思。“你這丫頭成天就只會作白日夢,上門來提親的,你一個都看不上眼,不是嫌人家窮,就是身分低,也不想想自己……”

  當著外人的面,被母親這麼數落,招喜不禁臉色難堪。“娘!”

  “該是什麼命就是什麼命。”羅大娘歎道。

  聞言,她咬著下脣,這個道理雖然懂,可就是不甘心。

  徐敏從她們母女的對話當中,大概猜得出原因,原來徐家之所以神通廣大,居然有辦法找到養馬場來,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小插曲。

  接著,羅大娘便轉頭向徐敏賠個不是。“我這個女兒真是太不懂事,才會做出這種事來,還請夫人見諒。”

  敢覬覦她的男人,又在自己背後耍小手段,徐敏當然要好好回報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不過這回到同二村,打算在養馬場住上一陣子,偏偏連一個丫鬟也沒帶出來,總是有所不便,不知羅大娘願不願意讓招喜姑娘暫時跟在我身邊?”

  羅大娘有些猶豫。“這……”大女兒吃不了苦,要她做點事就推三推四的,恐怕伺候不了人。

  “我去!”招喜想到這麼一來就有機會和千歲說話,也能想辦法讓他注意到自己。“娘,我要去!”

  “可是……”羅大娘看著雀躍的大女兒,真怕這女兒會做出什麼丟臉的事來,又看向徐敏,見她使了個眼色,心想必定有她的用意,只好同意。“好吧!”

  招喜馬上興沖沖地回家去拿細軟。

  “夫人這麼做……”

  徐敏輕輕一哂。“既然怎麼說都沒用,不如讓她徹底死心,雖然殘忍了些,不過也是最好的辦法。”

  “夫人這話說得極是。”羅大娘這才領悟到她的用心,也就安心的把大女兒交給徐敏了。

  而在另外那一頭,元禮正在和羅大娘的相公,也就是同二村的村長說話,村長希望他們今晚能留在村裡過夜,也好準備酒菜款待。

  “敏敏急著見她的馬卡龍,還是下回吧。”他婉謝對方的好意。

  於是,眾人又重新上馬,見招喜抱著細軟,氣喘吁吁地返回。徐敏簡單地跟元禮說明原由,自然也得到允許,於是她伸出手,把招喜拉到自己身後坐好。

  “那丫頭跟去做什麼?”村長不禁納悶地問著妻子。

  羅大娘歎了口氣。“待會兒再告訴你。”

  “抱緊我!”徐敏回頭叮嚀。

  招喜頷了下首,收緊雙臂,摟住她的腰。

  當徐敏發出指令,金寶立刻揚蹄前進。

  “哇……”從來沒坐過馬的招喜頓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所有的人瞬間全都望向她。

  徐敏的耳朵差點聾了,沒想到她會這麼怕馬。“你沒事吧?”

  “我、我……”招喜也沒想到會這麼嚇人,好像快要摔下去了。

  她小聲地對招喜說:“怕馬的女人,可是很難討千歲歡心的。”

  “我、我才不怕。”招喜馬上逞強地說。

  “那就好。”她笑中帶著幾分惡意。

  當元禮一行人離得愈來愈遠,招喜的尖叫聲還是沒有斷過,一直到了養馬場,嗓音都叫啞了。

  看到慶王等人到來,負責看守養馬場大門的老金趕緊開門,好讓他們通行。

  徐敏騎著金寶,一馬當先的沖到馬卡龍住的馬廄,不過並沒有忘記坐在身後的招喜,順手扶她下來,只見她臉色慘白,兩腿發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還真有些令人同情。

  “明天一早,就要麻煩招喜姑娘先幫金寶刷背,還有打掃馬廄。”她佯裝不解地睇著對方驚恐的表情。“怎麼了?”

  招喜吶吶地問:“不、不是伺候夫人嗎?”

  “金寶是我的馬,伺候它就等於是伺候我,還有千歲愛馬是眾所皆知的事,千歲更喜歡自己的女人親自動手照顧,招喜姑娘想要討千歲歡心,就得這麼做。”徐敏有些壞心地補上一句。“打掃馬廄時,記得把排泄物清理乾淨。”

  “可、可是……”招喜的臉都綠了,因為這跟原本想像的不一樣,她以為只是梳頭泡茶就好,真想馬上逃回家去。

  看到熟人,徐敏馬上朝對方招手。“鐵蛋!”

  鐵蛋瞪著眼前的女子,覺得聲音聽來十分熟悉。

  “是我!”她把面紗取下來。

  “敏敏姑……不對!應該叫夫人了。”鐵蛋馬上變成一臉驚喜的表情。“夫人是特地來看馬卡龍的嗎?它長大了不少,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聞言,徐敏已經迫不及待了。“我把金寶綁在這兒,你先喂它喝點水。”說完就往馬廄裡頭跑。

  就在這時,元禮和幾個護衛因為在半路上和其它人說話,所以耽擱了些時間,直到這時才趕到。

  “夫人已經進去了。”鐵蛋指著馬廄說道。

  元禮也把黑龍暫時交給對方,此刻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招喜見有機可乘,馬上故作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惜元禮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存在,逕自走進馬廄了。

  “馬卡龍,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徐敏手上抓了一把乾草,喂著關在柵欄內的小馬,一下子就拉近彼此的距離。

  已經斷奶的小馬嚼著乾草,又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讓徐敏在心裡大呼可愛,就跟圓仔一樣有療愈效果。

  “我保證不會再把你丟下這麼久,一定會常常回來看你……再過幾年,等你長大,就可以把你帶到王府,咱們就能天天見面了。”聽到徐敏這麼說,馬卡龍不禁對她搖頭晃腦,像是在回答主人似的。“我的馬卡龍是最聰明的馬,都聽得懂我在說些什麼。”

  站在身後的元禮不禁感到好笑。“我覺得它是在說不要只顧著說話,快點多給我一些乾草。”

  徐敏回頭一瞪。“它才不會這麼說。”

  “等咱們要回去時,就把它帶回王府,連同母馬一起,等滿周歲之後,馬卡龍就可以獨立生活了。”見她這麼不捨,元禮不由得提議。

  她搖了搖頭。“現在還太早了,王府怎麼也比不上這裡,我希望它能在這片草原上長大,可以無拘無束地奔跑。”

  “是啊。”這也是他最夢寐以求的事。

  看過馬卡龍,兩人一同步出馬廄,等在外頭的招喜已經重新振作,也努力克服恐懼,站在低頭吃草的金寶身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它的背,希望這麼做能給慶王留下好印象。

  見狀,徐敏只是笑在心裡,解開韁繩,拉扯一下,讓金寶知道要走了。

  金寶接到指令,踩了幾下馬蹄,這個突來的動作可把招喜嚇了一跳,一時沒有站穩,頓時跌坐在地,手心上沾滿了濕濕的泥巴。

  招喜發出驚叫。“這是什麼?好臭……”

  “先去清洗一下吧。”徐敏難得擠出一絲同情心,沒有告訴她實話。

  “敏敏,過來這裡!”已經重新上馬的元禮回頭喚道。

  她騎著金寶,踱上前幾步。“什麼事?”

  “你看!”他舉起右手,指著近在眼前的夕陽。

  徐敏看得目不轉睛。“好美!”

  看著那輪即將落在地平線上的紅色太陽,有著令人屏息的美麗,不管之前看過幾次,她還是忍不住讚歎,那是在其它地方看到的夕陽,所無法擁有的心境。

  而能和自己所愛、也愛自己的人一起欣賞夕陽,那種幸福不言可喻。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彷彿都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不知過了多久,徐敏悄悄地縮短韁繩,跟著夾緊馬腹。

  “咱們來比一場吧……”她才說著,金寶已經往前沖了。

  元禮晚了一步,不由得咧開嘴角,急起直追,兩三下就趕上了。“輸的人,今晚可要伺候贏的人……”

  “一言為定!”她用最美麗也最燦爛的笑靨回道。

  
【下完.待終續】

  
編注:故事到這裡告一個段落,是否還意猶未盡?元禮和徐敏還有精彩情事,詳見《天下第一香》終篇《知夫莫若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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