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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小嵐 -【祕書無良之一】祕書敢直言 [打印本頁]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標題: 葉小嵐 -【祕書無良之一】祕書敢直言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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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是縱橫日本音樂界的王牌作曲家、製作人
音樂才能備受推崇,花美男的外表也夠格當完美偶像
少有人如此內外兼具,根本是生來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可是音樂界的人視他為大神敬仰又如何?
獨獨就有個女人不識貨,不將他放在眼裡啊!
他大方讓她免費入場欣賞他的現場表演
這女人竟然嫌佔用到她遊玩的時間
事後還得了便宜又賣乖,批評他唱歌五音不全
對於別離更是不捨的心情都不見半點,真是過分……
這回他以音樂總監的身分空降到台灣子公司
沒想到竟會遇見那個曾見證他「黑歷史」的女人
真是冤家路窄,正好讓他把過去的舊恨算個清楚──
該死!別人的祕書都把上司的話奉為聖旨遵從
而她身為一個卑微的小小祕書,竟敢頂他的嘴?
還老是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般嫌棄
最最悲慘的是他被她從頭到腳全部看光光
現下他與她,不只舊恨,連新仇都結上了……
【出版日期】 2014年10月09日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珍愛晶鑽 BK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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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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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一章

夕陽在櫛次鱗比的高樓輕罩著慵懶的黃暈,十字路口的人們卻是腳步奇快又匆忙。

    綠燈亮起,發出「嗶嗶」的提示聲,面無表情的人們跨開腳步,迅速踏上白色枕木紋,僅有一名女孩,手捏著張薄紙,有些無奈又茫然地東張西望,未跟上行人的動作。

    該往哪個方向走?

    她心中實在沒個主意了。

    她所居住的飯店位于五丁目,這與台灣迥然的地址標記方式讓她有些害怕,還好出了日本東京都五反田車站,過了十字路口就是二丁目,她依著在台灣尋路的方式,沿著號碼一路走,乍見「三丁目」出現時,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就這麼辦吧,這樣一路下去,一定可以找到五丁目的。

    然而,她的高昂斗志,在四丁目過了一條街口的下一家門牌號碼出現「六丁目」時,像被突然來襲的一場大雨,澆淹得蕩然無存。

    不是吧?四丁目之後不是該接五丁目嗎?

    這六丁目是怎回事?

    她難以置信的繞了一圈,這一帶還真是六丁目!

    五丁目,你到底死去哪了?

    找不著五丁目,只好靠她弱弱的日語一路東問西問,這日本人也不知怎地,大概每個都是路過,她將印著飯店地址的紙張湊到路人眼下,路人露出和善的微笑,和善的瞇眼,然後,和善的搖頭並和善地揮手──

    「我不知道喔。」和善地給了她一個沮喪。

    好不容易,她在某棟公寓信箱前,瞧見了一名郵差。

    這郵差每日送信遞信,必是對于這一帶地址知之甚詳,總該知道她即將投宿的飯店位于何處了吧?

    一樣將旅行社給的飯店地址遞向了郵差,那年輕的郵差先生,可是好認真好認真地細細研讀,眼神一絲不苟,儼然準備著最高等級的國家考試,帶給她無窮的希望。

    「很抱歉,我不曉得呢。」又是一句「挖嘎那奈」。

    郵差不是該熟知各個區域的嗎?

    她真想抓住郵差雙肩,用力搖晃大喊。

    不過她就算真有那股沖動搖了郵差的肩,她那破破的日文也無法完整說出她的怨,只能摸摸鼻子,道了謝,然後默默走開,偷偷嘆氣。

    既然這兒的日本人個個都一問三不知,那麼,她只好靠著自己的雙腳跟一點都派不上用場的女性直覺繼續找路了。

    拖著二十七吋橘色硬殼行李箱,練書瑀繼續尋找著地址上的五丁目。

    她像只無頭蒼蠅亂晃到了一條寬闊的馬路前,站在十字路口,瞪著呼嘯而過的車輛,已經找路找了一個小時的她整個沒了主意。

    她咬著唇,猶豫著該不該拿個銅板出來,讓上天替她決定決定該往哪個方向走。

    前方綠燈快閃,過一會兒轉成紅燈,她身旁逐漸聚集了等過馬路的行人。

    隱隱約約,她聽見了細微的音樂聲,好奇抬頭,在她身旁站立著一個戴白色耳機的大男孩。

    男孩看起來年紀跟她差不多,應該也是二十歲左右,細致的臉蛋俊美,染成奶茶色的瀏海將額頭整片覆蓋,嚼著口香糖的嘴略略上揚著玩世不恭。

    身高有別于傳統日本人的高大,目測約有一八五,穿著削肩背心,腰間綁了格子襯衫,深藍色牛仔褲下著雙咖啡色短靴,穿著十分帥氣,頭小小的一顆,是八頭身的完美身材。由于太出色了,有不少行人暗中盯著他,他卻像是毫無知覺,沉浸在音樂中,頭顱輕晃著,露在牛仔褲口袋外的無名指與小指像是跟著耳機內的音樂打著節拍。

    一心煩惱著五丁目到底在何方的練書瑀直勾勾盯著他,不是著迷于他的絕色,而是覺得他的穿著打扮不像周遭那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看似氣定神閑地等待號志燈變換,猜想說不定他就住在這附近,曉得五丁目在哪。

    問一下吧,搞不好就瞎貓踫上死耗子了。

    「請問,」她拿起印著飯店地址的紙張,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知道這家飯店在哪里嗎?」她的日文說得卡卡的,有著濃濃的外國口音,一聽就知道不是日本人。

    大男孩拿下耳機,一副被打擾並疑惑地看著她。

    「請問,你知道這家飯店在哪嗎?」她鼓起勇氣用破日文再問一遍。

    大男孩看出她是觀光客,嘰哩呱啦快速從略薄的紅唇流瀉出的竟是流利的英文。

    萬萬沒想到竟會在日本人口中聽到這麼標準流利的英文,練書瑀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住了。

    大男孩見她一臉傻樣,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于是他又再說了一次,但這次使用的是韓文。

    她的臉看起來更呆滯了。

    英文她還聽得懂,韓文她只會「撒朗黑唷」、「壓不se唷」、「歐都ke」之類的單字,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破」。

    大男孩微蹙斜長濃眉,抿了下唇後道︰「妳要去這家飯店?」

    這會兒他說的是中文啊。

    遲鈍的她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

    「是的,我要去這家飯店,但是我一直找不到五丁目在哪。我從四丁目過來,怎知過了一條街竟變六丁目了,而且這一帶全都是六丁目,我怎樣也找不到五丁目!」練書瑀慌忙地講出一串中文,指尖在地址上的「五丁目」滑了兩遍。

    中川知哉看著飯店的地址,腦子里迅速描繪著這一帶的地圖。

    他平常從車站出來後,就直接行往駐唱的PUB,印象中沒有看過五丁目。

    見他凝神思索,沒有馬上回答,練書瑀依剛才那一小時的問路經驗,很快地就能明辨出這個俊美的日本人也不曉得五丁目在哪。

    笑著跟她說「挖嘎那奈」的那些日本人,看著地址時的表情均跟他如出一轍。

    「你也不知道,對吧?」她沮喪的垂首,暗嘆了口氣。

    聽到那個「也」字,中川知哉當下不爽了。

    他的確是不知道五丁目在哪,但他可不屑被歸類于只會說「不知道」的一般人。

    他,才不是一般人!

    他一把抽過地址,從口袋內拿出掀蓋式手機,照著數據按下飯店電話號碼,湊到耳旁。

    他要干嘛?

    練書瑀張著困惑的眸盯著他。

    中川知哉倨傲的斜睞她一眼,與飯店客服人員詢問飯店所在之處,說明現在的位置,該往何處走……等等信息。

    他日文說得飛快,對于日語只有初級程度的練書瑀來說,只抓得住幾個學過的單字,大部分時候,她是鴨子聽雷的。

    看著他手上的飯店信息,練書瑀腦中靈光一閃──

    他該不會是幫她打電話去飯店詢問吧?

    練書瑀水眸綻露出希望之光。

    中川知哉不意視線與她對上,她表情看起來呆呆的,那雙眼卻是光燦逼人,比寶石還要閃亮,害他莫名其妙愣了愣,差點漏聽了客服人員對于路徑的說明。

    「我知道飯店在哪。」中川知哉合上手機,將地址交還給她,驕傲的長指指往太陽落下的相反方向,「往那走,到便利商店那里左轉,再直走,就到了。」

    「謝謝。」她充滿感激的彎腰鞠躬,拉起行李便走。

    她……就這麼走了?

    不是應該再多說些什麼才是嗎?

    怎麼只會說「謝謝」兩字就走人了呢?

    依他的經驗,女孩子遇到他,就算沒事,也會硬擠個兩句話攀談,然後被他的冰塊臉打擊得體無完膚,訕訕離開才是。

    問路,不是借機認識的手段嗎?

    莫非,這女孩真的只是問路而已?

    她把他當成一般可以問路的日本人而已?

    他剛打電話過去飯店時,她看著他的眼神寫滿崇拜,滿滿的都是好感,怎麼會一曉得飯店走法,就「翻臉不認人」了?

    長腿下意識往前邁動了兩步,後方十字路口,可通行的「嗶嗶」聲響起,他才倏忽被點醒般停步。

    他要干嘛?

    去追她干嘛?

    她……

    中川知哉赫然發現她轉錯方向了。

    這條路上有兩間便利商店,她應該在Lawson那轉彎,而不是看到7-Eleven就轉了。

    那個笨蛋!

    他提起膝蓋快跑追上,渾然不覺嘴角正掛著終于找到機會的欣喜。

「喂!」

    突然有人握住她的肩,練書瑀迅速轉身,手臂橫在胸前,充滿防備的瞪向來人,發現是剛才好心幫她問飯店位置的大男孩,這才放下防衛的藕臂。

    「請問有什麼事?」她不解的眸望向他。

    她瞪他!

    她剛剛是瞪他了吧?

    他聲音這麼好聽,溫文的男中音,兩分鐘前才對話過,她竟然這麼快就忘記了?

    「妳走錯路了。」中川知哉拇指指指後方。「還要一個路口才轉彎。」

    「你不是說便利商店嗎?」她是看到便利商店才轉的啊。

    「是Lawson,不是7-Eleven。還要再一個路口。」

    「原來如此,謝謝。」練書瑀學著日本人的行禮姿勢朝他鞠躬,拖著行李繞過他,往來時路走。

    又是這麼明快的就走了?

    早知道就不特地過來告知她,讓她迷路在繁華的東京都,然後哭著回家找媽媽。

    她感覺呆呆的,說不定等轉過Lawson便利商店,一條直直的路還是有可能走到迷路,入了夜仍找不到飯店。

    哼哼,活該!

    中川知哉在心里譏嘲、諷笑,然後在下一秒,轉身追了過去。

    「我帶妳過去吧,免得妳又走錯路了。」他未等她回應,拉著行李便走。

    他腿長,走得又快,她得卯盡全力才跟得上。

    「謝謝。」練書瑀心想她可真幸運,遇到這樣一個好人。

    他的氣質有種高傲的疏離感,感覺不太好親近,所以練書瑀也不跟他多說廢話,想不到是她看走眼,其實人家熱情又親切,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沿途默默記著各家商店名稱、大樓外觀,以防後面幾天出門游玩時,找不到路回飯店。

    她一路上默然無語,中川知哉猜她可能是個文靜的女孩,但他又不甘送她到飯店就走人──他也不知為何要「不甘」──于是主動開啟話題。

    「妳自己一個人來玩?」他問,語氣從容。

    「……對。」練書瑀遲疑了一下才回,猶豫讓這位陌生人知道她只身來日,有沒有可能造成危險。

    往飯店的路一點都不平坦,忽高忽低的,而中川知哉步伐又快,讓她跟得有些喘。

    一雙狹長俊眸快速打量她一遍,「大學生?」

    「大二,剛滿二十。」

    「妳是所謂的那種……」他思索著字眼。「背包客?」

    「算是吧。」她干笑了下。

    這一趟的日本自由行,原本,是有伴的。

    大學同窗好友簡季珈原本答應與她同行,怎知簡季珈家里臨時有事,無法陪同,現又已是暑假尾聲,無法改期,加上聽人說日本自助一點都不難,治安也不錯,于是她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一個人來了。

    出了機場後一切還算順利,日文里大量使用漢字,加上她英文基本溝通沒問題,故沒遇到什麼困難,還以為會這樣一路順暢到底呢,怎知一間飯店就打死她了。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遇到了一位熱情的好人,不僅幫她問出飯店位置,更好心的為她帶路。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她覺得她還是不要透露太多自身信息比較好,並不是說帥哥就一定是好人的。

    「你也是大學生嗎?」她將話題帶到他身上。

    「休學中。」他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大妳一歲,二十一。」

    「為何休學?」

    他目光望向他處,一雙秀美紅唇輕抿,淡淡勾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

    練書瑀想她問得太唐突,恐被認為是交淺言深了。

    「抱歉。」她吶吶道歉。

    「不客氣。」他說。

    「不客氣是用于道謝時。」她細聲糾正。

    「喔?」他有些惱的暗暗咬牙。

    他的中文學得不錯,不過畢竟不是常用母語,而且中文可說是全世界最難學的語言之一,難免會不小心用錯對應,若對方說話速度太快,他也會反應不過來,雖然這女孩說話緩緩的,即便剛才急躁問路時,也是一字一句清清晰晰,使他有足夠時間理解,但這會兒被糾正,他頓時覺得自己在女孩面前失了面子了。

    不客氣是用于道謝時、不客氣是用于道謝時、不客氣是用于道謝時……

    他再三在腦中反復,立誓下回絕不再出錯。

    「你中文說得很好,你似乎會很多國家語言?」而且流利,讓她敬佩。

    「比較好的是中英日韓,最近開始學西班牙文。」被贊美的中川知哉回首的笑容一點都不謙虛,「我喜歡音樂,喜歡很多國家的歌曲,就學起來了。」

    他厭惡聽不懂的那種挫折感,自視甚高的他就連聽首曲子也要懂詞中之意,遇到不會的單字一定會想辦法查出讀音、弄懂意思,語文能力因此增進不少,除了在「寫」方面比較弱以外,「聽說讀」均佳。

    要不是剛才問路的時候已見識過他語言方面的天分,要不那臭屁的笑容,真會讓練書瑀忍不住想要吐槽他。

    他真是厲害,光聽歌就學會數國語言了,她若是學他的方式,不曉得語文能力可否像他一樣突飛猛進?

    一輛腳踏車按著鈴過來,中川知哉立刻將她拉到內側去,原本兩人中間隔著行李箱,這會兒靠得較近了,練書瑀才發現她一直以為中川知哉與尋常人相比特別紅艷的唇色,不是天生,而是抹了口紅。

    再想到他提到他喜歡音樂,她立即有了聯想。

    「你玩音樂嗎?」練書瑀比手畫腳,「組樂團?」

    「妳怎知道?」中川知哉有些詫異。

    「你搽了口紅。」她比著自個兒的唇。「我印象中,一般男孩通常玩樂團的比較有機會化妝。」

    「妳挺聰明。」他微瞇的眸星光燦燦,「卻找不到五丁目。」

    「呃……日本的地址跟台灣不同,我搞不懂邏輯。」她忍不住吐槽了他一下,「你不也不知道五丁目在哪?」而且不知道的人可多了,更顯得她一個外國人找不到五丁目是十分理直氣壯的事。

    「誰說的,我就知道妳的飯店在哪。」他強辯。

    「你是打電話才知道的啊。」練書瑀直言不諱。

    中川知哉抿緊嘴站定,手腕靈活的將行李箱轉過來擱在她前方。

    「妳飯店到了。」他幾乎是賭氣的立馬轉身便走。

    練書瑀抬首確定真是已到飯店了,但是對于中川知哉莫名的怒氣卻是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生什麼氣?

    她困惑的撓了撓頭,那腳程快的大男孩一下子就過了一個街口,躊躇一會兒,她決定放棄追問,直接進飯店。

    ☆☆☆☆☆☆☆☆☆

    她竟然沒叫住他?

    當中川知哉走過一個街口又一個街口,身後還是遲遲未傳來呼喊,他才終于忍不住轉身,飯店前,早就沒了女孩的身影。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還以為她這次應該會送上姓名、送上聯絡信息,交換電話號碼,甚至約定約會,更甚者,邀請他進房間──過往與女孩相處的經驗均是如此。

    可這位來自台灣的嬌小女子卻出乎他意料之外,一而再,再而三地脫離他的正常認定,從頭到尾連他的名字都未問。

    別說他自戀,鶴立雞群的一八五身高,俊美無儔的優異外表,不僅引人注目,更容易勾引女孩的芳心,就算大嬸級的亦難逃手掌心。

    前陣子,還有個開保時捷跑車的富婆說要包養他,開口就是藍寶堅尼一台跟每星期十萬日幣的零用錢。

    他的價值豈止是一台藍寶堅尼?

    更別說是當富婆的性玩物了。

    這些人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誰說玩樂團的小子必定窮到一看到鈔票就會流著口水眼巴巴黏上去?

    心甘情願被錢砸,還會有玩音樂的格調嗎?

    不管如何,他對自己的外形跟音樂才華是極端有自信的,可怎會有個女人不屑一顧?

    莫非台灣女孩個性比較矜持?

    指尖習慣性的在下唇輕摳,抹了一指腹的紅艷才想起他待會兒有表演,所以涂了口紅,連忙停止這樣的不良小習慣。

    他看看時間,沒啥余裕胡思亂想,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是吉他手打來的,再不走會來不及,只好暫先放過。

    「我快到了。」中川知哉對手機的另一端說著謊,從這到演出的PUB,就算用跑的也得要二十分鐘。

    他花了十分鐘時間在帶路上,怕影響開演時間,便伸手招了出租車。

    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那讓他充滿不解的清麗女孩。

    他想著兩人一路上的交談、互動……想著想著,靈感因而揚起,一陣音符在腦中流瀉,他閉上眼楮,輕輕哼起歌來……

    ☆☆☆☆☆☆☆☆☆

    將行李整理好後,練書瑀翻出筆記,上頭記載著這次的東京之旅,欲尋訪的店家、景點,必買的物品、伴手禮等信息摘要。

    「晚上來吃拉面吧。」已經是晚餐時間了,為了找飯店花了很多時間,她早就饑腸轆轆。

    將帆布斜背包掛上縴窄的肩膀,她邊走邊在記事本上繪著地圖,記錄每一道轉彎處的店家名稱,就怕找不到原路回來,又要再一次迷失在燦爛繁華的東京都市內。

    飯店位置比她想象中還要偏遠,離車站步行約要十五分鐘,到她想去的拉面店也要半個小時。

    平常在台灣不常這樣鍛煉腳力,等找到拉面店時,練書瑀累得只想找張椅子坐下來好好歇一歇。

    名聞遐邇的拉面店,排隊的人龍挺長,等待時,她拿出厚厚的旅游書,重要的信息皆以便條紙做記號,她很快地翻到記述拉面店的那一頁,再往前翻兩頁,就是這一帶的地圖了。

    過兩條街有間藥妝店,她想去那兒逛逛,買點伴手禮,還有爸媽要求她帶回的一些藥品。

    聽說藥妝店不定時會有特價,最好每天都去晃一下,說不定能撿到不少便宜呢。

    父母並不知道她這次出國是單獨一個人,她不敢據實告知,就怕被勒令不準出門。

    她已經二十歲了,不過只要是在父母眼里,就算二十歲的成人,也是小孩,深怕她一個不慎出意外。

    她也是明白這一點,故會更加保護自己,所以就算幫她帶路的大男孩再俊美、再好心,她一樣帶著防備,也不打算跟他有任何進一步的認識,所以自我介紹什麼的,都省略下來。

    吃完拉面,已八點半,她照著旅游書上的地圖指示,走向藥妝店。

    行經一家PUB時,她受到外頭的宣傳廣告牌所吸引。

    廣告牌上的主唱……好眼熟。

    斜飛入鬢的濃眉,狹長的深邃黑眸,玉雕般的高挺鼻梁,略薄的紅唇……她霎然瞪眼。

    這不是傍晚時,好心為她帶路的大男孩嗎?

    他說他目前休學中在玩樂團,想不到竟是在此駐唱。

    不曉得他歌唱得如何?

    她好奇極了。

    廣告牌上寫明入場費要三千日幣,這樣的高價,等于去看一場正式的演唱會,這讓她的心有點小痛。

    她的旅費是寒暑假打工,跟平常擔任家教賺來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錢。

    細思量,既然是個過客,似乎也沒必要花這個錢捧人場,還是將錢省起來吧。

    練書瑀扭頭不再去注視那張漂亮的臉蛋,直直走向不遠處的藥妝店。

    ☆☆☆☆☆☆☆☆☆

    第二天一早,練書瑀就出發去迪斯尼樂園游玩。

    玩了一整天,直到放完煙火才離開,腿廢得像植入了木樁,膝蓋都彎不了了。

    走出五反田車站,想到還要走個十五分鐘才能到飯店,真是怨恨當初選擇旅社時,不該只以價錢為考慮,多花個幾千塊,就可住到車站附近的說。

    可她是個窮學生嘛,沒法隨意揮霍的。

    練書瑀走到繁華的十字路口,左轉是通往飯店的方向,這時,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

    她納悶回頭,赫然見到昨日替她帶路的大男孩。

    他唇上的紅艷已經抹去,是自然的粉色,少了點妖氣,增添了清爽氣,更有種屬于大男孩的灑脫氣。

    中川知哉有些意外竟然又會偶然遇見她,胸口流竄過驚喜。

    「去哪了?看起來很累。」他覺得她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

    「去迪斯尼。」

    「喔,」他眸露譏誚,「觀光客必去之地。」

    想到她昨日的「表現」讓他很不滿意,忍不住就想酸她一下。

    怎麼語氣聽起來不太友善呢……

    練書瑀未將情緒表現出來,持著一張平板的臉,以平板的音調回,「對啊,我就是觀光客。」

    「我沒別的意思。」先挑釁的他抬起雙掌,有那麼點防衛意思。

    「我也沒別的意思。」她表情和緩了些許,看上去有些無辜。

    「日本人也常去迪斯尼的。」他露出一口燦燦白牙。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啦。

    「你常去?」

    「跟女朋友約會時才去。」說罷,他自個兒先大笑起來。

    「你要回家了?」她指著飯店方向,「我要回飯店了。」

    玩了一整天,全身都是汗臭味,不想跟他太靠近,就怕他聞到她身上臭臭的,而且她真的很累了,沒啥心思聊天。

    她這是要趕他走?一向自信過人的他微斂了笑容。

    「嗯。」說完,中川知哉也顧不得禮貌,轉頭就走了。

    他又生氣了嗎?

    她不認為她有說了什麼讓人發火的話啊。

    練書瑀眨著不解的眼,抬手想喚他問個明白,可又覺得這樣好像表現得太過在意,她一個妙齡女子獨自在外國,還是獨善其身的好。

    于是,她轉身操縱著彷佛要跟身體分家的雙腿,緩緩走回飯店。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二章

這是第幾次了?

    她還是沒出口叫他!

    都走過一個路口了,中川知哉才愕然氣結。

    不僅趕他走,見他都生氣了還不過來陪不是,討好撒個嬌什麼的,就這麼干脆地走了?

    他怒而瞪視著那累得彎腰駝背的背影,火大的想著──

    怎麼,這女人的標準當真這麼高,竟然絲毫不受他出色外表吸引?

    那麼,就讓她親眼看看他最自傲的一部分,就不信她不沉淪在他的魅力之中!

    他大踏步走回去,一把扯住練書瑀的手臂,將她轉過身。

    「明晚來看我的樂團表演!」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啥?樂團表演?

    練書瑀不由得想起昨日在拉面店隔壁,PUB門口那張金屬感十足的閃亮海報。

    海報上的他拍得妖氣十足,眼尾勾上一抹紅色眼影,搭上紫色點綴的假睫毛,毫不意外的十分適合他。

    現在的他沒了那份妖氣,是清爽宜人的男孩子氣,可不管何種形象,都與他十分匹配。

    抹去了那張海報,第二個浮上腦海的就是欣賞表演的入場費用──日幣三千元,那可是她一個星期的零用錢,光想心都要糾結了。

    「免費的嗎?」練書瑀心想既然是樂團主唱親自邀請,那應該是免費的才是。

    「入場費三千元而已。」很便宜的。

    她立刻拉下臉來,「很貴。」

    「哪貴了?」中川知哉瞠目。

    「沒有招待券嗎?」她反問。

    「沒有。」

    「那不去。」她的旅費不多,得錙銖必較。

    「……」中川知哉氣結。

    這世上還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的邀約,更何況這入場費才三千日幣,她竟然還想跟他要求免費入場的招待券?!

    「身為主唱不是應該會有公關票券啥的嗎?」總不會身為一個主唱,卻連張公關票也弄不出來吧?

    「好!」中川知哉咬著牙回︰「明天你直接到入口報我的名……你叫什麼名字?」

    「練書瑀。」

    「我會事先告訴入口的櫃台人員,你告訴他你是我招待的,就可以免費入場了。」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我有空我就會去。」她還不曉得行程排不排得進去呢。

    「什麼?」什麼叫有空就會去?

    這女人根本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要知道其他人可都是買票才能進來,一毛錢都不能少,他都願意妥協讓她免費入場了,她竟然還得「有空」才肯去?

    馬鹿野郎!

    他要掐死她!

    狠狠的掐死這得寸進尺的臭女人!

    「我只有五天時間,每天行程都排得很緊湊的。」而且扣除掉第一天跟最後一天,其實只剩下三天。

    「撥點時間來看表演不行嗎?」敢再否決他一定會掐死她。

    「好啦,我盡量。」她不給予無法確定能實現的承諾。「你可以放手了嗎?我想回飯店洗澡了。」

    妥協了喔?

    其實你根本很想去,只是在搞矜持吧?

    突然「想開」這一點的中川知哉放開手,嘴角隱約牽動自以為看穿練書瑀想法的冷笑。

    「對了,」練書瑀從包包內拿出筆記本,「你可以給我跟櫃台說明的完整日語嗎?」要知道她日語只有初級程度啊。

    中川知哉的額上筆直滑落三條線。

    「拿來。」他快速在本子上頭寫上,尾端還簽上大名。「把這交給櫃台看便行了。」

    「好。」練書瑀朝他比了一個「okay」的手勢。

    「八點前入場,最好早點來,排隊的人很多的。」中川知哉一臉臭屁道。

    「那超過八點就不用去了。」是這樣的意思嗎?

    「……」為什麼這女孩有這麼容易讓人生氣的本事呢?

    中川知哉咬牙重重點了下頭。

    算了,只要她看到樂團的完美表演,她一定會改變態度,抱著他的大腿,大贊他的與眾不同與厲害之處,到時就算入場費要三萬塊,她也一樣會毫不考慮花下去。

    「我知道了。」練書瑀收好筆記本,「Bye-bye。」她朝他揮了揮手便走人了。

    還是這麼干脆利落啊!

    中川知哉咬著牙,一直等到練書瑀轉了彎看不見身影,才憤然往車站方向走去。

    沒關系,明天你就知道厲害了。

    想到明天練書瑀將有的態度轉換與改變,中川知哉忍不住仰首哈哈大笑。

    等著瞧吧,明天你一定會態度丕變,跟換了個人沒兩樣的,哈哈哈哈……

    對了,她的名字怎麼寫?

    練書瑀?

    挺好聽的。

    明日再問寫法吧。

    一路上,中川知哉的腳步輕盈得像裝了翅膀似的,風再強點,就能飛上天了。

    隔日,幾番猶豫的練書瑀還是提早從台場回到了五反田車站,拿出旅游書,找出地圖上那家拉面店的位置,來到中川知哉駐唱的PUB。

    八點的入場時間未到,門口已經排了好長一列隊伍。

    人氣真有這麼旺盛?

    那麼想必演唱水準是一等一的好吧。

    跟著人龍前進時,她還挺忐忑不安的,就怕中川知哉未先告知門口的櫃台一聲,到時她就糗大了。

    排了約莫十分鐘,終于輪到她。

    別人是拿出票券,她則是朝櫃台拿出筆記本。

    「我是……」她用癟腳的日文說著,「中川知哉叫我來……」

    櫃台未等她結結巴巴的說完,就把筆記本塞回給她,讓開路讓她進去。

    由此可見花美男沒忘記交代櫃台一聲。

    PUB內未設桌椅,所有的人都是站著的,頗像是演唱會的搖滾區。

    練書瑀的個子不高,她怕看不清舞台的表演,故步上了二樓。

    場內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瓶啤酒,這讓她有點心驚驚的,畢竟單獨出門在外,任何有危險的情況都應該極力避免,日本治安雖好,但也不是沒聽過台灣女子到日本游玩時,發生事件的。

    不一會兒,舞台上的樂手已經做好準備,她算認識也不算認識的主唱一出現,尖叫聲幾乎沖破她的耳膜。

    多可怕的人氣。

    底下地板被人們所站滿,看不到任何空隙,如此受歡迎,想必歌藝不差。

    練書瑀充滿期待,希望今晚的這場音樂盛宴,能帶給她一個愉快的夜晚。

    中川知哉測試了一下麥克風,開口向迷姊迷妹佔多數的觀眾打招呼,迎來的自然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他的目光巡過場內一遍,偶爾停駐,像是在找人。

    該不會是想確定她人有沒有來吧?

    練書瑀想到他昨日那咬牙切齒,好像她不來欣賞他表演,就是看不起他的慍怒樣,忍俊不住失笑。

    這必定是一個對自己很有自信,自信到過了頭,說不定還挺自戀的一個人,所以不允許任何人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全世界的人們都是他的臣民,均該服膺。

    反正她人已經來了,他沒看見她是他家的事,她的記憶力不錯,萬一剛巧又在路上遇到他時,還可以哼個曲子,讓他確定她真的有來觀賞表演——這也算是報恩吧。

    鼓手敲著鼓棒,嘴上大喊「一、二、三、四」,重重敲下銅鈸,吉他手刷動pick彈片,快速奔放的樂音流瀉,練書瑀驚艷的微張小嘴。

    光聽前奏,她就被吸引去了,這會兒她更是期待主曲的開始。

    中川知哉說話時的嗓音不算低沉,是屬于中音,感覺彈性頗大,說不定低音與高音皆能輕松駕馭,再看看底下那黑壓壓的人群,他出場時可怕的尖叫歡迎聲,不難想象其歌聲必定是天籟等級。

    手拍大腿,打著拍子的中川知哉抓起麥克風,練書瑀不覺雙拳握緊,期待那如菱角般起伏分明的薄唇張開的剎那。

    他開口了,嘶吼著青少年對于未來的茫然與沖勁。

    她傻楞了,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五音不全的男人竟然可以當主唱,更不敢相信,迷姊迷妹們完全無視荼毒耳朵的可怕噪音,跟隨主唱又唱又跳,十分自得其樂。

    她很難過的發現,那些迷哥迷姊唱得還比他好聽。

    莫非是因為群眾的力量掩飾了他的五音不全,所以他才能當上一個樂團的帝王?

    除去他的歌聲,這首搖滾樂真是讓人想罵髒話的好,她從不曾在唱片行聽過這首歌,莫非是他們的自創曲?

    應該換個主唱的。

    她含淚的想。

    即使中川知哉的美貌在團體內最是出色。

    她勉為其難再聽了幾首歌,不管何種類型的搖滾樂,曲子與編曲都寫得非常好,偏偏就那主唱的五音不全破壞了一切。

    難道,沒有人向他說實話嗎?

    她敏銳的耳朵受不了持續的轟炸,決定拍拍**回飯店,讓她的耳朵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這個樂團出了卡拉OK帶,也就是沒有歌唱版本的,她會願意掏出錢來買一張的。

    離開PUB,涼風習習,後方的大門掩上,隔絕了所有樂音,練書瑀頓時覺得耳朵清靜了不少,于是她不自覺哼起了第一首歌。

    真是好曲啊。

    可惜了。

    第四天練書瑀一大清早就起床了。

    今天早上的行程是到築地市場排隊吃壽司,怕去晚了人多,不曉得要排到何年何月,所以她算了下電車行駛時間,打算趕上第一班車。

    出了飯店門口,眼角余光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遲疑回頭,那個就坐在飯店與隔壁咖啡廳牆壁前的花墩上,歪著頭睡覺的,不正是五立日不全的中川知哉嗎?

    他為什麼睡在這里?

    「喂。」她上前搖了搖他的肩。

    一臉睡容的他轉醒過來,揉揉惺忪睡眼,朝她抬手招呼,「嗨。」

    「你無家可歸嗎?」要不干嘛睡在人家飯店前面?

    「你去看過我演唱了嗎?」他不答反問。

    這人該不會還在執著這點上吧?

    說實話,還是不說實話呢?

    想想,不過是萍水相逢,而且他的歌唱實力不是有待加強,而是爛到無比,就算曲子做得再好,也僅能撐一時,還是好心說實話,另找個主唱,說不定樂團就會因此一飛沖天,賣上國際市場呢。

    「我看過了。」她點頭。「你們樂團的歌曲很好聽,是自己做的曲嗎?」

    中川知哉驕傲昂首,「曲子幾乎都是我做的。」

    想不到自信過剩的他竟然能寫出那麼好聽的曲子?練書瑀詫異。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也可以解釋他過度膨脹的自信從何而來了。

    「不過你沒聽到最後,對吧?」他指控。

    「你怎麼知道?」總不會她出去時,被他瞧見了?

    「散場時,我去門口盯梢,就是沒看見你。」

    盯梢?

    這個人莫非是野心強大,不準有任何一個人不是他歌迷?

    「我大概第五首還第六首就走了。」她坦然告知。

    「為什麼這麼快就走?」隨即他一臉恍然大悟,「你怕太晚不敢回飯店?你說一聲我就會送你回來啊。」這點紳士表現,他還是可以的。

    「是因為我忍耐不下去。」她直言道。

    「忍耐什麼?」他一時想不出聽演唱會有什麼事情是需要用到「忍耐」這兩個字的。

    「我想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她非常誠摯地說,「做幕後就好。」

    「啊?」他難以置信,「我這樣優秀的長相,你叫我做幕後?」她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暴殄天物?

    而且她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建議?

    莫非是因為他太受歡迎,所以她吃味了?

    就說嘛,有哪個女人逃得過中川知哉的魅力的呢……

「因為你唱歌很難聽。」練書瑀的誠實發言瞬間碎他的妄想。

    「你說什麼?」他是聽錯了吧?

    「你五音不全。」

    「你、你耳朵才有毛病!」竟敢說他五音不全?

    她雙手一灘,「信不信你家的事。」

    「我警告你,你現在就把話收回去,我還可以原諒你!」

    「實話干嘛收?」

    「你真是忘恩負義!你忘了是誰把你帶到飯店來的嗎?要不是我,你還不知道要迷路到哪去!」他指著她鼻尖怒道,「你不僅不懂感恩圖報,還亂說我唱歌難聽!」

    這是兩碼子事吧?

    對于中川知哉將兩者合在一塊兒,找出名目罵她,讓練書瑀很不爽。

    「要不是因為你為我問路、帶路,那麼難聽的歌聲,免費的我也不想去聽。」她拉下臉來,嗓音明顯壓抑。

    「你就是聽免費的呀!」她一毛錢也沒付,好嗎?

    「我真是為那些花了錢買了入場券的粉絲感到難過。」這種演唱水平,花錢請她去聆聽,她都還要考慮一下。

    「我的粉絲可是死心塌地的,不僅限額的入場券,CD出來時,馬上就搶購一空了!」中川知哉暴跳如雷。

    這女人跟他有仇嗎?

    為什麼要這樣抨他?

    「那有沒有出卡拉OK帶?」相對于中川知哉的怒火沖天,練書瑀表情是成反差的冷淡。

    「卡拉……OK帶?」

    「就是沒有你歌聲的那種。」

    「你!」中川知哉真是要氣炸了。

    「如果你不認同,就當我胡言亂語吧。而且你也沒必要看重我的意見,粉絲的想法比較重要。」練書瑀看了下表,第一班車快要開了,「我要去趕電車了,再見。」

    又是這麼輕易隨便的就跟他Bye-bye?

    這個女生到底要讓他發火幾次啊?

    中川知哉調整歪斜的斜背包,大步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他問。

    「築地。」她頭也不回道。

    「去築地干嘛?」

    「吃壽司啊,難不成去蓋房子?」

    他真真有股沖動,想掐住她的脖子,捏死她。

    對她第一個印象是清新淡雅,像個雛菊般的細致女孩,沒想到這是變異品種,還長刺的。

    「那你請我吃壽司。」算是補償他飽受攻的心靈。

    「我為什麼要請你吃壽司?」

    「因為我幫你帶路,還讓你免費聽演唱。」他慈悲為懷,給她一次彌補適方才失言的機會。

    他怎麼可能五音不全?

    一定是她的耳朵有問題,他的歌聲是最頂尖的!

    「若是前者我還可以考慮一下,後者就不必了。」

    「你!」他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對了,你不會在飯店前睡一夜,就是為了堵我吧?」

    「賭?我干嘛跟你賭博?」而且他沒有在飯店前睡一夜,他只是清晨五點就跑過來了。

    「我的意思是說,是為了攔截我,就是在我出門的時候,攔截我。」

    「喔,」他這才明白「堵」的意思。「對啊。」

    「你不會就只為了聽我的感想吧?」

    「我要知道你有沒有去啊,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台灣了?」不見得還能再次偶遇啊。

    「對于一個過客的意見,沒必要這麼重視吧?」她又不是什麼音樂家或是唱片公司的老板,她的評論跟觀感一點也不重要。

    中川知哉在剎那間陷入沉思。

    對耶,他干嘛那麼在意她的意見呢?

    還在意到睡不到兩小時就爬起床趕來這里?

    這是為什麼?

    「還是你無家可歸,想看能不能來擠一夜?」

    當然她的答案一定是「NO」!

    「我才沒有無家可歸,我只是休學。」要他講幾次?

    他是家中最受寵愛的獨子,是爸媽聽他的,不是他聽爸媽的。

    「你父母準許你為了玩樂團休學?」好開明啊。

    「不準許也沒辦法,我說了算。」

    果真是帝王級的人物呀!

    可惜歌曲一流,歌聲卻是連三流都排不上。

    練書瑀望著中川知哉的眼神不覺流露出些許悲憫。

    「有唱片公司挖掘你們樂團嗎?」練書瑀好奇的問。

    「有。」這還用問嗎?

    「他們應該只想要曲子而已吧?」

    「亂講,人家要我去當偶像的。」就說他的歌聲跟曲子一樣出色!

    「偶像?」

    「創作型歌手。」他驕傲的揚起下頷。「但我只想以搖滾樂團形式出道,所以拒絕了。」

    「我聽說很多偶像唱歌,都是用電腦去調音的。」有了電腦這偉大的發明,就算只有長相,還是可以出道的。

    「你!」他應該早在五分鐘前就把她掐死的!

    「車站到了。」她拿出三日票券,刷票進入車站。

    那個要她請客的大男孩則站在驗票機外頭,沒有動作。

    「不是要我請你吃壽司?」

    「我不去了!」中川知哉負氣轉頭就走。

    練書瑀沒有出聲做任何慰留——她其實挺怕他點了一堆吃垮她,日本的食物可是很貴的——他不來,她便轉身走向月台。

    中川知哉又是走了幾步之後回頭,而那個心肝脾肺腎一一失了蹤跡的女孩果然又是果斷背對他而行,一點留戀、不舍的心情都不見半滴,更別說回首了。

    真是過分!

    他惱怒的想著。

    他一定、一定要她修正她的評斷,讓她打從心眼里認定——

    他的歌聲跟曲子一樣好!

    他不是只有臉蛋跟曲子出色!

    他是最完美的歌手跟創作者!

    馬鹿野郎!

    練書瑀回台灣的飛機,是下午五點起飛。

    早上的日本沒啥地方好逛,加上走了四天,每日都是從早走到晚,故練書瑀睡到早上八點半才慵懶起床,漱洗過後整理了一下行李,吃過早飯就近找了間藥妝

    店,把親友托買的物品做最後一次的補充。

    她提了一購物袋的物品,想找個地方吃中餐,哪知過了一個轉角,就看到在販賣機前買飲料的中川知哉了。

    若說這是偶遇,也太巧了,她來日本才五天,卻每天都看到這個人?

    這到底是怎樣的百分百機率啊?

    邊拉開鋁罐拉環,邊轉過身來的中川知哉一看到她,稍楞了一下,唇邊便勾笑了。

    直覺告訴練書瑀,這次不是偶遇,而是跟昨天她要去築地吃壽司一樣,是被「堵」的。

    「要去哪?」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的大男孩朝她走過來。

    「去吃中餐。你要去哪?」

    「我拿東西來給你。」中川知哉從斜背包內拿出一張CD交給她。「我們樂團發售的。」

    「有去掉你的歌聲嗎?」

    中川知哉俊顏整個拉下。

    「我勸你去看個醫生,從沒有人說過我歌聲難聽。」

    「也許是怕傷了你的自尊心。」她將CD湊至眼前。

    CD封面與PUB的海報一樣,只是從長方形變成正方形,故人員位置有點小逛動,不變的是中川知哉依然處于中心,深怕無人不知他是整個樂團的重點。

    她翻過背面,上頭寫著販售金額——2,500。

    還真是挺貴的。

    「你以為我會看重你一個人的偏頗意見嗎?」他氣怒得幾乎要跳腳。

    練書瑀無視他的怒氣,將CD還給他。

    「干嘛?」

    「沒錢。」她說得干脆明白。

    「我有說要收你錢嗎?」

    「為什麼要送我?」她反問。

    「讓你回去好好的仔細聽聽,看你的耳朵錯得有多離譜!」

    看樣子他特地拿CD來,是要讓她透過CD,再次聆聽他的歌聲。

    她不明白為何他的歌聲需要她的認同,又是為什麼堅持要她去看他的樂團表演,她又不是什麼唱片公司的星探,她不過是從台灣來旅游的普通大學生,總不會他有特殊神通看出她是某家唱片大公司的老董女兒吧?更何況她也不是。

    「我承認你的曲子真的很棒。」

    「那……」

    「好像有電腦軟體可以把人聲去掉的,我回去上網研究看看。」沒有他可怕的歌聲,曲子就完美了。

    把人聲去掉?

    他現在只想把她的性命終結掉!

    「你會後悔的!」中川知哉恨恨將CD塞進她手中,「等我們樂團將來揚名國際,CD發行到台灣,你敢告訴任何人你認識我,我就告你誹謗!」

    「我真的覺得幕後比較適合你。」雖然的確如他所言,可惜了那張俊俏的臉蛋,但他的歌聲真的不能聽啊。

    哪天哪個沒長耳的,叫他清唱一段,沒樂器掩護,沒粉絲歌聲和聲,他的底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你是讀音樂科系的嗎?」中川知哉怒聲質問。

    「不是。」她家也沒那個錢培養她讀音樂學系。

    「那你憑什麼論斷?」

    「沒人說只有會拍電影的,才能當影評人吧?」

    「好,很好!」他的牙都要磨出火來了。「再見!」他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練書瑀覺得他的脾氣真是不好,老是動不動就發火。

    她沒有任何懸念的也轉了身,朝飯店走去,至于他送的CD就放進包包內,準備隨她一同回台灣找軟體修掉人聲。

    中川知哉這次走過三家店鋪就轉身了,在他回頭的當下,練書瑀已經完全看不見身影——人不知去哪兒了。

    他難以置信的微張著嘴,此刻的心情就只差沒片落葉飄落在頭頂上,一整個蕭索來著。

    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把他當一回事。

    但很該死的,他卻是……卻是這麼的在意她!

    下午三點不到,練書瑀已到了成田機場。

    到了航空公司櫃位checkin,過了海關,逛了一下機場免稅商店後,她找了家咖啡廳,點了杯咖啡,隨意挑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她拿出CD隨身聽,思索了一會兒後,再拿出中川知哉給的CD,打開封蓋。

    簡單大方的CD光盤上沒有封面那華麗的樂手照片,只有簡單的darkangel字樣,黑底白字,出乎意料的樸實。

    中指按上中間的扣環,輕微使力,拿起光盤,有樣東西因靜電吸力跟著光盤一塊兒升起,再緩緩飄落桌面。

    那是一張紙條。

    縴指捏起一角細看,飛揚跋扈的幾個數字,與他給人的印象相同,不過中文就寫得不怎樣了。

    好好聽聽什麼叫天賴之聲,笨蛋!

    她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籟還寫錯呢。

    不過他的中文程度很不錯了就是。

    但,那幾個數字是電話嗎?

    給她電話做啥呢?

    是要保持聯絡?

    一個在台灣一個在日本,有啥好聯絡的,就算她以後還會再來日本,也不知道是幾年後的事了。

    五指團起,本欲揉了那張紙條,思慮了一會兒,還是將它塞進封蓋背面的透明塑膠布底下,恰恰好遮住了金額。

    將CD放入隨身聽,第一首曲子就是她去PUB所聽到的開場曲子。

    可能是經過電腦的修飾,他的五音不全沒那麼嚴重了,但天生的缺陷,即便後制的人盡了極大努力,她的耳朵還是無法忍受那與摧殘凌虐無異的可怕歌聲。

    練書瑀嘆氣的按下stop,拿出CD,放回盒子里。

    還是想辦法找個電腦高手,把歌聲給去掉吧。

    坐在家中樂室,頭戴著耳機,敲鍵盤,正在編寫曲子的中川知哉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尖,沒好氣的猜想誰在說他壞話。

    八成是那個明明長著青春可愛小雛菊外貌,卻在睫上長滿刺,老是以一張平淡的臉說著讓人心痛直言的笨蛋家伙。

    她到機場了嗎?

    她打開CD了沒?

    有沒有再好好仔細聆聽他悅耳的歌聲?

    有沒有看到他夾在CD內的紙條?

    他撇嘴咬了下唇,伸長手拿起擱在另一邊桌上的手機。

    一通未接來電。

    他心一跳,迅速點開通知,胸腔內跳得急促的心髒在看到團員名字的剎那恢復冷靜。

    「我在創作打什麼電話吵人?」他怒而將手機扔向床鋪。

    斜眼瞄了瞄無辜攤在床墊上的手機,唇角抿著「大爺再給你一次機會」的驕傲,將手機放到鍵盤的前方,戴回耳機,繼續新曲的創作。

    然而,來自+886的台灣電話,自頭至尾,未曾響過。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三章

十年後。

    台灣。

    中川知哉進了入境大廳,前方圍繞著黑壓壓的人群,有的引頸翹望,有的手拿著大字報,有高舉牌子的,他甚至還看到有人拉著布條,十分大陣仗。

    但,都沒有來接他的人。

    他拉下高挺鼻梁上的深褐色墨鏡,一雙深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瞪大,好看得更清楚些。

    終于,他在一張A4大小的白紙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將滑落到前方的姜黃色斜背大包甩到臀後,調整了下頂上的紳士圓帽,他兩手插在褲管卷起的寬松九分褲口袋內,邁動踩著白色休閑皮鞋的長腿,一派優閑,吊兒郎當的繞過重重人群,來到迎接他的人的後方。

    那是名個子約莫只有一六0,在他眼中偏嬌小的女子。

    中長發扎成了個髻,略松的垂掛在頸後,黑色針織五分袖下的藕臂白晰得幾乎可以看到青色血管,捏著板子的五指修長,修剪得整齊方圓的指甲片上僅擦透明指甲油,板子上方是娟秀細致的小巧臉蛋,膚色幾乎快跟板子融為一體,粉色的唇輕抿,一雙澄澈干淨的大眼直盯著前方,要不是她胸口略有起伏,真要以為是座精致的雕像了。

    怎有人能這樣站著,動也不動的撐了三分鐘?

    中川知哉擠來她身邊,就站在她的左方,想知道這位「接機員」出發前有沒有做功課,識不識得他的容顏,還是只是敷衍了事,上司說一便做一,腦子僵硬如石頭。

    他足足等了三分鐘,「雕像」依然動也不動,好像她一有點動作,她要接機的人就會看不見她似的。

    周圍人群緩緩散了,入境的人也漸少了,他微偏著頭細睨她,細致的臉蛋沒有任何不耐、厭煩、疲累等任何情緒,依然是靜靜地等待,就跟面癱沒兩樣。

    面癱。

    他不喜歡這個詞,這會讓他想起某件前塵舊事,雖然遙遠得已經不復記憶,就連女主角的五官模樣都比打了馬賽克還要模糊,他還是下意識的討厭表情八風吹不動的接機員。

    若是現在突然來個七級大地震,她該不會也一樣靜如石雕吧?

    「咳。」他清了下喉嚨,預備開口明說了,要不搭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又「罰站」了三分鐘,老子現在只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睡個十小時大覺。

    淡色薄唇才張啟,第一個字方躍上唇瓣,音樂聲搶先了他一步。

    卡莉怪妞?

    他略顯吃驚的斜睨隔壁感覺有那麼點古板味兒的女孩,心想這樣的形象配上卡莉怪妞的音樂鈴聲,也太突梯了。

    接機員一手捏著紙板,一手不慌不忙地從藕色肩背包拿出手機,拇指靈活的滑開圓環,接聽來電。

    「喂?」

    中川知哉站得近,又是耳聰目明,故手機另一端的急吼吼的男性粗嗓聽得一清二楚。

    「接到人了嗎?」

    「還沒出來。」細柔的嗓音穩而不徐,聲線干淨剔透。

    斜飛入鬢的濃長劍眉倏地一蹙。

    這聲音他也討厭,輕柔婉轉,如林間畫眉鳥輕吟,可吟唱出的字字句句都與利劍無異,剮疼人的心,絲毫不留情——就跟十年前某個討人厭的女孩一樣,而且跟她一樣是台灣人!

    他不喜歡這個接機員。

    于是他也沒叫她,轉頭便按著機場指示方向,走到了計程車招呼站,說出飯店名稱後,倒頭橫躺在後座上,弓起單腿,圓帽覆上俊顏,遮擋刺目陽光,閉眼呼呼大睡。

    至于那個接機員會當多久雕像,他不想管,也懶得管。

    中川知哉到了飯店房間後,立刻脫掉全身衣物,連內褲也扔到地板上,卷起棉被,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呼呼大睡。

    迅速墜入黑甜無邊夢淵的他,連周公都未來打擾,睡得是一個淋灕盡致的爽快。然而,似乎才眯了一下子,床頭櫃上的電話鈴聲就將他吵醒了。

    他抓起另一邊空置的枕頭,直接壓上耳朵。

    鈴聲嘟嚕嘟嚕響,像是在跟他比耐性似的,停了再起,重復了至少五次以上,被吵到眼袋都快成形掛在眼下的他臭著一張寫滿下床氣的俊顏,唬的坐起身,雙眸如刀殺向吵死人不償命的電話。

    它仍在響著,完全無畏他的殺人視線。

    他沒好氣的長指勾起話筒,貼上耳朵的同時,人又躺回床上,雙眸閉緊。

    「喂!」中川知哉語氣惡狠,足以嚇壞膽子小點的孩童,晚上做被鬼咆哮嘶吼的惡夢。

    「是總監嗎?」平淡、平穩,聽不出特質的嗓音,毫無疑問來自機場的「雕像」。

    「雕像」回來台北了?

    他睡了幾個小時了?

    懶得張眼細看表上的時間,他很慵懶地應了聲。

    「總監似乎在休息?那我不打擾了。」說著,「雕像」就要掛電話。

    這麼簡單就要放過他……不,應該說這女人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他會自己過來台北公司為他租下的飯店房間代表她失職嗎?

    再怎麼說,應該誠惶誠恐道歉一下,找個理由借口推諉沒接到人的原因,或是溫柔詢問為何他一個人先過來了,而不是好像只是打電話來確定一下他人是否真的在,然後,就沒她的事了。

    話說回來,會覺得一個「面癱」的「雕像」會有一般人的正常反應,他才是腦袋有洞吧?

    「等一下。」他喊。

    「請問總監有什麼事?」很公式化的平板語氣。

    「你是誰?」他曉得會有人過來接機,但並不知道接機的人是什麼職位,叫什麼名字。

    「我是您的秘書。」

    「喔……啊?」秘書?

    秘書不會是指他公事上的左右手,他的幕僚,甚至可以照應到他私生活的那一種吧?

    也就是說,他們可能有長時間的接觸,除了假日他每天都會與她見面——說不定連假日都無法避免,他得倚重她、信賴她,有某種程度上的唇齒相依?

    跟一個長得讓他討厭,聲音也讓他討厭的女人?

    「我要換掉你。」他絕不在工作上虐待自己,擺一個討厭鬼在身邊,即使她其實沒犯過什麼大過錯。

    「請稍候。」

    「喔……什麼?」什麼叫做請稍後?

    她以為他是叫她轉接電話嗎?還請稍後?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要你當我的秘書。」這樣總聽得懂了吧?

    他似乎聽到電話那端有微微的嘆氣聲傳來。

    「總監,您這是公報私仇?」

    「我跟你沒冤哪來的報私仇?」少在他頭上亂扣罪名。

    「因為我說過您歌聲難聽。」

    「我歌聲……」中川知哉瞬間石化了。「你剛說什麼?」她怎麼會知道他歌聲難聽?

    「您的歌聲難聽。」秘書非常平順的接話,好像一後面就是二那樣理所當然。

    「誰、誰告訴你我的歌聲難聽?」過去那段黑歷史早就被他掩蓋,是誰把它挖出來的?

    「我親耳聽過。」

    他感受到巨大危機的逼近。

    他封嗓已經將近十年,自從他有次堅持在某個以現場演唱著名的歌唱節目中,清唱他最喜歡也是最自傲的曲子,隔日被報紙批評得一無是處,連帶過往的豐功偉績都被譏稱是電腦修音能力最高發揮後,他就不再唱歌了。

    他度過一段極其萎靡的日子,將自己放縱到連狗都嫌的地步,直到有位知名唱片公司的總裁指名要他為當時聲勢如日中天的當紅歌星寫歌,他的音樂生涯才因此轉了向,轉到了幕後,成了知名的詞曲創作人、專輯制作人,五年前,他成為公司的股東,爬上唱片公司的高層,職稱是顯赫的音樂總監。

    約莫二十年前,公司就在台灣創設了子公司,販售日文專輯至台成績都不俗,但在挖掘華人歌手方面,就顯得力不從心,紅的只有一個,其他都是發行兩三張專輯後就從市場默默消失,或轉型當演員去了。

    公司打算將台灣子公司華語部門收起,只做日韓專輯代理,但他不知腦袋哪條神經被抽走,竟自告奮勇願意親身到台灣坐鎮,挖掘新人才,試圖救亡圖存。

    公司主管幾乎全員舉手反對,他對于市場敏銳度,若謙居第二,無人敢放聲喊第一,他制作或編寫的曲子,幾乎都是發行的第一周就直接沖上。ricon榜的前十名,要說他是鎮司之寶也不為過,公司年年股價皆漲,他功不可沒。

    然而,公司內最會吸金的大佛,竟然要親自出馬去業績最差的台灣子公司坐鎮,這怎行?

    反對聲浪一波波,雙方拉鋸爭執不休,最後妥協折衷,給了他一年半的時間,也就是十八個月,讓他到台灣「玩」,但這段時間內,他每個月至少得交三首曲子回來,每月至少回日本一趟,若有重大會議必須配合視訊……

    馬鹿野郎!這是要讓他蠟燭兩頭燒就是。

    以為這樣就可以逼退他,讓他打消主意嗎?

    他偏要試試自己的能耐,故豪爽地答應下來。

    話說回來,大部分的人對他耳熟能詳的,都是他在唱片界的風光成就,他的歌聲難聽,早已成了歷史的一部分,為了避掉這段讓他甚感羞窘的黑歷史,他甚至改了名字,在音樂界使用「中川和樹」這個名字當藝名,行事一改為低調,不在媒體前曝光。而當年樂團雖自費出版了幾張CD,人氣也高,但只限于日本關東地區,怎可能會有個台灣女子說她親耳聽過,而且還曾在他面前直言他唱歌難聽……

    不,的確有這個人!

    記憶中的馬賽克一格一格的逐漸解碼變得清晰,顯露出來的是機場上的那個面癱雕像,淡妝抹去,三十的輕熟卸去,抹上大學生的青春氣息,束起了馬尾,面無表情地對他淡聲毒舌——

    「你五音不全。」

    她叫什麼名字?

    他用力揉著額心。

    「……練……練書……」就快出來了,就快出來了,那個名字……那個讓他痛恨至極的名字……

    「練書瑀!」終于憶起的男人瞬間瞪大一雙黑眸。

    「好久不見。」

    清清淡淡的嗓音,卻比台灣七月的毒辣太陽,還要讓他耳朵發疼。

練書瑀會進入這家唱片公司,不是因為曉得這是中川知哉在日本總公司擔任音樂總監的台灣分部,為創造與故人重逢的機會,故應征任職的浪漫得讓人牙疼的老掉牙無聊故事。

    十年前,練書瑀剛從日本回國時,放她鴿子的同窗好友簡季珈為了賠罪特地過來機場接她,搭客運回台北的路上,興沖沖開口問的,不是她買了什麼、逛了什麼,而是有沒有艷遇。

    「沒有艷遇啊。」練書瑀搖頭。

    「怎麼可能!」簡季珈才不信呢,「你長得這麼可愛,又一個人旅游,我才不相信日本男生會放過你!」練書瑀可是他們班的班花啊。

    「真的沒有。」練書瑀聳了下縴肩,「不過我有認識一個男生。」

    「真的假的?長得怎樣?高不高?帥不帥?在干嘛的?」簡季珈興奮得倒出一堆問題。「有沒有照片?」

    練書瑀從包包中翻出中川知哉送給她的CD,指著封面正中央,「就是他。」

    「是明星喔?」簡季珈搶過CD來仔細觀看。「超帥的耶,這就是艷遇啊!」

    早知道去日本會遇到這麼帥的帥哥,她必定排除萬難,用爬的也要爬上飛機!

    「這個人很奇怪。」為什麼帥就等于艷遇?練書瑀覺得簡季珈的邏輯也是怪怪的。

    「哪里奇怪?」該不會哪個地方有問題吧?

    「他唱歌很難聽,我很老實的告訴他了,他卻打死都不願相信,還說我耳朵有毛病,三不五時就在生氣。」

    她覺得中川知哉就像穿著新衣的國王,沒人敢告訴他實話,以至于真有個說實話的人出現了,他還是當她在胡說八道。

    「你CD隨身聽拿出來,我要聽聽有多難聽。」該不會是哆啦A夢的胖虎等級的吧?

    「你會後悔的。」練書瑀拿出CD隨身聽給她。

    簡季珈將光盤放入隨身聽,遞了一邊耳機給練書瑀,她搖頭不接。

    這麼難聽的歌聲,她不想再聽第三次了。

    前奏一下,簡季珈滿臉驚艷。

    「這歌寫得很好耶,我平常很少聽搖滾樂的,但是這歌我喜歡……」簡季珈臉色忽地一變,見鬼似的迅速拔掉耳機。「這個人根本是胖虎吧。」

    簡季珈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這五音不全的程度還真的跟胖虎有得比,只是他的聲音比胖虎好聽多了,但,還是難以入耳!

    他的俊臉跟歌聲完全連不起來,她若是花錢買了那張光盤,說不定會去消費者保護協會控告詐欺。

    練書瑀默默將隨身聽收回來,取出光盤,放回盒子內。

    「這是什麼?」簡季珈注意到封底似乎塞了張紙。

    「好像是他的電話。」練書瑀用力壓緊盒子。

    「電話?」簡季珈又將盒子搶了過去。

    「放在盒子里的。」

    「他給你電話?」這數字組合看起來還真像是電話號碼。

    「應該是吧。」練書瑀也不是很肯定。

    「這就是艷遇啊!」簡季珈興奮地拍著她的肩,音量一時失控。「他喜歡你嘛,所以才會給你CD又給你電話!」

    「他很在意我說他唱歌難聽,所以送了這張光盤給我,是要讓我再聽一次他的歌聲,來推翻我一開始的斷言。」

    相對于簡季珈的激動,練書瑀維持一貫的淡定。

    「不是吧?」干嘛這樣大費周章?

    「他給我電話,是為了讓我有辦法告訴他,他其實唱得不錯。」練書瑀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應該不是這樣吧?」簡季珈並不以為然。

    「只是他真的唱得很難聽,我沒法違背良心說謊,所以還是別再打他了。」

    反正就算她特地打電話過去說了,他也一樣會固執地認為她是胡說八道,何必多此一舉呢。

    「書瑀!」簡季珈握住好友雙肩,「他喜歡你。」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回事的,會想辦法引起對方注意,盡力做出好的表現讓對方看見,想辦法討好對方,但是他並沒有以上這些行為出現。」她將CD盒子拿回來放進包包內。「而且他常在生氣,一生氣便轉身就走,很莫名其妙。」

    「你確定?」

    「就算他喜歡我,我們一個在台灣一個在日本,而且你看他那長相,誰敢跟他談遠距離戀愛。」沒兩天就被其他女人搶走了。

    的確,她也曾經猜疑過,她在日本五天時間,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張臉,不管是偶遇還是他來堵她,這巧合機率也未免太高。

    莫非他喜歡她?

    她的心湖曾經因為這樣的自問而起了小小漣漪。

    不過,很快就恢復平靜。

    細細回想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像是追求者,看不出半點心儀的跡象,根本是她想太多了,所以當簡季珈懷疑這是場艷遇時,她才能那麼快的就推翻簡季珈的論點。

    就算真的喜歡,這樣的遠距,他又是特別出眾的男子,做的還是音樂工作,她不以為她有那個魅力能讓他在充滿女性包圍的環境中「守身如玉」。

    她沒簡季珈那麼愛做夢亂幻想,她非常實事求是的。

    「也對。」簡季珈垮肩嘆氣。

    那樣出色的男人,有幾個女孩束縛得了?

    之後,兩人就未再談論這個人了,他成了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沒多久就將人給忘了。

    兩年前,她原本任職的專門進口日本雜貨小物的貿易公司收起來了,失業的她在家中閑晃度日,偶爾興致來時,便上網進入人力銀行,尋找有興趣的工作。履歷表投了兩個月,面試上了這間國際知名的日本迪朵音樂公司,擔任助理秘書一職,隸屬于秘書室的一員,專門幫忙主管秘書處理高階主管的各項雜事。

    秘書室的助理秘書有五名,領頭的上司室長同時也是總裁的秘書,所以在不少時候,她們的主要任務是幫總裁秘書廖雲謙分憂解勞。

    練書瑀雖然喜歡聽音樂,但不依名氣、不看歌手、不管公司,只聽她喜愛的音樂類型,故對于公司的動向幾乎沒有任何研究,她是進入公司約莫半個月,才知道這家公司在台灣的歌手方面,真是來一個做死一個,唯一紅的那一位,是十年前在某個歌唱節目挖掘到的,從此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光芒閃耀的新星。

    最近,聽說日本母公司想干脆收了台灣市場這一塊,只專心做日韓代理,公司將因此進行一場大裁員,導致公司內部人心惶惶。

    後來,又有新消息進入——日本母公司打算給予台灣子公司華語部最後一個機會,派遣素有「音樂大神」稱號的名制作人、名作曲家「中川和樹」前來坐鎮,是收起還是壯大,就看這位大神有何能耐了。

    他換了個名字,所以練書瑀當然未將十年前那位「胖虎」花美男與其聯想在一起,而且中川知哉當初言之鑿鑿他要以樂團歌手身分立足,打死不肯聽她的建議轉到幕後去,加上對他的印象早已淡薄,所以也沒想那麼多。

    既然音樂大神要來台灣坐鎮,當然要為他配備一名處理雜事,協助輔佐他的秘書才行。

    練書瑀擔當助理秘書已經一年多了,在室長眼里,她是個喜怒不易形于色的人,雖然有時會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不過細心認真,當主管秘書有事或生病請假時,都是派她去當代理秘書,也沒聽過主管有任何怨言或不滿,于是室長便藉此機會將她拔擢為正式秘書,專屬于音樂總監。

    在音樂大神決定來台之前,就連台灣子公司都不知其尊容,為了方便接機,母公司那邊傳了張照片過來,很明顯是從證件上翻拍的,抿著唇,微微勾笑,很是公事公辦的表情,但天生容貌上的出色還是叫人乍見就雙眸發亮。

    做創作藝術的,好相處的沒幾個,所以秘書室的其他助理秘書曉得這任務被派到練書瑀的頭上,大家不禁松口氣,然而當照片傳過來時,大家紛紛唉聲嘆氣。

    怎麼可以帥成這個樣子呢?

    根本是藝人偶像的優質外形,卻安于幕後,而且低調不曝光,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這樣的長相配這樣出色的才華,大伙望向練書瑀的眼色,不約而同多了一份更深的同情。

    這樣的總監,難搞程度一定加三級。

    練書瑀,一路好走。

    練書瑀本人倒是沒有想太多,既然是上司指派的工作,那她就得去做,不然就是拍拍**走人,這個世界的定律就是這樣,她不像「大神」是特別的人物,公司重要的頂梁柱,小小螺絲釘的她雖然覺得秘書的工作繁瑣,但還做得挺上手,不想辭職,所以她專注的研究將來要伺候的老板的資歷。

    他的資歷上是省去當初樂團那一段的,而他不曾出席公開活動,所以網路上也找不到他的照片,所以當秘書室在「大神」來台前三天收到照片傳給她時,她才恍惚直覺,這個人,她應該是認識的。

    她花了大概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抓住浮光掠影,記起到底是在哪見過他。

    為了確定,她中午還特地回家一趟,挖出那張塵封多年的CD比對。

    真沒想到,他竟當了幕後人員。

    莫非,在他的樂團歌手規劃上,出了什麼差池?

    她在網路上搜尋許久,但都找不到樂團那一段,後來她到日本雅虎又搜尋了一段時間,終于在一個已經廢棄的論壇,找到他當年清唱出丑的歌唱節目演出錄影片段。

    影片畫質很差,模糊不清,要不是那五音不全的歌聲勾起了回憶,她恐怕還認不出來呢。

    這下,她完全明白了。

    對于心高氣傲的他,這必定是段恨不得抹去的黑歷史,但他的音樂才華是顆閃亮珍珠,不容蒙塵,所以他依然在唱片界活耀,只是依她當初斷言,進了幕後。

    對他的資料收集到此,她的心中有無限感慨。

    他必定是經過無數的內心掙扎,才斷然走向幕後的吧。

    那一個對自己的才華與外貌有著無限自信的男子,其自尊心高傲到不容她對他的歌聲有任何詆毀,還特地送來CD,留下電話,就是要她推翻以往的評論,誠心誠意回電贊美他歌聲的好。

    可惜,這種謊話,她說不出口。

    七月二十五號,總監搭機來台,身為秘書的她驅車到機場接機,竟被擺了一道,中川知哉默默的直接走人了,將她扔在機場,一聲不吭。

    她以為他沒瞧見她手上的牌子,多次請航空公司廣播尋人,亦多次去電至公司跟預定下榻的飯店,總算讓她找到人了。

    而他,一開口就是要將她換掉。

    當時她同時用著另一支手機跟公司聯絡,故先告知秘書室長已經找到人,才又回來應付這位經過多年,脾氣依然沒有任何長進的「胖虎」。

    她以為他是知道她乃當年批評他歌聲難聽的討厭鬼,所以才故意在機場扔下她走人,並直言要把她換掉,她因此才說他是公報私仇,但從他的反應看來,他扔下她不是因為在機場就知道她是誰,而是為了其他不知名原因,不過她一提醒他就記起她是誰,記得十年間不曾有任何聯絡的女人,仍是讓她非常驚訝,由此可見這位大神很會記仇,讓他氣上了,這仇恨必是帶到地獄去,還會想盡胳法上來抓交替。

    這下她這位音樂總監秘書,恐怕是前途無亮了。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四章

好久不見?!

    哼。

    中川知哉後臼齒狠狠地磨著,幾乎要將齒面磨得平平整整,可在上頭溜冰了。

    想當年,要不是為了證明他歌聲跟他的外貌一樣優異,他也不會力排眾議,堅持在節目上清唱自己的曲子,隔天被各大報紙、雜志羞辱,從此後,中川知哉在音樂界消失無蹤,一年後出現了一名「中川和樹」王牌作曲家、制作人,並低調得不肯接受任何采訪,不在媒體前曝光露面,成了日本音樂界的神秘人物,還有人封他是平成時代的簡美京平!

    算她幸運,還記得他,若她把他忘得一干二淨了,那他真是會吐上三斤血,別說換秘書,直接開除她都有可能。

    不過,像他這樣內外兼具,要外貌有外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華有才華的男人,她會忘掉才奇怪。

    看在她還記得他的份上,讓他心情莫名有點小愉快,決定先把她人留下,這秘書不換了,關于過去的舊恨,剛好趁此機會來個冤有頭債有主,徹頭徹尾當個報仇十年不晚的君子。

    然後,大爺他,明明一個觀眾也沒有,還是一把掙脫了卷在身上的被子,未拿話筒的手攤放在床頭豎板,長腿豪邁伸直,一臉倨傲的命令秘書立刻去幫他張羅所有的民生用品,還指定了品牌,並嚴格要求她在一個小時內,將所有用品跟衣物統統帶過來飯店。

    因為——

    「我沒帶行李。」

    中川知哉是存心刁上那麼一刁的,但他忘了練書瑀一直不是省油的燈,就算他是公司的救星,偉大的總監,日本頗負盛名的制作人,一曲難求的名作曲家,她一樣是不卑不亢,不因他遠勝過她的地位,就成了逢迎諂媚的巴結小人,她只會直白的告訴他事實與現實。

    「好的,那請問總監身高、體重、三圍、領圍、腕圍、踝圍、胯下長、手臂長、脖長、腳長、腳掌寬度……」

    「什……」又是圍又是長的,現在是煙花炸開,一片光耀燦爛,存心讓他腦子被迷得一團亂嗎?「要這些東西干嘛?」

    她輕輕慢慢地吐出一聲幽微般的嘆息,頓時讓中川知哉覺得自己成了笨蛋一枚。

    「總監,沒這些資訊,無法精細為您購買衣服。」

    「我就穿XL。」他近乎咆哮。

    「各家XL的尺寸都不盡相同,就算同一家做出來的衣服也會有些微差距,為了不白跑一趟,還請總監給我詳盡的資訊。除此以外,還有顏色喜好、款式、品牌、材質……」

    「夠了!」現在是誰在刁難誰?

    「若總監不介意,我二十分鐘後在大門口等總監。」

    「做什麼?」干嘛來等他?

    「帶總監去選購各項民生用品以及衣著。」練書瑀沉穩的嗓音毫無表情溫度。

    「附帶一提,我喜歡草綠色、黑色與白色,其他的顏色我看不出美丑。」

    「……」這是故意刁他來著吧?

    只要稍微研究一下他的資料,就應該知道他最是討厭草綠色!

    又不是烏龜,又不是牛羊,草綠色是啥鬼!

    這女人討人厭的指數又上升了。

    現下他與她,不只舊恨,連新仇都結上了。

    「總監決定得如何?還是我幫您挑……」

    「我去!」

    開玩笑,她話都撂在前面了,他能不去嗎?

    不去的話,待會滿屋子都是可怕的草綠色進駐,現在又不是古帝時代,一個不爽就可以把人拖出去斬了,說不準是他這個總監被秘書開除了也有可能。

    中川知哉氣得牙癢癢,但又不忘再加一句,「我去是因為我對你的美感沒信心,草綠色那什麼鬼色,你眼楮有毛病。」絕不能讓她知道他是技窮,想不出更上乘的刁人法!

    十年前說她耳朵有毛病,十年後說她眼楮有毛病,練書瑀啼笑皆非地想他罵人的功力好像完全沒長進啊。

    「好的,總監,二十分鐘後見。」談話結束的練書瑀掛了電話。

    老是這麼平淡的反應是怎樣?

    中川知哉火大地將手機摔上床。

    刁難人沒天分,但遲到這種東西不用學習,任何人都辦得到。

    他溫吞吞的到浴室沖了個澡,梳整了下門面,從冰箱拿出礦泉水來喝,打開電視從第一台轉到一百多台,關掉之後上網,到日本雅虎閱讀了一下日本新聞,再關心一下台灣的明星動向,最後慢慢的合上電腦,穿上衣服。

    時間,已過了四十分鐘。

    這秘書竟然沒打電話來催促,真是讓他驚訝。

    等他再上了廁所,洗了個手,調整一下覆額瀏海,人出現在飯店大廳時,他已經遲到了半小時。

    練書瑀就坐在沙發上等候,縴指滑著手機,模樣專注,就一張面無表情的晚娘面孔。

    仔細瞧來,十年的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麼明顯痕跡,嬌嫩水靈的臉孔添上了一點點的世故,唇角似乎抿得比以前更緊了,但澄澈的雙眸還是如瓶中的礦泉水,散發著干淨的氣息。

    但,誰也瞧不見那眼底的情緒。

    十年前就能引發女孩子瘋狂尖叫的花美男中川知哉,十年後一樣是個俊美得讓人心悸的男子。

    他款款走來,像正在走伸展台的模特兒,大廳里不分男女,不約而同目光停佇在他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驚艷、有悸動,只有他視線內的女人,平靜無波,絲毫未發現他的走近,好像手機內有什麼比他更值得她專心注意。

    他走到她前方一步站定,站姿是一個風流倜儻,背景是滿園玫瑰花開,附帶眾家女子心儀粉紅泡泡飄滿天。

    他專屬的秘書小姐依然雙眸直盯著手機,渾然未覺她的主子離她是這麼的近,清爽的古龍水味隱隱約約飄蕩,台北的濕熱頓時成了北歐的風情。

    馬鹿野郎!這女人到底對他有多絕緣?

    她能成為他的秘書,根本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還不趕快跪地膜拜,五體全然投地,喜迎總監大人到來?

    他就是想要她主動發現他的存在,故很固執的悶不吭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站得腳都酸了,她依然不動如泰山。

    受到冷落的怒火悄然上涌。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看得這麼專注,渾然未覺她面前就站著一名舉世無雙大帥哥?!

    中川知哉偏頭側腰,將墨鏡拉低了些,偷覷她手機上的內容。

    當陰影使得她視線不那麼清晰,練書瑀霍然發現前方有人,抬首,與以可笑的姿態想偷看她手機內容的中川知哉四目相對。

    「總監,您遲到了。」她不慌不忙的關掉手機螢幕,相比之下,迅速站直的中川知哉顯得就有那麼一點狼狽。

    好哇,現在是在指責他嗎?

    有聽說秘書會指責老板遲到的嗎?

    「我才剛到台灣,很忙的。」他自鼻孔哼了道冷聲。

    「若有任何事務,可交代我幫忙辦理。」

    他睨看那張石像臉,「幫我穿衣服?還是幫我洗操?」

    「我可以幫您向公司申請預算,雇請一名看護。」她不慌不忙地輕輕反回去。

    馬鹿野郎!他真想一拳轟碎她!

    俊顏氣得扭曲,就算戴著墨鏡還是無法遮掩他一臉的怒火。

    還是一樣動不動就生氣啊。

    見到他本人,練書瑀有種見到老朋友的感動,雖然這個老朋友橫看豎看都不想與她再次相逢,畢竟她也是見證他黑歷史的人物之一。

    整間公司就她清楚明白他的底細,說不定他此時最想做的事是將她殺了滅口呢。

    「走了。」中川知哉沒好氣的走向大門,心口攢著憤恨不平。

    「總監,車子停在後面停車場,請往這走。」

    「你不會開來前面等我?」還要他跟她一起走到七月的陽光底下,曬傷他無瑕的肌膚?

    「好的,總監。」

    練書瑀不唆的答應,轉身往後方出口走,將他一個人獨留在大廳內。

    中川知哉薄唇抿得死緊,惱怒的戴上墨鏡,遮掩滿目的怨。

    一模一樣!

    她總是將他扔著,管自己的事做去,全然不顧他的感受。

    好歹陪他走到大門口,再去開車啊!

    馬鹿野郎!

    隔日,中川知哉穿著購自百貨公司的衣裝,從頭到腳看不到半絲草綠色,自信高傲地出現在公司。

    台灣子公司總裁徐智詠前一個禮拜就發了公告,故他一踏入公司大門,就見公司所有職員均已整齊列隊,熱烈鼓掌歡迎他。

    中川知哉是唱片公司的大神更是偶像,少有人如此內外兼具,根本是生來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這位是誰,我想我不用特別介紹了,在音樂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台灣子公司有幸能有音樂總監坐鎮,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總裁徐智詠熱切敘述中川知哉的豐功偉業,當事人卻是一個字都懶得聽進去。

    墨鏡後的瞳眸掃過眾員工,最後定格在兩手交叉互握在身前,人站得直挺,似乎挺專心聆聽總裁天花亂墜的練書瑀。

    「放他們去忙吧。」在徐智詠諂媚到一個段落時,不想一大清早就罰站的中川知哉出聲,「我的辦公室在哪?」

    「大家解散。」徐智詠拍了下掌,再對中川知哉道︰「請隨我來。」

    雖然總裁已要大伙解散,但還是有不少人停留在原處,想就近多看一眼心中的偶像。

    未走的人中也包括了練書瑀。

    中川知哉與徐智詠走向右側,一直注意著練書瑀動向的中川知哉發現她看起來又像尊雕像了。

    他心中浮起了某種臆測。

    「總裁,也叫我的秘書一起來吧。」

    「好。」徐智詠轉頭對練書瑀朗聲道,「練秘書,請一起過來。」

    雕像像是瞬間被注入了生命之火,睫毛顫動了下,臉轉往他們的方向,松開交握的小手,快步走了過來。

    「總裁,總監。」練書瑀螓首略垂,態度算得上恭敬。

    「帶我們到總監的辦公室去。」

    「好的,請隨我來。」練書瑀手心向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領先走在他們前方。

    徐智詠低聲與中川知哉討論公司的情況,中川知哉嘴上應著,眼楮卻是一直盯著練書瑀的背影。

    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是哪兒怪。

中川知哉的辦公室采光十分良好,單面全開玻璃窗,將外頭明燦的陽光吸引入內,連顆微小的灰塵都清晰明見。

    色調以他喜歡的白紅搭配,一組棗紅色的沙發在白色的空間中特別耀眼。

    中川知哉一進入辦公室,就一屁|股坐上柔軟的沙發斜躺。

    「把窗簾拉上。」他略蹙濃眉指示練書瑀,「今天太早起床,眼楮痛死了。」

    他的作息一向不固定,除非在公事上與人相約,否則通常十一點前是看不到人的。

    高跟鞋在淺灰色的木質耐磨地板輕巧移動,關上遮陽窗簾,室內很快地陷入一片昏暗,就連人的輪廓都不甚清晰了。

    「總裁,」中川知哉攀著椅背對徐智詠道,「明天下午幫我安排個會議,高階主管皆要參加,現在讓我睡一下。」

    「沒問題。」徐智詠也不唆的退出辦公室。

    練書瑀將冷氣調整到一個舒適的溫度,拿了杯水放到沙發前的三角形矮茶幾上,再從角落的衣櫃拿出一張冷氣薄毯放到中川知哉身上。

    「總監若無事交代,我先出去了。」

    從她的舉動中就曉得她是個細心的人,事先也研究過他的喜好,曉得他睡覺時旁邊習慣放杯水,那沒有道理他在機場入境大廳時,人都走到她身邊了,還站了好幾分鐘,她都未發現他的存在。

    中川知哉一把抓住欲離開的小手,問道︰「你昨天在機場,為什麼沒有認出我來?」

    他的外形、長相跟身材,是這樣的鶴立雞群,出類拔萃,就算走在人群中,亦可迅速獲取他人的注目,沒道理被她無視至這樣的地步。

    更何況他們還是舊識。

    她早知道他是誰,他當時還是一無所知,傳給子公司的照片雖然跟本人多少有出入,但在過去曾經見過面的情況下,不應該認不出來。

    十年的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落下什麼痕跡啊!

    中川知哉怎麼想都覺得有鬼,不合邏輯。

    「很抱歉,」在昏暗中依然明亮的眸往右飄移,「這是我的疏忽。」

    她心虛了。

    中川知哉差點孩子氣地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尖哈哈大笑,「你心虛了對不對?快說,你那個時候為何沒有認出我來?一定是有鬼,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

    但他是總監,還是個俊美無儔,人見人愛,男人嫉妒,女人發花痴的男神,像他這種等級的完美男人,怎可能像個毛頭小孩毛毛躁躁,那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

    「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他伸腳踢掉腳上的鞋子。

    「不瞞總監,」練書瑀坦白以對,「我在發呆。」

    若這問題是別人問的,她通常會找借口理由搪塞過去,但問的人是他,她就懶得多此一舉了。

    十年前她都可以直言無諱他的歌聲難聽了,十年後,發呆這種小事又有什麼好不敢說的。

    「發呆?」

    「當我手上沒有重要事忙時,通常都會很快陷入發呆狀態。」

    中川知哉恍然大悟。

    該不會這也是她為何老是一臉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她腦袋瓜里在想啥的主因?

    因為她根本沒在想事情,而是在發呆啊。

    更不是因為沒注意到他,而是在發呆啊。

    他莫名覺得愉悅,心情大好。

    「那剛才你也是在發呆?」

    「我在睡覺。」

    「啊?」比發呆還誇張?

    「我可以張著眼睡覺。」學生時代靠這一招,混過多少無聊課程。

    「你的意思是,」他這會兒莫名覺得不爽了,「我的歡迎會不重要,所以你直接睡著了?」

    「有關總監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總裁不見得有我了解。」所以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聽總監天花亂墜的拍馬屁。

    他的事情她都知道?

    中川知哉的心情有那麼點復雜,又是高興又有點不開心,連他自個兒也不太能理出個邏輯。

    「你知道些什麼?」口氣這麼大,一定要試試的。

    他將luo足縮進冷氣薄毯內,好整以暇的斜靠扶手。

    「總監歌聲五音不全……」

    「喂。」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要以為他不打女人,若她想成為他歷史上的第一名,他是十分願意的。

    「你在日本時給我的CD,我還收著。」

    他愣了一下,「真的?」

    這女人不僅是他黑歷史中的一部分,還擁有他的黑歷史,他應該殺人滅口,偷潛入她家中將CD挖出來,絕對不可流落到市面上!

    但是……但是他十年前送的CD她還收著?

    緊抿的嘴角微微抽動,想笑又不好太過光明正大地笑,唇面皺折成竊喜的微噘,眉眼略彎,背景是煙火燦爛。

    「我一直想找人幫我把人聲去掉,可收起來就忘了。」

    「……」煙火頓時被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淋垮。

    「您最後決定改走幕後,實在是最睿智的抉擇。」

    「出去!」長指狠戾指向大門。

    「好。」

    她沒有任何一句廢話便轉身走出辦公室,好像他趕她走早在她意料之中,連點驚訝氣聲都未發,面色如常,似她剛不小心又發了個呆。

    馬鹿野郎!

    中川知哉恨恨摩拳。

    他一定要花重金請個殺手將練書瑀暗殺掉!

    經過了長達八小時的開會,散會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從總裁到副理,每個主管均被中川知哉狠狠刮了一頓。

    負責記錄的練書瑀抱著筆電,走回辦公室時,聽到行銷企劃部的經理正對公關部的副理大吐苦水。

    「現在唱片業這麼不景氣,怎能全然怪到我們頭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呀,」公關部副理冷鄙道,「才幾歲的毛孩子,就對我們大放厥詞,台灣市場他是懂個毛?」

    這兩位主管年紀都超過四十,故對才三十出頭的中川知哉多少有點倚老賣老之意,哪里知道,越想給中川知哉下馬威,被刮得越慘。

    「年紀輕輕就被尊稱什麼大神,大頭癥啊!」

    「他在創作上面真有幾分實力,但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取代……」

    練書瑀沒有再聽下去,亦未打擾兩人的攻訐批評,以她慣常的步伐速度,回到她的位子上。

    開會時,負責記錄的她,訝異中川知哉在台灣子公司的營運方面做足了功課。

    他咆哮公司在經營華語歌手這一塊,墨守成規、懶散怠惰,把十年前挖出唯一紅星的方式,反復使用,完全不管個人特質,制造獨特性,只會偷懶的想要一招用到老,無怪乎來一個做死一個,華語部會淪落到裁部門的落魄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句句犀利,直抵核心,公司老將被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桌上開水拚命喝,沖動點的直接起身與他辯白吼叫,他像早就做好準備,化言語為拳頭,一拳一拳將對方打趴,癱坐在座位上,口吐白沬。

    實在太精采了。

    練書瑀桌面下的雙手偷偷鼓著掌,心情就像當初在PUB聽到樂曲響起時那般激動,而且一直持續到會議結束,不像當年他一開口唱歌就整個蕩到谷底。

    他因為太過激動,一張俊俏的臉漲紅成豬肝色,在她眼中帥氣度卻是更勝以往。

    中川知哉要是曉得她那時對他的敬仰崇拜,一定會開心地飛上天去,但他看到的只有一名板著一張清麗小臉,面無表情敲鍵盤,跟機器人沒兩樣的秘書小姐。

    練書瑀的辦公室就在中川知哉的隔壁,約莫三坪大小,無設門,故誰經過都一清二楚。

    她打開筆電,將適才的會議紀錄做備份時,內線電話響起,剛被批評大頭癥的總監喚她過去。

    中川知哉並未坐在辦公椅上,他嫌那椅子窄小不舒適,前方又有張巨大的厚實辦公桌,讓他有種被關起來的窒息感。

    他半躺在舒適的沙發上,冷氣薄毯凌亂的裹著健軀,手拿著隻果,已經咬了好幾口,看上去優閑自得,難以想象他剛在會議室發飆時,如鬼羅剎一般的凶惡。

    他是否真有能耐,練書瑀認為她不需要替他出頭,時間會證明一切,況且她不過是個小小秘書,又是女性,若擅自出言頂撞那些高階主管,不難想象立馬會被歸類為花痴等級,說不定還會連累他的盛名,只是一些看上他外表的無腦女人拱出來的。

    十年前,他還只是個駐唱樂團樂手時,她就認識他,雖說打一開始她就因為他可怕的歌聲,而未曾持續關注,可她後來整理發現,她喜歡的日文曲子,有六成都是出自他手。

    她從來就不是追星族,她單純的喜歡某首歌曲而再三聆聽,其創作者的故事、演唱者的經歷,與她無關,更何況,他開始專心于幕後,其創作除了在日本,也代理入台灣時,已是兩年後的事了,加上他非使用本名,故她未聯想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幫我整理一下這兩年來台灣的歌唱比賽節目內容,要剪接過,別給我看廣告。」他想知道現在台灣素人的能力到何處。「訪問也要留下來。」

    「請稍等。」

    「要整理過的,別扔一堆節目錄影給我。」他對著練書瑀的背影喊道。

    什麼稍等?這工作可不是花個幾天時間就弄得出來的。

    須臾,回來的練書瑀拿了支隨身碟給他,同時將他辦公桌上的筆電一塊兒搬過來。

    「這是這三年的歌唱比賽精華,以日期做分類,總監可自行挑選想看的。」掀開筆電,她將隨身碟插上插槽。

    「你什麼時候做好的?」他在台灣的時間嚴格說起來才三天吧?

    「在獲知總監即將來台時就已做準備了。」她是秘書,就是將老板想到的、未曾想到的,都做到好。

    「那你干嘛不一開始就拿給我?」還要他開口才肯拿過來?

    「總監並無交代。」

    「啊?」

    「我怕你並不需要。」

    「你難道不想在我面前表現一下?」他可是總監啊,讓他高興了,不是升職就是加薪,還不快過來拍馬屁?

    「愛出風頭的都是第一個沒好下場的。」棒打出頭鳥,這道理她懂的。

    「不是這樣吧?」那他早就死透了。

    「除非是總監這種等級的,才有出風頭的權利。」

    今天是怎了?

    外星人突然潛來地球,將面癱女抓到宇宙飛船上進行改造,讓那張討人厭的嘴懂得說人話了嗎?

    不過她說得也是事實,也只有他這種神人等級的才有資格出風頭,還不怕被一刀砍斷。

    「哼。」他再也壓抑不住嘴角的得意,「也是。」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

    練書瑀自身後拿出一包洋芋片跟啤酒放在桌上。

    中川知哉略略瞠目。

    不錯嘛,這家伙果然有好好研究他的喜好,知道他看影片喜歡洋芋片配啤酒。

    想到她有用心在他身上,他不由得心情大好。

    「那麼總監,」練書瑀對嘴角噙笑,挑開啤酒拉環的中川知哉道,「若沒有其他事情,我先下班了。」

    「你要下班了?」他抬頭,有些呆滯的眸顯現他對這五個字理解不能。

    「已經九點了,離正常下班時間已過三小時。」

    公司明為打卡制,實為責任制,超過下班時間才離開,並無加班費,除非事先寫了加班單,並由上司蓋過章才算數,而且她分內的事已經忙完了,當然可以回家自心。

    「我還沒下班,秘書怎麼可以下班?」秘書不是得比上司早到,比上司晚下班的嗎?

    她怎可以「拋棄」他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徑自下班?

    「總監下午才來上班,若以八小時的勞動服務時間來看,」她看了下腕表,「您再十七分鐘也可以下班了。」

    「我要留在公司看影片。」他近乎賭氣道。

    他當然可以將隨身碟帶回飯店,將筆電接上五十寸大螢幕,躺在床上,優閑舒適的一口洋芋片,一口啤酒,但他就是想跟她嘔氣。

    「那我先走了。」練書瑀完全無視他面容上的薄怒,二話不說回辦公室整理物品準備打卡下班。

    這種對于手下的無力感是怎回事?

    中川知哉惱怒捏碎袋中的洋芋片。

    干脆在暗殺她之前,先把她開除好了!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五章

練書瑀一早進入中川知哉的辦公室,就看到他身上包裹著冷氣薄毯,一腳抬放在椅背上,一腳落在地上,以非常豪放的姿勢睡著,桌上的筆電螢幕停留在影片的最後一秒,已唱完歌曲的素人彎著腰向前方的評審與觀眾道謝。

    走近沙發,鞋尖被什麼勾著了,她低頭一瞧——這不是他昨日穿著的襯衫嗎?

    視線沿著襯衫留下的線索一路往前,果然應該在他身上的格子七分褲、背心、黃棕色休閑鞋等等都隨意地散落在地上。

    她移動黑眸,轉落在用冷氣薄毯將自己裹成跟簑衣蟲沒兩樣的男人身上,微露在外頭的肩膊果然沒有任何東西蔽體。

    看樣子,他們公司的總監大人習慣睡覺不穿衣服。

    練書瑀不動聲色,彎腰將地上的衣物一一撿起。

    她不慌不亂的收拾,直到某樣黑色的、四角的、十分有彈性的、褲頭印著Calvinsein字樣的物品夾在她指尖上,細致的眉頭這才微微蹙起。

    這很明顯的,是一條男性四角內褲。

    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由此可知,如神般存在的音樂總監大人,不僅不習慣穿著衣服睡覺,而且是連內褲都不穿的全luo。

    也就是,將那條冷氣薄毯移開,就可以一覽無遺。

    已經到了上班時間,隨時可能有人會進來找他,又不是在上演「羅馬浴場」,而且總監大人的身材有沒有阿部寬一樣秀色可餐也是個問題。為了不讓他的黑歷史再添一樁,練書瑀認為她有必要把他叫醒,不管他睡得有多熟,熟到她人進來好一會兒了,高跟鞋跟在木質地板喀喀響著,也無法將他吵醒。

    「總監,」她抱著那堆衣物,站在沙發與茶幾之間,以推測能吵醒他的音量喊著,「您該起床了。」

    她喊了兩聲,才瞧見那如羽扇般的長睫動了動,黑眸微微半張,迷迷蒙蒙的,有著慵懶的性感。

    這樣的美貌,當上偶像,連金城武都要靠邊閃了。

    可惜……

    她想起那如惡夢般的五音不全。

    「幾點了。」中川知哉揉揉眼,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的模樣有種別于三十一歲成熟男子的稚氣。

    人帥真好,就連睡眼朦的模樣都一樣迷人。

    他的眼袋略有暗影,練書瑀猜想他可能看了一整晚的影片,說不定太陽升起時才睡著。

    他有才華、有實力,卻未因此恃才而驕,他一樣付出了努力,所以他年紀輕輕,就光華難掩,打趴公司那群老將。

    「九點零六分。」她語氣和緩的回答,嗓音內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輕柔。

    「干嘛那麼早就叫我?」他翻身趴回去,雙手抓著靠墊,埋頭就睡,冷氣薄毯略微下滑,露出肩胛骨以上的裸背。

    「總監,若您要繼續睡,建議先把衣服穿上,以免有人在我不在座位上時,貿然進了辦公室,被迫需得洗眼楮。」

    多年的社會經驗,練書瑀焉不知對頂頭上司說話不可直來直往,坦白無諱,可面對中川知哉時,她覺得時光好像倒流了十年,她還是那個直率的大學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毫無顧忌。

    「什麼?」他側過臉來,「為什麼要洗眼楮?」

    「怕長針眼。」

    「啊?針眼是什麼?」那是種病嗎?

    「看到您的裸體污染了眼楮,得洗眼楮,以免長針眼。」她非常有耐心的解釋。

    這時,中川知哉終于看到,練書瑀的右臂彎掛著一堆衣服,而擱在最上面的,就是他的黑色四角內褲。

    這不是一個未出嫁的女生嗎?

    把男生的內褲就這樣大刺刺地放在手臂上——而且還是他穿過的——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通常不是應該驚聲尖叫,或是用筷子、夾子將其隔離得越遠越好才是?

    這是哪來的外星人啊!

    「把、把我的衣服還給我!」人家臉上未有任何波瀾,他卻是難為情的惱羞臉紅了。

    這個時候的他,不是音樂大神「中川和樹」,而是十年前會好心幫她帶路,常莫名其妙發著火,執著著一定要她認同他的歌聲,將她收編為歌迷,就算她要回台灣了,也特地跑來攔截的中川知哉——

    一個渾身上下,散發獨特魅力的大男孩。

    如果他的歌聲稍微好一點點,只要別是五音不全,那麼他現在的成就必定更為光輝耀眼。

    可惜。

    她真的好替他可惜。

    練書瑀彎腰將衣服放到他身上,不疾不徐,像是放的是剛采買來的新衣服,而不是一條他穿過的內褲。

    「那我先出去了,等等再過來跟總監開早會。」

    秘書每天早上一到辦公室,得先就今日行程與上司開十分鐘日會,讓日理萬機的上司知曉他今日有什麼會議要開、有哪些電話要回、有什麼企劃案要看、有哪位客戶得應酬……等等之類。

    辦公室大門一關上,中川知哉迅速拉掉身上的薄毯,跳起身來,抓起內褲就要套上。

    「對了,總監……」探頭進來的練書瑀眸一抬,就看到一對光溜溜的削窄挺翹屁股。

    才抬起了左腳,都還沒伸入內褲里的中川知哉整個人如石化般僵硬了。

    「總監,若您還要繼續睡覺的話,那我現在先通知企劃部,將午餐會議給推遲了。」練書瑀無視眼前那可說是未著寸縷的背部,氣定神閑詢問。

    她曾擔心他的裸體一不小心被其他同仁看見,若是有阿部寬那樣肌塊分明的健美,那還會是「佳話」一樁,就怕他生活糜爛,渾身皮膚松垮,慘不忍睹,又成就了另一篇黑歷史。

    不過現下看來,一切都是她多慮了,那屁股緊翹得很,平常絕對未放松訓練,正面想必也不差。

    「你……」中川知哉抓緊了小內褲,突然可以明白古代女人貞潔受辱的那種欲咬舌自盡的憤恨感,「進來也不敲門的?」

    「抱歉,因為總監平時動作緩慢,我以為您應該還會再賴床幾分鐘才會起來穿衣服。」聽起來沒有半絲誠意的道歉說完,她立刻又回到公事上,「請問總監預備睡到幾點?會議要推遲到何時?」

    動作……

    緩慢?

    Google可以搜尋到國際殺手組織嗎?

    可以將人宰了還能毀屍滅跡叫警察找不著的?

    「我要回飯店一趟,會議如時舉行。」他怒吼道。

    睡!睡什麼睡?

    被她氣得精神都來了,還能睡個屁!

    「好的,總監,那需要我送您回飯店嗎?日會就一起在車上開吧。」

    「隨你!」怒火早就燒毀了他的思考能力。

    「那我這就去準備。」

    辦公室門關上了。

    中川知哉迅速抓起毯子,先將下半身圍上,徹底檢查確定沒有露出任何十八禁的東西時,才沖到大門前,將門鎖鎖上,並泄憤的狠踹了門扇一下。

    他呼呼喘著氣,像是剛跑完百米賽跑。

    然而,他才剛踹完了門,外頭就像要呼應他似的,回應了聲「叩」,這可把猝不及防的他嚇得兩眼瞪直。

    「總監?」

    原來是她敲門。

    松了口氣的同時,中川知哉怒氣更是熊熊燃燒。

    「面癱」臭秘書又有什麼話要說了?

    他開了鎖,大手扣住門把,用力將門拉開。

    「干嘛?」他站了一個三七步,神色有些許狼狽,頭發散亂,失了大神的氣定神閑,卻多了份男孩的真。

    「剛忘了問您,需要幫您備早餐嗎?」練書瑀翻開手上的早餐店menu整理本。「需要的話,我現在就打電話過去,路上順道經過拿取。」

    「不用!」他甩門。

    「總監。」敲門聲穩妥妥再次響起。

    「又要干嘛了?」是看不出來老子剛被「偷窺」,心情不好嗎?

    「我現在就下去開車,請您直接到大門口搭車。」

    「知道了。」再次甩門。

    大門砰然關上,他雙手叉腰,等著。

    再敲門啊,再敲啊,老子等著看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

    等了一會兒,未再聽見任何聲響了。

    他不敢確定的耳貼上門扉,仔細聆聽,外頭似乎還真是安安靜靜的。

    沒事要交代詢問了嗎?

    會不會等等他衣服換到一半,臭女人又突然過來敲門?

    猶豫一會兒,他將門打開,一張芙蓉面正好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總監?」年紀約莫二十五歲上下,嗓音清脆的助理秘書謝芳菲雙眸不由自主的快速打量他半裸的身軀一會兒,「總監沒衣服穿嗎?需要我幫您找衣服嗎?」

    中川知哉的回應是迅速摔門,厚重的門扉差點就直接打在人家的鼻子上。

    混帳東西,他竟然被另個女人看見他的身體了。

    他可是惜肉如金的,今日卻白白被看去了!

    這一切都是練書瑀害的!

    「書瑀,」謝芳菲紅著臉蛋,快步沖進一旁的練書瑀辦公室,「我跟你說我跟你說,我剛才看到總監沒穿衣服。」

    她激動得像個突然看到偶像明星的小粉絲。

    沒穿衣服?

    難道她回到辦公室後,他又光溜溜的走動,被瞧個正著?

    練書瑀整理桌面的動作略頓。

    「那你沒拍照打卡?」練書瑀的反應淡得跟白開水沒兩樣,不打算隨之起舞。

    「噗!」謝芳菲掩嘴噗笑,「總監在辦公室里是不是都只圍一條毯子啊?音樂人都這樣豪邁奔放的嗎?」

    還好不是全裸被瞧見。

    練書瑀暗松了口氣。

    「這我不太清楚。」上司的八卦,身為秘書最好別亂提,否則話題轉來轉去,最後只可能害到自己。

    「他剛突然開門,該不會是想圍著毯子就出去吧?」謝芳菲完全無視練書瑀那張冰塊臉,她比練書瑀早了三個月進來,但是練書瑀卻比她早升為正式秘書,她一直認為這是因為年紀的關系,在她心底,練書瑀仍是她的後輩,不需要任何尊敬之意。

    「我得走了。」練書瑀提起公文包,「我要送總監回飯店。」

    她已在秘書室的專用留言板上注明,以防秘書室長廖雲謙有事找不到她。

    她提起包包,推椅入桌下,大踏步走出辦公室。

謝芳菲跟著她走出辦公室,看著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不就贏在年紀大嗎?踐什麼踐?要不論資歷,也該是我當總監秘書。」她不滿轉身,沒想到卻差點撞上個人。「總監?」

    想到中川知哉半裸的強健身軀,謝芳菲的花痴系統瞬間開啟。

    日本母公司傳那張照片來時就覺得他長得俊帥了,哪里知道,照片的帥氣度遠遠不及本人的一半!

    昨日一整天,公司的話題都圍繞在完美無缺的總監身上,原本慶幸不用去伺候音樂大神的助理秘書們,這會兒可都要扼腕遺憾的咬手帕了。

    又帥又年輕又有才華,就算個性難搞一點又怎樣,即使被鞭子抽打、被滴蠟燭,都心甘情願啊。

    啊……總監……來吧……

    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謝芳菲的妄想小劇場已啟動。

    「論你這背後說人壞話的個性,我不會用你的。」雙手插在褲袋的中川知哉繞過她,行走姿態倨傲如孔雀。

    謝芳菲聞言心驚,妄想模式瞬間關上,慌忙追上辯解。

    「總監,你誤會了,我剛不是在說練書瑀的壞話。」

    「我有說你在說練書瑀的壞話嗎?」這是不打自招?

    「呃……」謝芳菲急得一頭一臉汗,粉顏上的妝都要融了。

    「你不具備秘書最重要的特性。」他長腿一邁,踏入電梯。

    一個秘書若是嘴巴不緊,無法守口如瓶,不在背後亂說話,怎能獲得上司的信任?

    謝芳菲傻楞楞呆站在原地,目送電梯門緩緩合攏,那帥氣高大的男子仿佛被電梯吞噬了般,消失無蹤。

    與中川知哉確定完今日行程,開完日會的練書瑀在前頭安靜地開車,中川知哉半躺半坐的,一臉懶散。

    前方副駕駛座的座椅推到最前,給了他一個最寬敞的空間,但他還是嫌這車子太小。

    「這是你的私人車子?」

    「對。」以女性買家為主打消費群,車身圓潤可愛,較一般房車嬌小,適合奔馳在地小人稠的台灣,自然車內空間也就犧牲了不少,沒大房車坐起來舒適。

    「總裁那些家伙有配車嗎?」他的指尖敲了敲假皮椅墊。

    「總裁是有的,其他幾乎都是私人用車。」配有專車跟專屬司機,是總裁才有的福利。

    「什麼牌子?」

    「B牌最多。」公司高階主管的車子以BMW跟BENZ為大宗。

    「那你讓我這個堂堂的音樂總監搭平民房車?」還這麼小一台?

    是不知道他身高一八五,腿長一百二,比所謂的黃金比例還要修長,竟然委屈讓他坐這種小車,是不曉得他腿會酸,坐久會小腿腫脹嗎?

    「台灣子公司一直以來除了總裁,並沒有替主管配車,若是總監有需要,我可以向財務部門申請,不過,我不敢開大車,到時總監若有需要,可能得自駕或者請司機。」

    「不會去學嗎?」

    「我是不敢開,不是不會開,前者是心理問題,後者是技術問題。」

    「……」她是在頂嘴嗎?

    身為一個卑微的小小秘書,竟敢頂總監的嘴?

    就算兩人地位已是雲泥之別,這女人對他還是不假辭色啊!

    他應該打電話叫人事部幫他換個人來,省得他一天到晚火氣大。

    「我還以為你挺厲害的,沒想到連車子都不敢開。」難得抓到弱點的中川知哉譏嘲。

    「所以總監要自己開嗎?」

    喂,不要無視他的譏諷!

    「還是要另找新司機?」

    找新司機?

    他想象著他像電視廣告一樣坐在一輛豪華舒適的黑頭車內,長腿可以盡情伸展,內部還自備小郭箱,里頭放著香檳,翻閱資料之余,還可淺嘗一口,一整個優閑自得……

    算了吧!他喝酒坐車會吐的,沒事干嘛虐待自己?

    而且前方駕駛座還坐著一個他怎麼想都想不出面貌來的司機,萬一是什麼意圖不軌的壞蛋,因為嫉妒他的才華與外貌,企圖謀殺他怎辦?

    「面癱」臭秘書固然不討喜,但至少是認識的,而且開著的是她的破車,也會比較注意交通安全才是。

    「現在公司要開源節流,你就先湊合著用吧。」他踢踢前座椅,「小破車也湊合著開。」

    「喔。」

    喔什麼喔?這是不情願的意思?

    不過這種國民小車板金都很薄,人開車在路上,怕的不是去撞車,而是被車撞,坐在這種薄鐵皮車內,實在心難安呀。

    他思考了一會兒,滑開iPad,進入Safari搜尋有啥車子是小巧玲瓏,而且安全性比較高,至少不要稍微一個擦撞,就凹這凹那,漏油大爆炸。

    飯店離公司不遠,開車約莫十分鐘就到。

    「那麼總監,等您準備好要來上班時,再通知我一聲。」

    「你陪我上去。」他指指飯店後方的停車場,「車子先停著。」

    他早就被她氣得精神抖擻,周公嚇跑得老遠,哪還需要睡眠?

    他回來只是沖個澡換個衣服而已。

    「總監不是要回飯店睡覺?敝公司秘書不陪睡的。」

    中川知哉冷冷抬眼,以存心激怒她的語氣譏誚道︰「要陪睡我也會找個年輕貌美、前凸後翹,而不是你這樣的懸崖峭壁。」

    「那我就安心了。」練書瑀解開安全帶。

    安你媽的心!馬鹿野郎!

    他真想將手上的iPad直接扔向她的額頭,看那仿佛用熨斗熨平,還上了漿的眉心會不會因此產生皺折。

    他應該換個新司機,更應該換個新秘書,要不在台灣待十八個月,壽命必要減少十八年

    等一回公司他就叫秘書室幫他換人!

    回到飯店房間後,中川知哉直接進浴室洗澡,練書瑀則在沙發上坐下,打開筆電,忙著公事。

    這是一間商務套房,坪數約莫二十坪大,月租五萬,是中川知哉在台灣的居所。

    他不想租房子,也懶得整理打掃,所以吩咐公司幫他租間舒適的飯店套房,需要房間整理時,門口掛張牌子就有打掃阿姨來忙,半夜想吃東西或清洗衣物,打個電話下樓,櫃台秘書就會幫忙張羅,還有游泳池、三溫暖、健身房等設施,比租房子要劃算多了。

    中川知哉洗完澡後,才發現他忘了帶衣服進來。

    自個兒的房間,干啥穿衣服,洗完澡都是直接光溜溜的出去,但是……此時此刻……外頭有個女人啊!

    但她真的是女人嗎?

    看到他光溜溜的翹臀也不動聲色,還可以一臉正經地詢問他會議的事,至少那個會背後說三道四的不知哪來的某個女人,就算力持鎮定還是會雙頰紅紅,很是嬌羞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偷偷揚睫覷睞,這才是女人看見半|luo|帥哥的正常反應好嗎?

    反正背後都被看光了,圍條浴巾出去也不算什麼!

    中川知哉心一橫,將白色浴巾在腰間繞了一圈,折起後,頂著他的六塊肌,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了。

    「你找一下最近的Audi經銷商。」中川知哉以最瀟灑的姿態走向冰箱,準備拿取礦泉水。「我們等等……」

    冰箱前方的島型吧台尖角勾住他的浴巾,將他身上唯一的遮蔽物扯拉了下來。

    聽見他吩咐的練書瑀從筆電抬頭,正好看見中川知哉身上的浴巾與他含淚道別,飄飄然落在地上。

    他過度震驚,渾身僵硬,動也不動。

    她面無表情,瞪著全裸的他,動也不動。

    須臾,她放下筆電站起身,走向衣櫃,蹲下拉開抽屜,拿出內衣褲。

    「總監,今天穿白襯衫搭配吊帶卡其色七分褲如何?」她隱身在櫃門後,免得被他看見她想笑又不好太放肆的扭曲面容。

    他的正面裸體果然如她想象,十分具有看頭,還好她迅速將視線焦點放在他的胸肌上,才沒看到毫無遮掩的第三點。

    他應該很想死吧。她猜。

    那自信高傲,臭屁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就算他的身體練得再健碩再秀色可餐,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從頭到腳看光光,一定很想殺人滅口。

    中川知哉的確很想死。

    他已經被她從頭到腳、從前到後,全部看光光了。

    讓他想死的原因不是因為被白看,而是每次都是在這麼出其不意的狼狽情況下。

    她很鎮定,好似這輩子閱男無數,音調沒有任何不穩,聲線也平常,臉上一點窘迫的表情都沒有,相較之下,他真是丟臉丟到東京灣去了。

    身為一個總監……不,是身為一個男人,他根本毫無尊嚴了。

    十年前,她也是如此令他悲憤!

    一臉的不在乎,直言不諱,他第一次主動給了女生電話,那淡而薄脆的嗓音卻從不曾自他的手機內響起。

    中川知哉越想,越生氣,索性不撿掉在地上的浴巾,就這樣赤著身裸著體,大刺刺地走向衣櫥,揚手撥動衣架,看她還能無視他到什麼時候。

    「不。」他決定今日要穿得酷一點,所以他挑了件皮背心搭上同色系牛仔褲。

    她酷,他要比她更酷才行。

    他也是不在乎的。

    他也是無所謂的。

    這麼完美的身材,就該被欣賞!

    被推到一旁的練書瑀偷瞄那強裝淡定,挑選衣物的中川知哉,用力咬緊下唇,眼球往上翻,才能勉強自己別不小心笑出聲來。

    否則他一定馬上開窗,從二十樓直接躍下去。

    他一定沒察覺,在冷氣房中身無寸縷的他,額角竟然掛著一滴汗。

    冷汗。

    就是這滴冷汗讓她鮮少有變化的臉容差點就破功,縱聲大笑。

    男人的裸體,她不是沒見過。

    她是家中的大姊,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小時候父母忙工作,弟弟可說是她拉拔長大的,別說裸體了,澡還是她幫著洗的,男人的內褲算什麼,包括父親的,一天要洗上三條。

    夏天悶熱,為了省電不開冷氣,從父親到弟弟,哪個不是在家打赤膊,看電視時雙腿大開,啥玩意兒都入了眼,早已練就了百毒不侵,連針眼都不敢逗留。

    所以她看到他背部全裸時,才能那麼處之泰然。

    不過,正面的沖實在太大,所以她還是楞了一會兒,方能驅動雙腿,走來衣櫃幫他尋衣。

    她曾躊躇過,要不要幫他撿浴巾?可看他已渾身僵硬,仿佛剛出模的人形石膏像,若太靠近他,恐怕會當場估裂,所以她才轉走向衣櫥的。

    這男人本就自尊心高,不到一個鐘頭時間,就被她從頭到腳全部看光光,而且每次都是毫無預期,窘態畢露,尷尬又難堪,所以干脆豁出去了,卻被一顆冷汗破了他的心思。

    這男人,其實驕傲得很可愛啊。

    揚睫偷覷背對著她,肢體明顯僵硬,像打了石膏般穿衣的中川知哉,練書瑀放下環于胸前的手,目光柔和,嘴角淡揚著足以讓中川知哉心髒停止跳動的淺笑。

    可惜,中川知哉看不到也察覺不到。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六章

在大熱天里穿得一身黑——皮背心、牛仔褲、休閑皮鞋——中川知哉一上車就催促練書瑀將冷氣開強點。

    「去Audi經銷商,最近的那間,你有找到吧?」

    「有。」車子穩穩朝目的地行去,「總監要買車子?」

    他還是嫌棄她的小車,決定要買台大車了?

    「問這麼多干嘛?你要付錢嗎?」哩八唆的。

    「總監若要找新司機,我得先向人事部門報備,請他們快點征選。」以免落入買了車子卻無司機開車的窘境。

    「我有說我要找新司機嗎?」誰告訴她的?

    「如果總監要自駕,我得幫您查詢駕照資料。」外國人士在台灣開車有專門的規定,換照或是得另考,她得去搞清楚相關法條才行。

    「我有說我要自駕嗎?」又是誰告訴她的?

    「總監,我不敢開大車的。」怕他忘了,練書瑀好心再次提醒。

    「我有說我要買大車嗎?你問題怎麼那麼多?」不過這也代表她關心他,怕他買了車卻沒人開,這讓他心情好上一咪咪。

    「總監,我從頭到尾都沒提問題。」她可是每句的句尾都是句號,沒有一個是問號。

    中川知哉雙拳用力緊握。

    這窄小的車內竟然沒有張桌子讓他翻一下?

    他應該買台加長型禮車,可以放小郭箱還可以放桌子,哪天心情不爽還可以翻桌泄泄憤,排個毒,免得被這女人氣死。

    「你專心開你的車,不準再說話!」中川知哉氣吼。

    練書瑀如他所願,未再開口說上任何一個字,中川知哉卻因此煩悶透了。

    她干嘛這麼乖?

    她不是很叛逆的,老是喜歡頂嘴忤逆他?

    那她現在干嘛不講話了?

    中川知哉略略抬起手,想叫她說點什麼,卻又想不出什麼光明正大的借口,才不會顯得他後悔了適才的沖動……

    後悔?

    他干嘛後悔?

    她一開口就讓人怒,應該用針線把她的嘴巴縫起來才是,這樣他才可以多活十年,為世界多寫幾首曲子,讓世人感受音樂的美好……

    所以練書瑀,你還是閉嘴吧!

    他雙手環胸,蹺起二郎腿,不知在跟誰生氣似的瞪向窗外。

    來到經銷商,售車小姐熱情迎來,中川知哉直接開門見山,「我要看最新款的A1Sportback。」

    他已經做好決定,現在就看實體車是否合他的眼緣了。

    「請跟我來。」

    售車小姐帶領兩人來到展售區。

    「不用介紹了。」中川知哉抬手要售車小姐閉嘴。

    他打開車門,車內車外仔細研究過一遍,對拎著公文包站在一旁,一副此處與她無關,準備老僧入定,神游太虛的練書瑀道怎樣?小車,車身長跟你那台差不多。」

    練書瑀眼睫一顫,這才定楮注視眼前這台白色展示車。

    雖是小型車,但車頭十分霸氣,車身沉穩厚實,台風來刮十級風也不怕翻覆。

    「長一點點。」她回道。

    「才差幾公分有什麼好計較的?小骨子小眼楮。」中川知哉輕啐。

    售車小姐大概怕他們吵起架來,連忙道︰「這車身長3954mm,非常適合小姐,而且車子配備先進的駐車輔助系統,不僅有超音波感應器做聲音提示,尾門把手還設有隱藏式攝影機,絕不怕踫撞的。」

    「要買車的是他。」練書瑀指著中川知哉。

    「喔,」售車小姐轉向中川知哉,「那先生……」

    「要開的人是她。」中川知哉指著練書瑀。

    「呃,小姐……」

    「全權由這位先生做主。」練書瑀又將球丟回中川知哉。

    他不是嫌她的車子小,坐了不舒服嗎?

    那他干嘛又買一台小車?

    練書瑀完全不懂他的邏輯。

    「我說買了就是買了,她的意見不是意見。」中川知哉豪氣道。

    「先生對小姐真好,大手筆送這樣的高檔禮物,兩位感情真好,交往很久了吧?」售車小姐笑道。

    感情真好?

    交往很久?

    中川知哉那雙就算不燦笑也湛亮的黑眼珠差點從眼眶掉出來。

    「我是他的秘書,」練書瑀不疾不徐的開口道,「這位先生買車是為了讓我幫他開。」

    她猜他決定買小車的可能也只有這點了,不過既然都是小車,那坐她那台就好了啊,干嘛再花這個錢?

    這點,練書瑀又想不通了。

    「喔,原來如此。」售車小姐這才曉得她想太多。「如果兩位想買這台車,不妨到這來,我介紹得更仔細些。」

    售車小姐引領兩人來到會客室,一會兒有人端了咖啡進來。

    旁邊的練書瑀睨了他除了咖啡杯外空無一物的杯盤,默默從前方的小竹籃拿出兩包奶精跟糖包遞過去。

    總監大人不喜歡喝黑咖啡,身為秘書自然是清楚的。

    「不用。」中川知哉帥氣逼人的將練書瑀遞過來的東西推回去。「我只喝黑咖啡。」

    他穿著一身黑,還喝加了一堆奶跟糖的咖啡,能看嗎?

    形象這東西是連食物也要顧及的。

    練書瑀聞言斜睞他一眼。

    中川知哉立刻回以殺人的警示目光。

    練書瑀不動聲色,視線轉落回前方。

    總監大人自尊心比他人強,身為秘書,更是懂得的。

    「看得出來。」售車小姐笑容很是真誠,誇獎完全不含任何諂媚之意。「先生形象如此酷帥,只有黑咖啡才配得上你的氣質。」

    「當然。」中川知哉嘗了口香醇濃郁的黑咖啡,舌尖接觸到苦味,僵著臉硬是深呼吸一口氣,用力壓下想吐的沖動,將那跟苦藥沒兩樣的黑咖啡一口咽下。

    他迅速將杯子放下,嘴角有些僵硬的對售車小姐道直接說重點,價格、配備、需要準備的文件資料,其他廢話不用了。」

    這是張會成的單子啊。

    已是月底卻仍尚未開市的售車小姐緊張興奮得差點連筆都拿不穩了。

    她迅速照中川知哉的意思,將客人最在乎的重點說明白,原廠配件的加購金額一一列出,最後更干脆直接把她手上能送的全部一口氣送出去,然後雙眼燦燦等著蹺著二郎腿,打死再也不踫桌上黑咖啡的中川知哉做出決定。

    「紅色台灣有貨?」中川知哉問。

    練書瑀那台破銅爛鐵就是紅色的。

    「有有有!」售車小姐用力點頭。

    「你,」他食指朝一旁又不知不覺發起呆來的練書瑀勾了勾,「把證件拿出來。」

    就算進入發呆出神狀態,只要對方是跟她說話,也練就能迅速回神,好像那張呆滯的臉是錯覺的練書瑀揚起濃睫,「總監,您的證件不在我這。」

    「我可還沒信任你到可以將證件交給你。」少自以為是了。

    「那總監要我的證件干嘛?」

    「買車訂車不用證件嗎?」用點腦袋,清醒點啊。

    「總監想用我的名義買車?」練書瑀當下恍然。

    「不然呢?」中川知哉轉動臀下椅子,不客氣的瞪著那臉上就寫著「不識相」三個字的女人。「我最多在台灣待一年半,當然用你的名義買車,難不成我回日本時,還要把這車子運送回去?我在日本的車可都是『大』車!」他特別強調「大」字。

    練書瑀壓根兒未把他明顯的嘲諷放在心上。

    「總監,外國進口車的保養維護費很貴,可以用您的名義跟公司申請吧?」聽說一進場就萬字起跳,用她的名義買,萬一公司不認帳怎辦?

    安靜的空間突然傳出「嘎嘎嘎」,讓人雞皮疙瘩頓起,耳朵發麻的刺耳聲響。

    售車小姐抬起臀,尋找叫人想崩潰的聲音來源,過一會兒才發現竟是中川知哉的指甲刮在木質扶手上的聲音。

    他咬著牙,怒目瞪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秘書小姐。

    「我、會、出!」他吼道,「這一點點錢,老子出得起!我可不像你這麼窮酸,都送你一百多萬的車子了,還計較那一點點的保養維護費!」

    送?

    售車小姐靈敏的耳朵聽到敏感的字眼。

    難道這位秘書小姐是所謂的小三?

    總字輩的很常跟秘書有一腿,原來是真的啊。

    練書瑀像是啥重點字眼都沒聽到般,點頭道︰「那就沒問題了。」

    什麼叫「那就沒問題了」?

    她沒聽到那個字嗎?

    「送」啊!

    而且她是不是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

    就像十年前一樣,他讓她免費入場欣賞他的表演,她竟然嫌佔用到她游玩的時間,事後還得了便宜又賣乖,說他唱歌很……算了,這件事他大人大量不跟她計較。

    她的背後鐵定也刺了青,以前中國古時候那個什麼朝代有個叫岳什麼的,他「歐卡桑」幫他刺了精忠報國四個字,這女人背上一定是刺了「忘恩負義」!

    練書瑀當然有聽到那個關鍵字,不過她的老板是日本人,中文雖然流利,但偶爾會「出槌」,必是把動詞用錯了,才會說出讓她心跳漏跳了一拍的「送」字。

    男人沒事干嘛送女人一台車,還是高級款的,一台要價一百五十多萬,除非是有特殊感情的。

    他們只是公事上的關系,交情是有那麼一點特殊——她知道他十年前的黑歷史,但她又沒威脅他,他犯不著給她車子當封口費。

    理智雖然很清晰,不過當下感性還是稍微冒出頭了一下,差點就要自作多情了。

練書瑀拿出證件辦理購車事宜,中川知哉直接丟了張額度無限的黑卡扔在桌上,那甩信用卡的姿態,像那卡剛割了他手腕一道似的。

    該填的資料填好,售車小姐喜孜孜地拿出去辦事了。

    小巧的會客室內,剩下練書瑀跟中川知哉兩人。

    「不準發呆。」中川知哉怒聲道。

    這隨時就能出神的功夫是哪學來的?

    「總監有事要交代?」她面色如常回頭。

    「我告訴你,我送你那台車你不要想太多,以為我要追你什麼的,我才看不上你,我只是為了我的性命安全著想。你那台車板金那麼薄,萬一被人家追撞,一定馬上變成廢鐵,車內的人會被壓扁,你懂沒?」

    原來他是怕她那台小車板金太薄,恐會危及他的安全,才要買新車的啊?

    這下謎底全部揭曉了。

    「我知道啊,」她以「這有啥好解釋」的不解語氣回應,「所以我才問維修保養費誰來出。」她並不以為他是要送車給她啊,干嘛解釋這麼多?

    他為什麼會有種莫名其妙被揍了一拳的惱怒感?

    「等總監回日本,我會把這台車售出,再將賣出的錢匯給總監。」她已想好後續處理。

    「不準賣!」他跳起來。

    敢賣他送的東西,找死嗎?

    「總監若另有其他用途,到時再吩咐我處理。」

    「不準賣、不準送、什麼都不準做!」中川知哉氣呼呼指著她的鼻尖大吼,「給我老老實實放著!」

    「這樣的話……」

    「怎樣?」

    「我可以跟公司申請保養維護費?」

    練書瑀本想把車子轉給公司,但看他意思似乎也沒這打算,那還是暫且別跟他爭論,到時再說,不過錢的事還是要先問明白的。

    「為什麼你只會糾結在保養維護費?」就不能在意點其他的嗎?

    「因為我付不起。」她理所當然道,一點都不覺得向他顯示自己財力不怎樣,是件丟臉的事。

    中川知哉聞言楞住了。

    他壓根兒未想到這事。

    以一個月收入三萬出頭的女子來說,外國進口車的保養維護費用的確是種負擔,如果他回日本,那這筆錢他也得替她打算打算。

    但誰又能肯定說,他回日本時,她還是會留在台灣?

    如果她後面的表現不錯的話,他還是把她帶回總公司去當他的私人秘書的,畢竟她知道他的黑歷史,應該要把人放在身邊比較安心……

    但她會答應嗎?

    直覺告訴他,答案是否定的。

    這家伙總是不愛照著他的意思來,又愛頂嘴又小氣,搞不好會一口拒絕他的邀請,將他氣得半死,本人還是面無表情,好像人不是她殺的一樣無辜。

    他腦中描繪著可能發生的情景,越想怒火越旺。

    「到時再說。」他負氣的坐回椅上,轉動椅子背對著她。

    好端端的他怎麼又生氣了?

    練書瑀一臉莫名。

    他的脾氣怎麼比十年前還要差?

    火氣一次比一次來得還要原因不明?

    「總監?」練書瑀喚他。

    「干嘛?」中川知哉沒好氣地回。

    他還沉浸在他幻想中的被拒絕的畫面而生著悶氣。

    「沒事。」人在火氣旺盛時,還是讓他自個兒先安靜一下好了,免得倒霉掃到台風尾。

    「沒事不要亂叫!」

    練書瑀眼觀鼻,鼻觀心,決定不理他發呆去。

    不出聲、不出聲、又不出聲?

    叫了人又說沒事,耍他嗎?

    中川知哉咬著牙,眸中怒火更盛了。

    售車小姐回到會客室,一進來就發現室內氣氛很詭異。

    那脾氣暴躁的先生看起來似乎比她出門前更生氣了,繃著張俊臉,瞪著天花板的一角,倒是那位小姐氣定神閑的,微垂著首像在思考,旁人的怒氣與她完全無相關。

    難道在她出去辦事情時,兩人吵了一架?

    「不好意思,」踏進一屋子凝滯的空氣里,售車小姐覺得她連抬個腳,都像是有冤魂纏著她的小腿般沉重。「都已經辦好了。」

    「什麼時候可以交車?」中川知哉問。

    「三個工作天就可以了。」售車小姐將信用卡簽帳單遞向中川知哉,「是否有特別挑選吉日取車呢?」

    「你介意這種事嗎?」中川知哉簽完信用卡簽單後轉頭問練書瑀。

    「那就挑個好日子吧。」練書瑀邊說邊拿起手機查詢黃歷。

    「想不到你挺迷信的。」中川知哉像抓著了小 子冷哼。

    「我怕萬一出了什麼事,總監會推到我沒有挑日子的點上。」

    中川知哉刷地回頭,問售車小姐,「你們有隨車贈送手指虎嗎?」

    「手指……虎?」售車小姐愕楞。

    他指的不會是那種攻人的武器吧?

    「總監,依槍炮刀械管制條例規定,手指虎是刀械類的一種,持有與販售或贈送都是非法的。」一旁正在查詢好日子的練書瑀淡聲提醒。

    中川知哉惡狠狠轉頭瞪她,手指著售車小姐壓抑著怒氣道︰「車內幫我放支鋁制球棒就好。」球棒一樣可以打死愛頂嘴、反駁他的臭女人!

    「先生是為了防身啊。」售車小姐覺得這個男人俊帥可比明星,行徑卻是十分突梯好笑。

    不知道是什麼樣職位的總監,會是這樣的個性。

    「為了打人。」打死不知好歹的混帳家伙!

    他殺氣太過,售車小姐不敢再開口多問,默默收了簽單,核對了下名字,將信用卡還給主人。

    「下星期四是吉日。」練書瑀放下手機抬頭道。

    「那就下星期四取車。」他咬牙切齒道。

    花了兩天時間將練書瑀給的影片看完,並與公司各部門開會討論過後,中川知哉做下了決定。

    「這些參加歌唱比賽的,有歌唱實力,但都沒有明星光環。」中川知哉將隨身碟丟還給已經與他開完日會的秘書。「紅不起來的。」

    練書瑀默默看著他。

    眼前這個人,有明星光環,卻沒有歌唱實力。

    真是悲劇。

    她的眼神是不是帶著些許悲憐?

    這可惡的女人是不是想起十年前的事?

    「你看什麼看?」他惡狠狠地瞪向她。

    「總監在跟我說話,我當然要看著您。」總不能看著地上吧。

    中川知哉深吸了一大口氣,再重吐一大口氣。

    他的生命之火,適才又微弱了些許。

    「跟電視台買個時段,我們要舉辦個甄選會。」他決定站起身來面對窗戶,望著白天看起來一點都不美麗的街景,也好過面對那一開口就要氣死他的女人。「從來參加的素人中挑選幾個歌唱實力跟明星特質兼具的選手,搬進共同宿舍,把他們的生活點滴、訓練過程、考試過程等剪輯成實境秀,最後勝出的由我這個日本音樂大神親手量身打造全新專輯。」

    如何,他這個構想不錯吧?

    「總監。」

    「嗯?」快用崇拜的口氣說話,讓他一吐近日來的怨氣。

    「請問預算多少?」

    「預算?」小氣鬼第一件事果然又是想到錢。

    「買時段、培養選手、租借宿舍等都需要費用,而且還要請老師授課,請問這些預算是多少呢?」

    「這種事叫財務部的去處理。」他做事很少管預算的。

    「我剛粗估算了下,至少要兩千萬。」

    「那小事。」他在日本制作一張專輯,預算費用都不只兩千萬。

    「公司沒這筆預算。」

    「什麼?」他霍地轉過頭來,「你又知道沒這筆預算了?」

    「公司華語部本來打算整個裁撤掉的,要不是總監的關系,現在應該不存在了。公司連年虧損,赤字嚴重,不需要透過財務部,我也知道這兩千萬的預算是撥不出來的。」

    「不會想辦法去生錢嗎?」不然養著財務部那群廢人是要辦慈善企業嗎?

    練書瑀指著他。

    「干嘛?」那手別指著他,很礙眼。

    「只有總監有這個辦法。」放眼整個台灣子公司,也只有他有這個能耐憑空生出錢來了。

    「什麼辦法?」

    「跟日本總公司申請活動預算。」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七章

馬鹿野郎!這女人還真是會給他找麻煩。

    事後詢問過財務部,別說是兩千萬了,連個一百萬預算都比生孩子還困難,而練書瑀的提議不知怎地傳到其他部門去了,就連總裁徐智詠都使用小鹿眼楮攻勢,求他跟日本總公司申請活動預算,台灣子公司華語部的生死,就全靠他一句話了。

    他當初應該先弄清楚台灣子公司財務狀況,才信口開河的。

    他真的是腦筋被抽走了,才會突發奇想,千里迢迢跑來台灣一趟,發下豪語,要挽救華語部。

    華語部的生死存亡與他何干啊!

    他自薦的那天一定是睡眠不足,當在做夢,故說了夢話的。

    剛與日本總公司通完電話的中川知哉,心情很是郁悶的蹺起兩腳擱在辦公桌上,十指搭成橋。

    總公司不解干嘛還要再花兩千萬去辦活動,而且還是為了準備裁撤的子公司部門,叫他別浪費時間,快回日本,有位大牌跟舊東家的合約剛解,他們正千方百計要把人挖過來,對方十分喜歡他的音樂,答應的條件就是由他來親手打造全新大碟,至于華語部的生死,誰管它!

    拜托,這種事情,他不需要一直待在日本也辦得到好嗎?

    曾有個歌手的專輯,是他在羅馬度假的時候做完的,根本是小事,不過是找理由要他回日本,放棄台灣而已。

    想想,他何必執著呢……

    叩叩!

    有人敲門。

    中川知哉抬頭,「進來。」

    一看到那靠著高跟鞋才把身高撐起的嬌小倩影,中川知哉臉色就微變。

    還有這個人呢!

    忘恩負義的「馬鹿」,每次看到她就一肚子火。

    練書瑀拿著一袋他特別吩咐去買來的洋芋片走進來。

    中川知哉習慣想事情的時候要嚼洋芋片,那「咖咖」的清脆聲沒在腦袋里響著,他的腦袋就像關在密室里,空白一片。

    「總監,日本總公司答應了嗎?」她出門前,才幫他撥了電話到日本,現在他話筒已擱下,想必是談了一個段落了。

    「不答應。」

    「那總監要回日本談嗎?」

    「回日本談什麼?」

    「見面三分情,尤其依總監在公司的地位,親自回日本談,總公司一定會撥款下來的。」面對面要拒絕總是比較困難嘛,而且他還是總公司的重要大人物,練書瑀相信他只要回去露個臉,一切水到渠成。

    她是在稱贊他?

    不,這是陰謀!

    她要他賣老臉去拯救華語部!

    「我干嘛要聽你的?」他不屑撇嘴。

    「我只是建議。」她嗓音略略放柔。「只有總監有這個面子露個臉就能拿到兩千萬甚至更高的預算。」

    好聽話總是受用,尤其她故意將嗓音放得比往常要溫柔些,雖然中川知哉一時未發現,但他的意識卻已經接收到,態度也不覺放軟了,壓根兒忘了他剛才還想干脆順總公司的意思,放棄華語部的。

    「我早就決定要親自回日本談了,不需要你提醒。」他佯裝輕蔑的冷哼一聲。

    「這是當然的,總監這麼聰明。」練書瑀將洋芋片放上桌,另一手翻開行事歷,像是早就預備好的。「總監預計幾號回日本,習慣搭哪家航空公司,商務艙還頭等艙呢?」

    他怎麼有種被擺了一道的不適感?

    「我明天就回去……不對,星期四交車?」

    星期四是後天,剛買的新車一定要坐坐看的,還可以順便嘲諷嘲諷練書瑀幾下,酸一酸她那台破銅爛鐵。

    這種難得的機會是一定要好好把握的。

    「那我幫總監訂星期四的機票,下午的班機,用總監新買的車子送總監到機場搭機。」練書瑀自行事歷上抬起頭,嘴角微微的微微的上揚。

    她,笑了。

    他,失神了。

    于是在星期四那天下午,中川知哉搭飛機回日本,要錢去了。

    寬大的落地窗迎進滿室陽光,服務生走過來,拉下深灰色窗簾,坐在窗邊的練書瑀低聲朝他道謝,翻開一旁震動的手機。

    坐在她對面,與她在星期六下午共喝下午茶的好友簡季珈放下手中的拿鐵,好奇探過頭來。

    「誰Line你?」簡季珈好奇詢問。

    「總監。」

    「就是十年前的那個『胖虎』?」憶起中川知哉那可怕的歌聲,簡季珈不禁失笑。

    數天前,兩人電話聯絡時,簡季珈乍聽聞練書瑀的新老板竟然是十年前在日本認識的男孩子,語氣超興奮的。

    「就說你們有緣吧?」在簡季珈腦中已經用粉紅毛線編織起各式各樣的戀愛場景。

    「對他來說應該是孽緣。」他極端想抹去的黑歷史,每天都在他面前走動,他一定很想抓狂崩潰吧。

    「怎樣,他有沒有任何表示?」簡季珈關心的只有這點,至于孽緣還正緣,不重要。

    「什麼表示?」練書瑀不懂。

    「追求你的意思啊。」還用問?

    「他比較想趕我走。」

    她是他的惡夢,誰每天做惡夢心情會好的?

    無怪乎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在生氣。

    「真的嗎?」

    練書瑀非常肯定的點頭,「真的。」

    「討厭……」簡季珈喪氣的垮下雙肩。

    簡季珈是個熱情外放的女孩,與練書瑀一個冷一個熱,兩人想法、作為截然不同,能成為多年好友也是奇跡。

    「對。」看完訊息的練書瑀垂眸回復。

    「你不是說他回日本要預算?」

    「是啊,已經要到了。」他剛傳來的訊息就是告知這個好消息。

    「這麼快?不是才回去沒兩天?」

    「依他的地位,只要人出現,連嘴都不用張,錢就送過來了。」

    「這麼厲害?」好個非常人物。「那他要回來了嗎?」

    練書瑀搖頭。

    「他覺得兩千萬不太足夠,所以打算叫總公司加碼,升到一億日幣。」總裁他們聽到這消息,一定會開心得合不攏嘴。

    簡季珈望著眉開眼笑回訊的練書瑀,「你不心動嗎?」

    練書瑀抬眸,「什麼?」

    「要我跟在這麼厲害的男人身邊,不心動才怪。」要她早就整個人貼上去了。

    「你最近換的工作,老板如何?」練書瑀直接轉移話題,不回答。

    簡季珈上個月剛換新工作,職稱也是秘書,是雜貨大盤商,公司人員不多,主要管理者只有三人——老板、老板的老婆、老板的兒子,其他是送貨司機以及處理包裝的員工約十名。

    員工數雖然不多,但其年營收將近十億,淨額也有兩億左右,從外觀來看,根本看不出這家人口袋有多深。

    「很麻煩啊。」簡季珈搖頭,喪氣的切了塊蛋糕。

    「怎麼了?」

    「他不說話。」

    「誰不說話?」

    「老板的兒子。」嘴里有蛋糕的簡季珈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小老板不是將來要繼承公司的?你剛進公司時不是說那位老板大概再過個五年就要退休?」

    「對啊,所以他們才招了秘書嘛,從雜事做起,其實是將來的儲備干部。」算前景還不錯。「問題是,一個打死不願開口的老板,是要怎麼做事?」煩都煩死了,她這幾天已經考慮要不要辭職了。

    「那位小老板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

    簡季珈聳肩,「不知道。」接著她忽然想起她是被轉移話題了。「喂喂喂,我們在談論你的事耶,快告訴老朋友,有沒有對『胖虎』芳心暗許啊?」

    「如果你去日本,有沒有想買什麼東西回來?」練書瑀又將話題轉到別的方向。

    「日本喔?」簡季珈眼看著上方沉思。「一些成藥、眼藥水等藥妝小物吧,還有比較特別的泡面之類的。」

    「特別的泡面……」練書瑀手指快速在螢幕上頭飛舞。

    「你問這個干嘛?『胖虎』要幫我們買東西嗎?」

    「他剛提了一下。」

    「真的?」簡季珈一臉興奮地坐來她身邊的椅上。「叫他幫我買蒸氣眼罩,還有……」

    「等,」練書瑀抬手制止她的喋喋不休。「先等他回復再說。」

    「為什麼?」

    她神秘一笑,在Line的提示聲響起時,將畫面轉向簡季珈。

    簡季珈定楮一看,將中川知哉傳來的內容喃念出來。

    「馬鹿野郎,你當我捆工,買這麼多東西?我買包餅干給你吃就不錯了!」簡季珈嘴角一抽。「他在耍人嗎?不想買干嘛問?」

    「他都這樣的。」練書瑀關掉螢幕。

    「你知道他會生氣不干,還故意傳了過去?」簡季珈洞悉好友的意圖。

    「還滿好玩的嘛。」反正他常莫名其妙不知在跳啥腳,她被罵得一頭霧水,那偶爾小小「報復」也無傷大雅。

    簡季珈一臉若有所思的盯著練書瑀。

    「你有鬼喔,轉移話題好幾次。」都不肯正面回答她,算什麼好朋友?

    「如果我心動的話要怎麼辦?」練書瑀反問好友。

    簡季珈被問倒了。

    「倒追嗎?」練書瑀笑著執起咖啡杯。「別傻了。」

    那麼優秀的男人,哪需要她來錦上添花?

    這就像在黑螞蟻中再放入一只黑螞蟻,對中川知哉來說,不過就一群黑螞蟻,有什麼好稀罕的。

    練書瑀早就看透這點了,所以當她第一次覺得他很可愛,心房因此為他開始顫動時,她就將這份心情壓抑下來。

    「你覺得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簡季珈問。

    「說不定他喜歡的是男人呢。」

    「有可能喔!」簡季珈頗為贊成的點頭。「他那麼好看,又那麼有才華,很有可能是同性戀。」

    「我比較希望他喜歡男人。」

    「為什麼?這樣你就完全沒希望了耶。」

    「至少,我就不會嫉妒啦!」

    「嘖嘖嘖,」簡季珈朝她搖手指,「女人啊!」

    練書瑀笑笑,拿起咖啡匙攪拌杯中的褐色液體。

    如果,他喜歡的是男人,那麼就無從比較起,也不會悵然若失了,她也可以繼續維持平靜、淡然地在他身邊做事。

    這算是她一點小小的私心吧。

三天後,中川知哉從日本回台灣了。

    走到入境大廳,果然看到他那良心被狗吃,忘恩負義的秘書又一臉呆滯地站在人群里,對他視而不見。

    看看其他人,就算沒將注意力放在入境的旅客身上,也是埋首滑手機或平板電腦,就只有她在發呆。

    雖然他討厭人們沒事就被3C產品給掌控,但是發呆一樣很惹人怨的。

    一樣都是沒注意到他!

    馬鹿野郎!

    他走到練書瑀面前,迅雷不及掩耳,讓她來不及有余裕回神,食指彈上她的額心。

    「咚」的輕響,患有顏面神經麻痹的無良秘書眉心因為疼痛而蹙緊,那道豎狀折痕真是讓他見了超開心。

    「又沒看到本大爺了?」他橫眉豎眼。

    「總監,你拿到多少預算?」她劈頭就問。

    他剛回日本前幾天不知為何會主動跟她報告進度,但後來就無消無息了,習慣他態度反復的練書瑀也沒有追問,反正等他回來就知道答案了。

    中川知哉俊顏整個拉下。

    是不會先詢問他旅途累不累啊,餓不餓、渴不渴嗎?

    連關心都沒關心,就只想到錢!

    現實又死沒良心的女人!

    「哼。」他故意賣關子的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練書瑀一定是開車來接他的,所以往停車場方向走就沒錯了。

    練書瑀抓緊肩背包的肩帶,小跑步跟上。

    「總監一定是拿到預算了,才有余裕擺架子。」放一張臭臉給她看。

    「說不定我是沒拿到心情不好。」

    「沒拿到你就不會回來了。」

    她憑什麼如此斷定?

    「你的自尊心不允許的。」練書瑀直接說破。

    中川知哉覺得他的心情很復雜。

    他不知道他該高興這個女人這麼了解他,還是該不爽被看穿?

    坐進車內,拉扣安全帶的時候,練書瑀問︰「總監,您要先回飯店還是先過去辦公室?」

    「先回飯店。」時近午後四時,他不進公司了。「你叫企劃部的人依我當時給你的想法擬企劃書,叫所有高階主管明天早上十一點開午餐會議。」

    「企劃部在你出國那天就開始著手編寫了。」練書瑀發動引擎,「我們相信總監一定會帶著錢回來的。」

    「這麼肯定?」

    「因為你是大神啊!」練書瑀轉動方向盤,踏下油門。「沒有你辦不到的事。」

    除了唱歌。

    是「我們」嗎?

    還是只有她?

    那日,她直接指著他的鼻尖,要他向總公司要預算,仔細回想,她的眸中閃耀著某種神采,所以他才會沒有什麼反抗的,就順了她的意,賣上他在這家公司的地位與價值,為台灣子公司求得一線生機。

    他根本是被催眠了吧?

    中文有句話叫……著了她的道?

    一定是這樣的!

    這一切都在無良秘書的策劃之中啊!

    「嘖!」他彈了下舌,將他背回來的旅行袋扔到前方副駕駛座上。「拿去。」

    「是什麼?」練書瑀忙著專心開車,沒空將拉煉拉開。

    「你要的東西啊!不是要藥品、眼藥水、泡面、餅干什麼的?都在那邊,全部拿回去!」

    馬鹿野郎!他出門一向只帶隨身行李,需要的衣物用品都是到了當地才買,什麼時候背過這樣一大袋出國了?

    「你不是只打算買包餅干給我?」難道是氣話?

    「你別搞錯了,我只是順手而已,剛好公司附近有家藥妝店,就隨便抓個幾樣了。」

    練書瑀以眼角余光瞥視右手邊的旅行袋,那鼓脹脹的體積,橫看豎看都不會只有「幾樣」而已。

    「多少錢?」

    「誰買東西還看價錢的?窮酸鬼才這樣!」一百五十五萬的車子都買給她了,會計較這點小錢?「我要睡覺別吵我!」

    他橫躺在後座上,拉下帽子蓋上臉。

    練書瑀伸過手去摸了摸旅行袋,「謝謝。」

    中川知哉沒聽見,他已經睡著了。

    後方沒動靜,練書瑀調整車內冷氣到舒適的溫度,面帶微笑駛向台北。

    隔日早上十點半,在飯店休息個夠本的中川知哉才進公司準備開會。

    他人到了,卻發現無良秘書人不在座位上。

    人去哪了?

    他隨意叫住一個經過的員工。

    「練秘書呢?」

    「她應該是在專案經紀部那里。」

    「她在那邊干嘛?」他又沒叫她去專案經紀部處理事情。

    「專案經紀部曾奕豪經理的秘書因盲腸炎開刀,在家休息,所以練秘書過去幫忙。」

    「秘書室不是還有其他助理秘書,干嘛叫練秘書去?」總不會那些助理秘書一個個都裁掉了吧?

    「這我不清楚,是曾經理指定的。」

    得到答案的中川知哉擺了擺手,走進辦公室想撥電話到專案經紀部去,把他的秘書要回來,拿起話筒才想起——他跟這具電話很不熟。

    他唯一會按的只有兩個鍵——一個是可打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外線」,另一個是打給秘書的分機號碼,其他,統統不認得。

    要找其他主管,當然不會是他親自撥電話,秘書先確定找到人了再轉給他,所以他哪知道專案經紀部經理的分機號碼?

    而且接電話的勢必也是秘書,而且還是他的秘書,他堂堂一個總監向秘書——他的秘書——找職位比他低的主管?

    這面子上怎麼說得過去呢?

    中川知哉蹺起雙腳擱在辦公桌上,拉開抽屜最下層,里頭滿滿都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洋芋片,隨意抽出一包海苔口味,漫不經心的一片一片啃食。

    這些洋芋片他都還是用寄送的,給她的物品卻是直接親送。

    他干嘛為她費這麼多心力啊?

    結果無良秘書放他一人孤單在辦公室吃洋芋片,自己卻去忙別人的事。

    他想配啤酒,但冰箱在秘書辦公室內,他一點都不想自己動手去拿。

    馬鹿野郎,那是他的專屬秘書,都過多久了,還不回來?

    那個曾什麼東西的,竟敢趁他不在,把他的秘書挖了過去,他人都回來了還不還他,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句中文叫……是可忍,豬不可忍。

    顧名思義就是說,不可以忍受一只豬的愚蠢行為!

    瞪了一眼筆電上才過三分鐘的桌面時鐘,他霍地收了腿,扔下洋芋片,喝了口水漱漱嘴,大踏步走出辦公室。

    中川知哉來到專案經紀部經理辦公室前。

    在大門旁邊的凹槽,就是秘書辦公室,沒有任何遮蔽,自然也沒有門這樣物品,秘書在忙啥,很容易就看得一清二楚,中川知哉人都還沒走近就看到練書瑀很是忙碌的十指快速敲鍵盤,雙目直盯著螢幕,眨也不眨。

    要不是她手動著,他真要以為她跑來這里偷懶發呆。

    「喂。」他敲敲桌上的二十四寸液晶螢幕,「回去了。」

    練書瑀眼也不抬的回,「等我這邊的事情忙完。」手指依然在鍵盤上飛快舞動,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中川知哉老大不爽了。

    她是誰的秘書啊?

    什麼叫做等她把這邊的事情忙完?

    誰才是老大?

    是他啊是他啊!

    現在是怎樣?

    胳膊向外彎?

    爬牆?

    嗯……中文要用什麼來表示比較恰當……話說他糾結這個干嘛?

    他的人當然只能替他做事,秘書室那麼多個秘書,干嘛非要她不可?

    中川知哉蓄了滿肚子的怒火,就要轉身找專案經紀部經理來個火山大爆發,一旁辦公室的大門打開了,一個長相文質彬彬,說帥也不是頂帥,至少連他的車尾燈都瞧不見,只不過戴了副眼鏡,讓人有種氣質不錯的「錯覺」罷了。

    「書瑀。」曾奕豪直接朝秘書辦公桌走來。「電視台那邊em?來演出企劃的內容,你幫我看一下細節上有沒有問題。」

    「好……」

    「不好!」中川知哉直接打斷練書瑀的答應。

    有人借「東西」,不先問問「主人」的嗎?

    「禮貌」兩字怎麼寫,要不要他請國小老師來回答?

    曾奕豪像是這會兒才發現辦公桌前還站了個人似的,抬頭望向高他將近十公分的男子。

    「總監?」

    這充滿疑問的招呼是怎麼回事?

    中川知哉眉頭不悅地重重蹙起,堆積出來的皺折可以直接夾死三只蚊子。

    他這麼高大的一個人,身高有一八五,體重有八十一,體格強健,手長腳長,還生得一張明星級的俊帥臉龐,怎可能被漠視?

    這男人要不是故意的,就是——他怒目瞪向手指依然忙碌個不停,視線鎖定在螢幕上的某人——這男人眼中只有練書瑀,沒有他人存在!

    「我來帶我的秘書回去。」中川知哉直接以鼻孔看著個頭比他小的曾奕豪。

    「我有一些事情要請書瑀幫我處理,所以……」

    「華語部若裁撤的話,你就直接回家吃自己,不用秘書了吧?」

    書瑀?

    書什麼瑀?

    誰準許他叫這麼親昵的?

    這整間公司的華語部門生死全捏在他手上,他要他們全都卷鋪蓋走路,只要一句話。

    曾奕豪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傻傻楞楞的反問,「總監不是已經拿到預算了嗎?」

    這好消息昨天才宣布的啊。

    「我好了。」練書瑀倏地推椅站起,「曾經理,其他的事你請別人做吧,總監回來了,我得先忙他的事。」

    「可是……」依然狀況外的曾奕豪很清楚地流瀉出依戀不舍之情。

    中川知哉胸口的火山岩漿已經開始滾滾冒泡泡。

    練書瑀朝曾奕豪點了下頭,迅速走出辦公桌,不讓曾奕豪有多說多錯的機會。

    總監都威脅你再白目下去,不把秘書還人家,企劃直接終止,華語部直接裁撤了,還傻傻要派工作把人繼續留下來?

    練書瑀還真不知道曾奕豪何時腦子變得這麼不靈光,眼色如此差了。

    「總監,我們回辦公室吧。」

    把秘書「要」回來的中川知哉這才邁開尊貴的長腳,兩手插在口袋,面上余怒未消。

    「總監找我是要談企劃案的事?企劃部那邊已經把大綱擬出來……」

    「不是。」中川知哉直接否決練書瑀的猜測。

    「那是要什麼資料嗎?」

    「我要啤酒。」

    「啤酒?」

    「我吃洋芋片要配啤酒!」

    練書瑀停下腳步,細微的表情變化在她臉上形成「詫異」兩字。

    中川知哉瞪著失職的秘書,「拿兩瓶啤酒來我辦公室,別忘了冰塊。」

    說完,他昂高下頷,以睥睨姿態輕盈踏上樓梯。

    他從總監辦公室的十六樓下到專案經紀部所在的十五樓,特地跑這麼一趟將秘書找回去,是為了叫她拿兩罐啤酒?

    練書瑀啼笑皆非。

    這段路程,他都可以直接抱一箱回去了。

    這是為什麼?

    難道只是因為自己的秘書不爽借給他人用?

    這位今年已三十一歲的音樂總監,字典里根本沒有「成熟」兩字吧……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八章

回到辦公室的中川知哉仍覺得氣憤難消。

    專案經紀部那個不識好歹的家伙,竟敢無視他,強借了秘書,還企圖不肯還?

    分不清自己主子是誰的蠢秘書竟當著他的面說等她事情忙完才能回來?

    這些家伙是怎樣?

    聽聞他已經從總公司那拿到了預算,以為接下來就是安逸日子,所以個個皮放得松松,帶著度假心情來上班了嗎?

    練書瑀拿著兩罐啤酒,敲了敲門,聽到回應才推門進入。

    「總監,您的啤……」

    一道黑影忽然覆蓋她的視線,逼迫她後退,背抵上門,「砰」的一聲,大掌拍上門板,將她圈限在以猿臂與健軀圍起的小型牢籠內。

    就算她瞎了眼,也可以自他身軀散發出來的強烈氣場,知曉這個人胸口的火山到現在還沒有止息。

    只不過出借了一下秘書,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你跟專案部的那個家伙認識多久了?」中川知哉質問。

    「曾經理是我進公司的時候才認識的。」

    「他在追你?」中川知哉直接開門見山。

    「曾經理的秘書開刀住院,所以這幾天去幫他的忙。」她陳述事實。

    而且曾奕豪是已婚身分,她才不會作踐自己去當小三。

    「秘書室是沒人了嗎?他不知道你有主子的?」

    「過去我一直是曾經理秘書請假時的代理秘書,所以找我去幫忙,很正常的。」

    她比其他助理秘書要熟知專案經紀部的業務,而且中川知哉人不在,沒有什麼即時的重要性工作,所以去幫忙一下也沒什麼問題的啊。

    「你現在已經不是助理秘書了,是我的專屬秘書,他憑什麼叫你去?」

    「總監,您這幾天不在台灣,我剛好有空才……」

    「以後我回日本時,你就跟我一起走。」他早該做這決定了。

    那個什麼曾經理的,一看就知道年紀不小了,至少四十五歲了吧,手指上還戴著婚戒,竟還敢對他的秘書露出色迷迷的眼神,要不要他干脆打個電話,叫曾什麼的老婆過來當專案經紀部的秘書,看他還敢不敢起色心!

    馬鹿野郎!

    「是要隨總監一起出差?那以後我都會這麼安排的。」

    他這廂是暴跳如雷,她那方是平靜如水,更是讓中川知哉氣得直冒煙。

    「我警告……啊!」一陣冰涼猛地襲頰,中川知哉反射性的撝臉退後一步。

    「總監喝個啤酒降降火吧,」練書瑀修長指尖拉開拉環,「請。」罐子湊到他眼下。

    他揮手,直接打掉練書瑀手中的啤酒罐。

    銀色啤酒罐在地上跳躍滾動,澄黃色液體潑灑出一幅毫無人工修飾的山水畫。

    「你的態度真是讓我火大!」他重捶了她身後的門板,惱羞走開。

    他很怒、非常怒,他從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到怎樣都平復不了。

    有人在覬覦他的所有物,趁他不在的時候想把他的人帶走,而他的人還胳膊向外彎,不肯在第一時間跟他回來,實在要把他氣死了!

    練書瑀想彎腰撿起地上的啤酒罐時,他又走回來。

    她恢復直挺站姿,靜待他下一個反應。

    練書瑀瞧不出思緒的表情,定定落在他臉上,無驚無懼的眼神,明擺著未將他放在心上的態度,他倏忽覺得,音樂界的人視他為神又如何,獨獨就有個女人不將他放在眼里啊!

    那雙圓潤晶澈的眸,干干淨淨的不染一絲塵埃,誰都能在上頭短暫駐留,但誰也無法真真確確的停留不走。

    他胸口的怒火已經轉為暴怒!

    修長五指扣向細頸。

    粉頸被握的她水眸閃過一絲困惑。

    中川知哉拇指上挑,推高精致略尖的下巴,低頭薄唇張啟,將不解的粉唇一口含入。

    練書瑀的身軀,跟背後的門板一樣硬直了。

    退開的瞬間,中川知哉終于明白,這才是他一直以來想要做的事。

    這就是為什麼當他聽到公司要將台灣子公司華語部裁撤時,他腦筋「啪」的一聲斷掉,當下自告奮勇,決定來到台灣當救世主。

    他的目的不是要救這家公司,他是給了自己一個理由,一個堂而皇之符合他個性的理由,可以藉此來找人。

    他真正的目的,是來找她。

    雙唇相踫的當下,他終于恍然大悟。

    十年前的那個雛菊般的女孩,他從沒有忘記過。

    但高傲的他,是絕對不可能為了找個女孩這樣的愚蠢理由,特地來台灣一趟,甚至長居,目的只單純為尋找一個僅知名字、年紀、長相,其他一無所知的人的。

    而且那還是個知道他黑歷史的女孩。

    而他,竟是這般幸運,他要找的人就在他身邊,來台第一天便踫上了,但他根深柢固的死個性,讓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內心,無法分析正確他的作為到底所謂何故,直到「情敵」出現了,他才明白。

    所有的一切,都只為她。

    終于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再也沒有辦法壓抑唇角的那抹得意的笑,他真恨不得立刻沖出辦公室,直接宣布練書瑀是他的女人,誰敢動她的腦筋,誰就是死路一條!

    練書瑀那張打了石膏的臉逐漸起了變化,震驚、不解、難以置信……各式各樣的情緒交集在眉心堆壘,緊抿在紅潤的唇間。

    須臾,那雙抿得發白的嫩唇緩張——

    「總監太久沒交女朋友,欲求不滿了?」

    練書瑀瞧見他唇邊那抹笑,滲著得意,好像看穿了她心中的秘密,她不曉得她是怎麼泄漏出來的,她明明掩飾得那麼好的,但若不是因為如此,他怎麼會突然吻她,還笑得那麼開心?

    吻,是一個確定的動作。

    確定她是否真的喜歡他。

    一旦被他發現她真的動心,那麼她就像被抓住尾巴的貓,只能在原地張牙舞爪,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以微妙的平等,與他說話共事。

    她成了黑螞蟻群中的普通黑螞蟻。

    所以,她必須否認。

    用足以撩撥他怒火的方式。

    中川知哉那顆脆弱的玻璃心,在毒言出口的瞬間,跌碎滿地。

    他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無良秘書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過!

    她根本不在意他捧出去的那顆心!

    「哼!」他怒極反笑,「你要怎麼幫你的老板消火?」

    「總監,啤酒是個好物。」說完,她拉開另一罐啤酒拉環,接著拉開中川知哉的牛仔褲頭,將啤酒倒了進去。

    「啊!」中川知哉迅速跳開。

    「我這就回飯店幫您拿干淨衣服。」練書瑀將啤酒罐甩丟在地,用力拉開門扉,踏了出去。

    練書瑀氣走沒多久,總裁徐智詠就來了。

    他聽說中川知哉已經來上班,還不知何故對專案經紀部經理發了飆,一心想知道預算詳細情形的他,一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來。

    雖說昨日中川知哉已經透過練書瑀告知各主管今日要開午餐會議一事,企劃部得將他的想法完整編寫出來,但是徐智詠還是覺得,親耳聽見中川知哉親口說出總公司那已經撥了預算下來,他才能安心啊。

    他根本等不及開會時才聽到消息。

    他是總裁,他要得到第一手資訊。

    徐智詠直接走到總監辦公室敲門,未等聽到回應就推門而入,怎知竟然看到一地狼藉,而中川知哉像尊雕像般站著,胯間全然濕透,像不小心尿失禁了。

    連沿著褲管滴落在地上的液體顏色,都……挺像尿的啊……

    「總監,你……需要看醫生嗎?」徐智詠不好意思直接問他是不是漏尿了。

    他覺得他應該說得挺婉轉了,卻見中川知哉一臉怒氣沖沖大踏步朝他走來,那姿態、那模樣,分明是想找他干架。

    他該不會不小心撞見總監的天大秘密了?

    「我、我我、我先出去!」徐智詠慌亂指著外頭。

    這件事告訴他,就算貴為總裁,一家公司的頭子,進入他人辦公室還是得敲門,並等到回應才能開門,尤其這位從總公司過來的總監,實際地位還高過他!

    中川知哉未給他退走的機會,直接揪住他的外套衣領。

    徐智詠驚慌的搖手,「我絕對不會把你的秘密泄漏出去的……」

    「脫下來!」中川知哉大吼。

    「我發誓我……」

    「脫下來!」中川知哉吼得他震耳欲聾。

    徐智詠打了個哆嗦才定了定心神。

    「脫?」脫什麼?

    中川知哉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拉下徐智詠昂貴的名牌西裝外套,粗魯的綁在腰際,遮掩難堪痕跡。

    「你有司機跟配車的吧?」中川知哉問話的態度跟質問小弟沒兩樣。

    「呃……」徐智詠點頭,怕他沒看清楚,又再用力點了兩下。

    「叫他把車子開到大樓門口等我!」

今天的中川知哉穿了條割破了好幾個洞的藍色牛仔長褲,她將啤酒倒進他褲子里,不僅褲子,連內褲跟襯衫都必須換掉才行。

    練書瑀抓了條顏色相近的牛仔褲,跟一件白襯衫,彎腿蹲在地上拉開抽屜拿出內褲時,聽見飯店房間房卡感應的聲響。

    她心一凜,手抓著內褲轉過頭去。

    門扉開啟,果然見到中川知哉氣喘吁吁地踏了進來。

    中川知哉一進房就看見練書瑀蹲在衣櫃前,手上拿著他的內褲,轉過頭來時,乍見是他,面色起了些微變化。

    他看不出來那變化代表的是什麼。

    她離他太遠了,變化又太細微,于是他迅速走近,來到她面前就要蹲下仔細審視。

    練書瑀一見他來,想起他吻她的意圖,她毫不思索地就將手上的四角內褲套上他的頭,用力拉下,幾乎蓋住他整張臉。

    「唔……」中川知哉有些狼狽地扯開莫名其妙罩上他臉的內褲,原本蹲在他面前的女人已經不見,回首,寬大長版上衣下擺在他面前飄動,他伸手拽下,快步行走的練書瑀腳步踉蹌,他再扣上luo臂,一把將人壓上柔軟的大床。

    怕她又跑掉,他跨開長腿,分據嬌軀兩側,大掌按上渾圓肩頭,教她動彈不得。

    練書瑀沒有掙扎,只是定定看著他。

    「你……」他咬牙,「覺得我真是那樣的人嗎?」

    她一時之間無法分析他話中含意。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欲求不滿隨便吻女人的男人嗎?」

    憤怒的吼聲如打雷在她耳畔震蕩,她想撝耳,但他扣緊了她的肩頭,讓她無法動彈。

    他是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不是。

    那是她刻意污蔑他要讓自己有逃脫機會的方式。

    他有把柄在她手上,他應是第一天看到她就恨不得將她開除,但他不能,因為他無法確定她會不會出去亂說話,所以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將她留在身邊,尋找時機抓她的小 子,將她反制。

    所以她打死也不能承認,她為他心動。

    「秘書的職責不包含中介女人以及替總監宣泄欲望,請自己想辦法。」她冷酷的繼續扭曲那個吻的意思。

    好哇好哇,對于那個吻,她竟然是這麼想的?

    「你就沒想過,」中川知哉牙面用力磨了幾回,「我是……」俊顏逐漸染紅,「要你……」

    「沒想過!」管他要說啥,否定就是了。

    「我又還沒說完!」中川知哉怒吼。

    「總監一直對自己自信滿滿,畢竟除了歌聲以外,其他吸引人的條件你樣樣足。」

    這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贊美。

    這女人想說什麼?

    「但不代表每個女人都會喜歡你。」

    她這是在拒絕他嗎?

    「不一定會對你投懷送抱。」

    中川知哉面色大變。

    「你別拐彎抹角了,」中川知哉怒火中燒,「你以為我想要女人才親你的嗎?你少臭美了!那是誤會,是誤會!我是不小心撞到你的嘴的,你長得這麼丑,嘴巴那麼毒,顏面神經又失調,別的主管叫你去幫忙你就去幫忙,還要勞動我親自去把你叫回來,你才肯回來!哪來的秘書架子這麼大的?我是這家公司最重要的音樂總監,不管日本還台灣,我都是最重要的!這麼重要的人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女人!像你這種秘書想要幾個就有幾個,我根本不在意你!」

    明知他說的是氣話,但每一字每一句仍是像把利刃,剮得練書瑀胸口疼痛。

    說不定這並不是氣話,是他對她真正的觀感,她以為她能獨立于喜愛他的黑螞蟻之外,冷眼看待他被眾星拱月,這是多麼自大的想法啊。

    她又是如何的不自量力,不屑于當一只普通的黑螞蟻,才會在被他看穿之後,惱羞成怒,先發制人,抹黑他再說。

    她才是最卑鄙怯懦的那個人。

    「我今天會請秘書室長派新的秘書給您。」想通了後的練書瑀語氣恢復平常,平淡如水。

    「好、好啊!」他嘴硬點頭。

    「那您可以放我起來了吧?」

    中川知哉律律然起身。

    練書瑀肘撐床面,上半身才動,中川知哉忽然又將她壓了下去。

    「我要全公司最漂亮的當我秘書。」

    「好。」

    「身材最好的。」

    「好。」

    「要……要……」

    「要崇拜喜歡你的。」

    「不需要!」他實在既火大又生氣,但又不想就這樣放她走。「沒有人不喜歡不崇拜我,除了你,就只有你!馬鹿野郎!你從十年前就這副死樣子!馬鹿野郎!從頭到尾都未問過我姓名,我給了你電話也不打,一直說我唱歌難聽,給你CD還收得不情不願,給你車子就只想到維修保養費很貴,你這個人一定沒有心……沒有良心……良心被……被……」

    「被狗吃了!」這個驕傲的人,無法忍受有任何一個人不喜歡他啊?

    「根本出生時就沒帶出來!」對于她不冷不熱的鎮定接話,他更是火大。「我看到你就生氣,聽到你聲音就生氣,瞧見你這張死人臉就生氣,每次說話那麼直接就生氣,發呆我也生氣,去幫別人做事我也生氣……話說那個人憑什麼直接叫你名字?懂不懂禮貌?你是我的秘書,在職場上就應該叫你練秘書,怎麼可以直接叫你名字?我都還沒叫你名字過,我是你的老板耶,我都沒叫過你名字,他憑什麼叫你名字?對了,你對我講話用敬語,為什麼就不對他用敬語?你們感情有這麼好嗎?這公司是尊卑不分嗎?你們……」

    他這是語無倫次了嗎?

    練書瑀直盯著說不定連自己在講什麼都不清楚的中川知哉,心頭很是納悶。

    他會不會也太在意曾奕豪了?

    她不過是去幫個兩天時間,今天早上也是把昨天因為聯絡事項而延誤的工作趁著他進公司之前去完成而已,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糾結得一直在嘴上提?

    「……根本就是在秘書制度上有問題……」中川知哉的喋喋不休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總監,我的電話。」練書瑀不疾不徐淡道,「請讓我起來。」

    中川知哉撇了下嘴,心有不甘的起身放開她。

    練書瑀走來沙發前,從放在沙發上的提包內拿出手機。

    是公司那邊打來的。

    「練秘書,」打電話的是總裁秘書,也是秘書室長廖雲謙。「十一點不是要開午餐會議,總監還沒要過來嗎?」

    練書瑀一看腕表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

    「請稍等一下,我等等就送總監過去。」

    掛了電話,她轉頭對杵在原地,也不換衣服的中川知哉道︰「總監,午餐會議時間到了,我先去樓下等您,請您換好衣服,直接到大門口等我,送您去公司開會。」

    「不用!」他頭也不回的低吼,「徐智詠的司機在下面等我。」

    「那我先回去了。」

    「不準,你是我秘書,就得待在我身邊,這是你的工作職責。」

    「我剛不是被開除了?」

    「你……你你……在新秘書來報到之前,你還是我的秘書!」他火大指著衣櫃,「去把我衣服拿出來。」

    「已經放在床上了。」練書瑀輕聲提醒,下巴指向床上的干淨衣物。

    中川知哉臉上閃過一抹窘,慍怒抄起衣服,指尖指著她的鼻子命令道︰「你是我的秘書,給我乖乖在這里等!」

    「是的,總監。」

    走進浴室沖澡的中川知哉,站在蓮蓬頭水柱下,一動也不動。

    該死的!到底有沒有辦法讓那個女人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誰能告訴他要怎麼追一個女人?

    從小到大,都是女人倒追他,就算只是站在原地不動,也會有心儀者貼上來,追求這個字眼從未出現在他的字典內。

    所以他現在發愁了。

    而且他到底是哪里弄錯,為什麼他只是親她一下而已,她卻認為他是欲求不滿?

    他表現得像色胚子嗎?

    明明那個曾什麼東西的才叫色狼好嗎?

    她眼楮一定有問題!

    中川知哉臼齒憤恨磨著。

    下午叫她去眼鏡行配副眼鏡,好好看清楚,哪有色狼這麼帥的!

    馬鹿野郎!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第九章

下午三點,開完午餐會議的中川知哉,扭著僵硬的脖子走回辦公室。

    這次的活動預算,他直接向總公司要求了一億日幣,當金額在會議上公布,贊嘆聲此起彼落,每個人眼中都散發著崇拜光芒——包括那個企圖搶走他秘書的專案經紀部經理。

    中川知哉真是怎麼看他怎麼不爽。

    專案經紀部主要工作是對外接洽藝人專案活動事宜,企劃宣傳、商演、廣告、戲劇演出等等,主要由此部門專門處理。

    換言之,一個藝人怎麼推都推不出去,曝光率不夠,難以留下深刻印象,推一個死一個,應該要找人「負責任」才行。

    他應該要找時間好好研究研究,這位經理最近幾年都在「忙」什麼。

    中川知哉習慣性的樞著下唇,嘴角勾著一抹奸詐的微笑,走過秘書辦公室。

    一抹亮麗身影撞入他的眼角視線範圍,跟他熟悉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倏地回頭,瞧見那正對著門口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名長直發垂腰,明眸大眼亮麗,鼻梁挺直,雙唇粉潤潤,下巴尖得跟錐子沒兩樣,微露酥胸在傾身向前時,可清楚看見北半球,其出色外貌,足以讓所有年輕男子瘋狂流口水的漂亮女子。

    而中川知哉,眉心蹙起可夾死五只蚊子的皺折。

    「練書瑀呢?」他站在門口,雙手環胸,冷聲質問。

    「總監。」擔任新職的謝芳菲漾著一臉尊敬崇拜,如玫瑰鮮妍綻放的絕美笑容,移動筆直細長的縴細雙腿,裊裊婷婷,婀娜多姿的走到中川知哉面前。「你好,我是你的新秘書。」又嬌又嗲的嗓音,聞者莫不腿軟。

    上回總監對她有一點「誤會」,不過這次練書瑀說他要換秘書,眼楮瞟過在場的助理秘書,很明顯地在她身上停頓的時間比較多,接著練書瑀不知道跟秘書室長說了什麼,秘書室長就決定讓她來擔任總監新秘書一職了。

    可見那次的「誤會」不僅沒造成扣分,還讓總監對她留下了印象。

    秘書不是什麼高階的職位,薪水也是一般般而已,但若是運用得當,可是最好「狐假虎威」的一個位置。

    如果將公司各個職位畫成一個金字塔,那麼最頂端的無疑是總裁,可是超越總裁,浮在金字塔上方半空中,猶如太陽一般存在,就連總裁都得抬首仰望的,就是這位救世神,「迪朵音樂」的音樂總監了。

    所以哪,不管是哪位主管,都得賣她這個秘書的帳。

    她現在的心情,就跟飛上枝頭當鳳凰無異。

    當然,若是能跟總監有個感情牽扯,被視為女朋友,甚至成為將來的總監夫人,那麼,她就百分之百成為人生勝利組。

    美好的未來,光明的大道,已在她眼前敞開——

    只要她把總監勾上。

    「我不需要兩個秘書。」而且他對這個女人似乎有那麼點印象,不是很清晰,但直覺就是不太好。

    「練秘書目前是專案經紀部的經理秘書,總監秘書由我專職。」

    已經升為主管秘書的,除非犯有重大過失,否則不可能降職為助理秘書,所以秘書室長只好暫時安排練書瑀擔任專案經紀部的代理秘書,再思考要怎麼處理原秘書回來後的職位問題。

    「啊?」那女人竟然叫這個女人來擔任總監秘書,自己跑去當專案經紀部的經理秘書?

    這兩個人莫非真有什麼曖昧關系?

    「所以以後如果總監……啊!」謝芳菲用力撝住耳朵,但仍隔絕不了那突然傳入耳中的可怕噪音。

    中川知哉竟然用指甲在木質牆面上用力地刮下來?^

    這可是名列世上前五的恐怖殺人噪音。

    「總監,拜托你不要!」這聲音太可怕了,但她面前的男人竟然毫無感覺,刮了一遍再一遍。

    她又不能將他一把推出去,教他滾回自己辦公室。

    「總監!」她只能大叫,「拜托你停止!」

    尖銳的吼叫聲與可怕的指甲刮木板噪音,惹來關注的人群。

    有人握住中川知哉的手腕,制止他凌虐眾人耳朵。

    「總監,你該剪指甲了。」

    敢這樣對他說話的,就只有一個人。

    中川知哉轉頭怒目瞪視練書瑀。

    「是誰未經我的允許,叫這個女人代你的秘書位置的?」中川知哉怒聲質問。

    「就是你啊,總監。」練書瑀淡聲回答他的問題。

    他將她從頭嫌到腳,然後叫她滾蛋的不是?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叫她來當我秘書,然後讓你去當別人秘書的?」還是當那個已婚老|色|狼|的秘書!

    「四個小時前。」開會前說過的話,他這麼快就忘記了?

    「啊?」

    「在飯店的時候,總監要我找全公司臉長得最漂亮、身材最好的年輕秘書來替我的位置。」

    對了,他想起來了,那是他在飯店時說的氣話。

    「而且謝秘書十分崇拜喜歡總監,她非常符合您的要求,必定可與總監合作愉快。」練書瑀看來看去,要長得親、身材優,又對他有著無限崇拜之意的,謝芳菲是最佳人選了。

    中川知哉濃眉重重壓上眼,瞪視眉眼鼻毫無動靜,只有嘴巴動個不停的練書瑀。

    「你的效率可真好。」他冷笑。

    「這是我的長項。」她語氣帶著謙虛,聽在中川知哉耳里好是虛偽。

    「但我沒有叫你走!」這個他可記得很清楚。

    他從頭到尾都沒叫她滾蛋。

    他將心中的所有不滿發泄,那是從十年前就累積下來的,不過是……不過是要她對他好一點、多重視他一點、多在意他心情一點、只把他當成唯一的老板、視線之內只能有他的存在……

    不過是這樣而已,他哪有說要換秘書?

    馬鹿野郎!

    動作還這麼快!

    趁他去開會偷偷把人給換了,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老板放在眼里?

    先斬後奏,人都指派好了,也沒通知一聲的。

    而且這個新秘書以為她是藝人嗎?胸口露這麼低,裙子穿這麼短?

    男人喜歡看女人穿著性感,那是天性,但是自己身邊的女人穿成這樣,是要叫男人怎麼做事?

    更別說,這個新秘書直覺就不討他的意,笑容那麼諂媚,姿態那麼招搖,這是當秘書的樣子嗎?

    根本是在酒店上班的吧?

    「總監是希望有兩名秘書來處理您的工作?」練書瑀想她在飯店時怎麼聽都不是那個意思啊。

    「我要兩個秘書干什麼?」擺那麼多人看了就很煩。

    「那還是一個就夠了?」

    「本來就一個就夠了。」他只要她這個秘書,只要她!

    就算她再無良、再討人厭、再現實、再小氣,還會利用他賣面子去跟總公司要預算,說話直接又不留情,他還是只要她一個人!

    「總監,您的新秘書名叫謝芳菲,今年二十五歲,雖然年輕,但是資歷比我深,工作能力比我強,必定能勝任愉快的。」

    她這會兒上樓來,就是知道已經開完會,所以要跟中川知哉交代秘書職位的交接,幫助謝芳菲快點上手,畢竟這位總監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我不要……」

    「書瑀。」曾奕豪的出現打斷了這方的爭吵,「你可以先幫我找一下我要的檔案嗎?制作公司那邊急著要。」

    「好……」

    「等一下。」中川知哉一把將話還未說完的練書瑀拉過來,再將謝芳菲推過去給曾奕豪,「這個秘書給你,這個秘書是我的,只準留在這里。」

    場面一瞬間僵凝。

    一旁圍觀的公司同事更是眼楮瞪得一個比一個大,看熱鬧看得好不開心。

    「可是,」曾奕豪有些結巴開口,「你不是要換秘書,然後……」

    「我沒有要換秘書!」中川知哉沉聲道,「練書瑀是我的秘書,誰都不準搶、不準找去當代理、不準把主意動到她身上,否則我就開除誰!」

    此佔有性十足的任性重話一出,大伙均瞪直了眼。

    這話聽起來很歪啊,怎麼不太像是公事般的對話,反而像是在搶情人?

    「還不把人帶走,」中川知哉對曾奕豪不客氣道,「不是說制作公司急著要?」

    「好……」不得不屈服的曾奕豪只好對謝芳菲道︰「那你先來幫我的忙吧。」

    「可是人家是總監的秘書……」謝芳菲猶自做著垂死掙扎。

    「你是他的代理秘書,快滾!」中川知哉像趕討厭的蒼蠅般揮手,接著對練書瑀道︰「你進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一進入辦公室,門扉一關上,練書瑀就忍不住開口,「總監,您不能這樣出爾反爾。」

    剛在辦公室門口鬧這一出,以後大家見面豈不尷尬?

    「我是總監,我最大,我要誰當我的秘書,誰能說聲不?」

    他一句話就能讓這間公司收起來,不過要個秘書而已,誰敢干涉他?

    「我……」

    「你不準說不!」

    「您……」

    「不準再用敬語,不準不準!」中川知哉的手指幾乎要抵上她的額頭了。

    練書瑀不知她的心情該說無奈還是好笑。

    他的任性她也不是不清楚,但今日更是確確實實的見識到了。

    當他一迭連聲,連氣都不用換的不準任何人將腦筋動到她頭上時,她的胸口瞬間緊縮,小手因期待而顫抖,在身後暗暗交握,遮掩她的興奮。

    那宣言怎麼聽,都是在公告周知,他喜歡她。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說他公私不分都無所謂,他是最高決裁者,掌握公司命脈,今日他不過要個人,誰敢多廢話半句?

    「我警告你,不管我說了什麼,開除啦、換人啦,你既然是個秘書,就該夠聰慧,分辨得出來老板是一時情緒用詞,還是真心要把人開除。這是秘書的基本功,還要我教你啊?」又不是第一天才入這行,把他的氣話當真算什麼稱職的秘書?

    「是,總監。」練書瑀悄悄握起的拳頭,指尖用力掐入掌心,若沒有疼痛壓制,她恐怕就要一時忘情,笑出聲來了。

    「在我離開台灣之前,秘書就是你。」敢擅作主張換老板試試看!

    「是,總監。」實在太難忍了。

    這位三十一歲的大男人怎麼會這麼可愛?

    她終于明白,他過往的脾氣暴躁、挑釁、酸言酸語統統都是傲嬌的表現,都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就像在音樂造詣上極高的他,不應該會是個五音不全,出類拔萃的他也不該表現出沒自信的不安,但他就是這樣的違和,這樣的出人意表,讓他的完美有了缺陷,讓她想把個性別扭的他摟進懷里,好好的「秀秀」。

    「我不準你去幫專案經紀部那家伙辦事情,管他秘書是病了還是辭職了,都不準去幫忙,就算開個電腦也不行!」這是最讓他火大的一件事。

    全公司擁有專屬秘書的高階主管有十幾個,她哪個不好選,偏選一個覬覦她的,還是已婚的有婦之夫。

    這間公司太亂了,不僅秘書制度有問題,工作責任方面也有問題,他一定要頒布一條命令,不準搞婚外情,違者直接開除,沒有第二句話!

    吼完的中川知哉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她回應。

    「說話啊!」莫非她對那個已婚男還真懷有情意?「你不會還想去當那個曾什麼的秘書吧?那個人有家室了,你沒看到他有戴結婚戒指嗎?而且他那麼老了,大你那麼多歲,可以當你爸爸了!」

    眼楮要放亮,要懂得挑男人啊!

    馬鹿野郎!

    見他橫眉豎目,滿嘴酸意,醋液流淌得四處都是,嗆得叫她快憋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總監,你……」練書瑀用力咬了下唇,好平復一下心情。

    「我怎樣?」

    她該不會想說他這樣太專制霸道,想跟他抗議吧?

    不準不準統統不準!

    這公司他說了算!

    「你其實在吃醋嗎?」

    「什、什麼?」她在說什麼鬼話?「吃醋?」

    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發言,讓中川知哉傻了一下,腦子瞬間空白,無法運轉。

    「吃醋。」她很肯定地說。

    「你覺得我有可能為你吃醋?」他仰頭哈哈大笑,那尷尬的干笑聲,聽得旁人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了。「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個小秘書,長得又丑、又老、

    又沒有漂亮身材,衣服穿得跟孕婦沒兩樣……」

    「我去把謝芳菲請回來。」

    「站住!」中川知哉霍地叫住已轉身的她。

    練書瑀回首,端凝那困窘得手腳都不知要往何處放的男人。

    「我又還沒說完,你急著走干嘛?」他口是心非道,「秘、秘書本就不該挑太出色的,長得普通一點的就好,這樣工作上才不會分心。」

    「那老板是不是也最好不要挑太出色的,免得不小心喜歡上人家?」

    「當然,那樣會擾亂情緒,無法全心工作……」他倏忽一楞。

    她剛說了什麼?

    她是在暗示他,她喜歡他嗎?

    「這麼說來,我還是應該換個老板才對,免得……」

    「不準!」他迅速打斷她。「能跟我這樣出色的老板共事,是你的榮幸,你有什麼資格挑?」

    「總監說得是。」這對話似乎永遠都不會有交集。

    她都丟出台階了,他怎麼還是不肯下呢?

    老實說出自己的心意有這麼困難嗎?

    或是,她想太多了?

    他只是像個不甘玩具被搶走的孩子,要把自己的所有物搶回來而已,跟感情毫無關系。

    「總監要喝茶嗎?我去泡杯花茶過來給您。」

    他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去泡杯鎮定心神的給他喝個幾口,才不會一直對她咆哮著語無倫次。

    中川知哉發現他吼得口也干了。

    「趕快去趕快回來。」他很是心煩意亂的坐入棗紅色沙發。

    代表練書瑀離開的關門聲響起,他懊惱的雙手捧頭。

    他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覺得腦子一片亂,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她剛是不是有暗示她喜歡他呢?

    他很想再叫她講一次,講得更清楚些,但說出來的話就是口不對心,完全不對他真正的意思。

    萬一被誤解了怎麼辦?

    她突然說要去泡茶給他喝,該不會是氣惱他,所以要泡抹布水花茶給他喝吧?

    「馬鹿野郎!」他火大站起身,快步沖出辦公室。

    要到公司的茶水間,從總監辦公室出來,一定會經過可容納十個人的小型會議室。

    此刻會議室門半掩,里頭有人聲傳出。

    練書瑀本想就這樣走過去的。

    她不是會打聽八卦的人,也不愛聽牆角,所以沒意思偷聽人家的秘密談話,但是「總監」兩字一入耳,就讓她不自覺的駐足了。

    從聲音可辨認得出來,是公司的行銷企劃部經理跟公關部副理。

    她記得中川知哉上任的第一天,她也不小心聽見了他們兩人對中川知哉的放肆批評……

    「……那個毛頭總監,這下可耀武揚威了!」公關部副理忿忿不平。

    「不過是拿到一億日幣的預算,踐得二五八萬的!」

    「他的行徑越來越囂張了,你有看到他剛才鬧的那一場嗎?秘書安排得好好的,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當公司是他家開的啊?他要不要干脆把所有秘書變他自己的,學古代皇帝招一個後宮算了?」

    「公司的女性同仁都對他贊譽有加,開口閉口都是他的好話,說不定真有幾個已經被他用上床了!」

    行銷企劃部經理鄙視出聲,「我看他是用過日本女人還不夠,現在要來糟蹋台灣女人……」

    行銷企劃部經理越說越不象話,若是以往,練書瑀必是當作沒聽見,默默走過去,但這一次,她覺得無法忍耐。

    她伸手握上門把,正要推門進入,冷不防有人扣住她的手腕,朝她搖了下頭。

    小嘴微張的她被帶走了。

    中川知哉將她帶進茶水間,人倚靠在門邊,指揮她泡茶。

    「你剛想干嘛?」他一走近會議室,就看到練書瑀繃著一張小臉,臉色是他未曾見過的闐暗,頭上冒著火,像是要找人干架。

    他走過來的時候,里頭兩人的放肆批評,毫無意外地也進入他的耳。

    練書瑀按下電磁爐開關,加熱開水。

    「我想提醒他們隔牆有耳。」她盡量不讓語氣泄漏情緒。

    「我怎麼覺得你是要去找人打架?」氣勢洶洶,連他都要怕了,但也莫名的好開心。

    顯而易見,她想替他打抱不平,她站在他這一邊,那凶神惡煞的氣勢,讓他好喜歡。

    「他們說得太過分。」她咬了咬唇,倏地回過頭來,「你吞得下這口氣?」

    「我倒意外你吞不下。」她不像是意氣用事之人。

    練書瑀聞言緘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你幫公司這麼多忙,拯救了華語部門,他們該心存感激,不應該隨便亂說話!」

    「我又不是為得到他們的感激才來救華語部的。」他們是哪根蔥蒜啊?值得他大動肝火嗎?

    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已經在做秘密調查,將公司近年來的營運調查徹底做分析,到時候,該的該留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放著毒瘤不管,就算申請更多的預算也只是扔進水里,就算總公司那邊只是礙于他的情面撥了款下來,但高傲如他,有可能頂著失敗的悲劇回日本,加添一抹黑歷史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的人生,不會再有任何一抹污點!

    「總監是為什麼願意親身來台灣拯救華語部門呢?」練書瑀提出她多時的疑問。

    中川知哉瞪著當事者,猶豫。

    「總監?」他干嘛瞪著她不說話?

    他要把他的秘密說出來嗎?

    可說出來的話,他覺得他在她面前似乎就會永遠抬不起頭來了。

    他有把柄在她手上已經夠衰的了,難不成還要再親自送上一把?

    中川知哉大手撝住眼,皮膚漸漸透紅。

    「總監,您還好吧?」練書瑀關心上前探視。

    他怎麼臉突然紅了?

    那模樣好像在強自壓抑著什麼似的。

    「您如果不方便說的話,那就別說吧。」別一副好像要他命的痛苦樣子啊。

    他霍地張手將嬌小的女人整個摟進懷中。

    「你可以叫我知哉,我允許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日本人可是只有至親好友才直接喚名字的。

    練書瑀一時之間不知該用什麼情緒反應。

    當他雙手摟抱住她時,灰雲般密布的心就已明晰。

    他是喜歡她的。

    她抿了下唇,躊躇了一會兒,抬手回擁。

    懷中的男人很明顯僵直了一下,接著雙臂更為用力,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了。

    「我不會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特地來台灣一趟的。」

    「好,那不說。」她不勉強他。

    「你休想從我嘴里聽到,我是利用拯救華語部門的名義,來找一個十年前,我給了她電話,但她卻一直沒打過來的女生!」

    練書瑀小嘴訝異的張大。

    「那個女生非常可惡,一直說我唱歌難聽,我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上現場節目清唱,從此歌唱生涯全毀。」

    不會吧,他會去參加那個節目,是因為她的關系?

    「那你要找那個女生報復嗎?」

    「我什麼都沒告訴你,什麼報復?你在講什麼東西?」他惱怒低吼。

    練書瑀險些失笑。

    「對,你剛什麼都沒說,我是不可能從你嘴里聽到任何事情的。」她用力憋忍滿腹翻滾的笑意,順著他的話道。

    「本來就是,我怎麼可能告訴你,那個女生可惡至極,但我卻還是一直在心中掛念她,那實在有失我音樂大神的面子,所以不趁這次要收華語部門的事來台灣,我去哪找借口過來?」

    「對,你什麼都不可能告訴我的。」

    「沒錯,就是這樣。」他一把拉開她,「我的茶泡好了沒?」

    練書瑀回首,煮水的茶壺早就滾沸,不斷冒著水蒸氣。

    「我現在就去泡茶。」

    「等一下。」中川知哉把人拉回來。「我也不會告訴你,在喝茶之前,我還想這樣……」

    長指抬起縴細的下巴,將唇覆上,深深的,把所有的想念心情,藉由吻一一傾訴……

作者: lges90731    時間: 2016-4-30 04:59 PM


尾聲

一年後。

    迪朵音樂台灣子公司,新人首張唱片,在台首周銷售破十萬張。好消息傳來,公司立刻訂了飯店,舉辦慶功會。

    會場上,每個同仁都已喝得有幾分醉意,臉頰被酒精燻染得通紅,許久不見的好成績,讓眾人樂不可支,笑得合不攏嘴。

    「總裁,」一名男子攬上徐智詠的肩,那是才就任半年的行銷企劃部新經理,他喝了過多的威士忌,臉幾乎是豬肝色了。「我們要乘著這聲勢,把專輯銷售到中國大陸還有其他的華人地區,看有沒有辦法破百萬,再創當年佳績。」

    「一定……一定會!」徐智詠的舌頭已經打結,說話不清晰了。「咱們的大功臣呢?音樂總監呢?中川和樹!中川總監,你去哪了?」

    大伙聞言均轉動著頭顱,四處尋找中川知哉的蹤影。

    他那鶴立雞群的身高,應該一眼就可以瞧見,但大伙東張西望,就是沒看到中川知哉本人。

    「總裁,」下一期即將被推出的新人端著酒杯走過來,「謝謝公司讓我有這次機會,請讓我敬你一杯。」

    「你要加油,也要賣出好成績……」醉得有些站立不穩的徐智詠回敬得太大力,玻璃杯竟應聲碎裂,澄黃色酒液灑了一地板,「哈哈哈……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毫不在意意外發生的小插曲。

    至于中川知哉本人呢?他早在十分鐘前就已經離開會場,帶著他的女朋友,開著紅色小車,奔馳在往桃園機場的道路上。

    中川知哉被灌了幾杯酒,非常不舒服地躺在後座。

    他的酒量其實很差,只能喝上幾罐啤酒,酒精濃度太高的,會讓他反胃想吐。

    「你這樣搭飛機行嗎?」開車的練書瑀關心地問。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待會兒到了機場去上個廁所,把酒精全排掉就沒事了。

    一年前,中川知哉來到台灣,為子公司華語部的存亡籌劃了一系列的活動,不僅在電視台買的時段收視率最高破五,首位新人推出的專輯一上市就開紅盤,一周賣掉十萬張,不俗的成績讓日本總公司方面願意延長觀察期,暫先停止裁撤華語部的計畫。

    這消息一出,全公司歡欣鼓舞,今日的慶功宴更是陷入瘋狂的狀態。

    他們兩人還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糾纏的同仁手中「逃」出來的。

    今晚的飛機是中川知哉早就制定好的旅游計畫,飛到地球另一端的美國去,放上半個月的大假。

    打從他來台灣之後,可說是連一天的假期都沒有。

    平常要處理子公司的事,假日要處理日本總公司的事,好不容易台灣新人告一段落了,公司人員整頓後的情況良好,他終于可以放心休假了。

    「我打算回日本了。」手臂撝著眼的中川知哉忽道。

    「你從美國回來要直接回日本嗎?那我得通知航空公司改一下航班。」

    「我覺得台灣子公司這邊已經差不多了,不用我一直在這邊坐鎮,該開拓的路我已經開好了,培養新人計畫也一直在進行,現在的員工主管都是去蕪存菁的優秀人才,不用我再費心了。」

    練書瑀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你不回來了?」

    「偶爾還是會過來看一下情況,但不會長駐了。」

    「那這台車怎麼辦?」練書瑀撫了真皮方向盤一圈,覺得有些不舍。

    這是他送她的禮物,雖然送禮方式挺扭曲,但送的那個人絕對是真心誠意的。

    「轉給公司當公司車吧。」車子是身外之物,再買就有了。

    「我會開著它,為我下一個老板服務。」

    「什麼?」中川知哉唬的坐直身體,怒道,「你要跟我回日本的,什麼替下一個老板服務?你別以為你能留在台灣,我去哪你當然要跟著,我既然回日本,你就得跟我回日本當我的私人秘書,除了留在我身邊,哪兒都不準去!」

    開車的女人忍俊不住噗哧一聲。

    一聽到她的笑聲,中川知哉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再笑,我就不帶你走了。」他賭氣道。

    「那換我帶你走嘛。」

    練書瑀慧黠的眸,透過後視鏡,朝他眨了眨。

    中川知哉覺得心情愉快些,因為他的女朋友是離不開他的。

    他脫掉鞋子,跨過中央的小型置物箱,坐來前方的副駕駛座。

    「你這樣很危險。」幸虧他們還沒上高速公路。

    練書瑀連忙將車子停在路旁,幫忙他將副駕駛座推到最後,好讓他的長腿有伸展空間。

    「你要陪我一起開車啊?」練書瑀笑看男友。

    「不是。」

    「不然呢?」

    「我想吻你。」

    中川知哉一湊近,練書瑀立刻將他推開。

    中川知哉難以置信的瞠目,「你敢推開我?」

    這女人膽大包天啊!

    「你剛喝了不少酒,萬一你親我,等等不幸遇到警察臨檢,被誤認為酒駕怎麼辦?」

    「你又沒有喝,沒關系的!」

    「不行!」練書瑀對他擺擺手指,「我完全不能喝酒的,我還要開車,一點酒精都會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你不能親我。」她對酒精敏感,會頭暈似貧血,這樣開車很危險的。

    她放下手剎車,才要換檔,中川知哉忽然將她整個人拉過來,放肆的吻她的唇,將熱情的舌放入她的口內,讓一點酒都不能喝的她,因為酒精而昏然,整個人傻愣愣的任他予取予求。

    中川知哉親吻得過癮了,才將她放開。

    一放開,粉拳如雨般落在他身上。

    「你這樣我們怎麼開車去機場啦?」她撫著額,頭已經有些發昏了。

    「那還不簡單!」有什麼好煩的?

    他撥了電話叫來拖車把紅色小車拖回飯店去放,再伸手招來計程車,把行李箱放入後方置物箱。

    坐進後座,關上車門,他對著前方的司機指示,「桃園機場。」

    接著,他將女友的小臉拉過來,用力親吻,嘖嘖有聲,完全無視前方司機的存在。

    現在的年輕人真熱情啊!

    司機抹抹尷尬發汗的額頭,專心開車,假裝後座上什麼都沒有,就算偶爾聽到因為過度熱情擁吻不小心流瀉的呻吟聲,也要眼觀鼻,鼻觀心,力持鎮定才行。

    只是,他忽然好想老婆的軟玉溫香啊……

    老婆,等我,我晚一點就回去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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